见贺泉发了火,媳妇也不敢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互不做声,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媳妇忍不住说道:
“给钱也可以,但是你要把实情说清楚,不要不清不楚的,有了进项要把钱慢慢抵回来。”
“要是说了实情,嫂子怕是不会要这利钱。”
“你真是糊涂!你不说实话,这样贴钱什么时候是个头?等你贴不动再说实话就晚了,到时候弄个里外不是人,反而不好相处了!”
“那好吧,我和嫂子说清楚。”
傍晚时分,贺泉到夏涵家说了皮铺的的状况。
皮铺卖的是车马上的各种皮具,小到马鞭大到马鞍都有,也做一些维修的营生。主要的客户就是来往的商队。
就在两个多月前,东峡关开始禁止来往的商队通过。导致生意一落千丈,这个月更是一单买卖都没有。
若枫山脉北面是大启国的疆域。大启幅员辽阔,水草丰美,国力强大,对大裕一直虎视眈眈。
但若枫山脉山峦叠嶂,地势险峻,轻装简行的山中猎人也难以翻越,携带大量辎重的军队根本无法通过,想要进攻大裕,只能强攻东峡关,大启威震天下的骑兵就没了用武之地。
多年来大启攻打过东峡关很多次,始终也没找到东峡关的弱点,大裕也多次出关袭扰草原上的大启部族,双方争斗了上百年的时间,最近十来年两方权衡利弊,止息干戈转而发展贸易,互通有无。所以出现了大量的商队。
这些情况,县学里《国政初略》的课程都讲过,至于为什么会突然闭关,夏涵也不得而知。
贺泉说明铺子的情况后,拿出一小包银钱,双手递与夏涵的母亲。
“嫂子,这些钱你先拿上,以后生意好起来,慢慢抵了就是。”
夏涵母亲连忙把银钱推了回去。
“不用不用!我还有些积蓄,平时还能做点针线的活,再卖点鸡仔,日子能过得去!”
“你就收下吧,读书花销大,千万别耽误了孩子读书!”
夏涵见母亲和贺泉僵持不下,开口说道:
“贺叔!铺子的生意可以想办改变一下。”
“哦?说来听听!”
“比如我们上学要带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籍,要是做个大小合适的皮包,再装个背带,那样携带方便,还能腾出双手。虽然造价比布袋、藤箱要高很多,有钱人也会尝试,他们互相攀比起来生意就好做了。很多器物都是如此,多选几种尝试一下,总会有成功的。”
贺泉闻言若有所思,觉得夏涵说的有几分道理。
“另外要去东峡关找生意,我不知道为什么闭关,想来不是什么好事。边关必然加强军备,军械管理肯定比平时严格,而最近这些年都没战事,损坏丢失的军械肯定不少。军中虽然有匠作坊,但损坏丢失的军械很多都是不能报官的,必须要有另外的渠道修理和补充。”
“你说的太对了!这里面的事情我清楚的很!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贺泉觉得茅塞顿开,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
“嫂子,这钱必须留下,我这就回去合计一下,有了这两个办法,咱们的铺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话间贺泉把钱放在桌子上,也不等夏涵母亲说话,急匆匆的就走了。
贺泉回到家,很激动的和媳妇讲了经过。媳妇听了也很高兴,但没过一会儿又发起呆来。
“想什么呢?”贺泉看到好奇的问。
媳妇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夏涵那孩子从小就懂事,人也聪明,和咱丫头正好是一对,要是没进县学读书,就和你学手艺一起经营铺子,以后两家变一家也没这些烦心事了!”
“听说他在县学成绩很好,将来是要做官的。到时候再娶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有了依靠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
“大户人家都讲究门当户对,能看上他们家?”
“也说不准呢!说起咱丫头,你当娘的也好好管管她,虽然咱不是大户人家,姑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也不能整天跑出去玩,以后还怎么嫁人?”
“还不是你把她惯坏的,一个女娃娃三天两头把人家男娃娃打得来家里告状,你哪次好好教训她了,现在长大了,越发野的管不住了,人家姑娘都爱见个针线女红,你丫头跑去看赵大叔杀猪,也不知道她那性子随谁了,邪性的很!”
“姑娘家的,我个当爹的怎么管?要是个儿子还用你管?”
“哎呀!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是嫌我没给你生个儿子是吧?”
“......”
日落之后,夏涵家西屋亮起一盏油灯,夏涵温习功课,母亲则坐在旁边做着针线。夏涵心疼母亲的眼睛,悄悄的把油灯往母亲身边推了过去,不一会夏涵就发现油灯又回到了原处。
“娘!你别做了,快歇会吧!”
“没事,娘又不累,娘小的时候就盼着晚上能在油灯下做会儿针线。那时候白天要干活,晚上又舍不得点油灯,那像现在这么好呀,娘喜欢做,做多少心里都舒坦。”
夏涵读书确实花费很大,不要说笔墨纸砚,束脩书籍,交际结社的花费,就这灯油钱就是不小的开支。百姓大多是勤劳的,如果晚上点灯做些针线活是划算的,那真的会出现万家灯火的景象。
实际上百姓到了晚上几乎都不点灯的,实在需要缝缝补补,就几家凑在一起点一盏油灯用。“借光”是一个很客气的词,就是出自这个典故,可见古代的灯油有多贵。
油灯烟火气重,对眼睛不好,富贵人家是不点油灯的,用的是蜡烛。自古到今,贫富的差距都是这么巨大。
夏涵读书需要点油灯,母亲就“借光”多做些针线活,好贴补家用。哪里是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是为生活所迫而已。想到此处,夏涵感到心中一阵酸楚。
“娘,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夏涵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母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