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朝撇嘴,嫌弃地看他一眼:“谢妄,你知道自己嘴巴很贱吗?。”
她是说他说的那句“人心易变”,在此时此刻听起来真的很煞风景。
谢妄说:“不知道。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他虽然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没有兴趣,但却看过不少人心,人心易变这话一点不假,就譬如说官场之中那么多的官员入仕时怀抱着一腔热血,但多年浸淫下来,早就面目全非。这道理放在情爱之中也是一样。
陆朝朝蹙起好看的眉头,眼神上上下下将谢妄打量了好几遍,还是很不解:“你真的是谢阁老和谢夫人亲生的吗?你不会是捡来的吧?谢阁老与谢夫人,谢大公子与他夫人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何到你这里,你却想三妻四妾?你花心你风流就算了,你竟然还用你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谢妄听她说完,眉头皱得更深,她可真会胡搅蛮缠,他几时说过这些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道理,是她自己歪曲了他的话,还给他扣上一堆莫名其妙的帽子。
他想三妻四妾?他花心?他风流?
谢妄周身气压冷下来,他几时想要三妻四妾?谢家有家训,除非香火不得延续,否则不许纳妾,故而他爹他兄长皆只有一位正妻,也因此谢家虽是百年大族,人丁却不如旁的家族那般兴旺。
他花心?他风流?他长到如今,对情爱之事压根毫无兴致,更不曾与哪个女子有过情感纠葛,不知道陆朝朝到底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
他冷声道了一句:“胡搅蛮缠。”
陆朝朝本就被他那句话弄得不开心,听他说自己胡搅蛮缠就更不高兴了:“我胡搅蛮缠?你还冷血无情呢!你这个大猪头!”
她到底是天家公主,能想得到骂人的词汇最狠也就只有这个。
陆朝朝觉得不解气,想到自己从来也说不过谢妄,更生气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脚踩在他脚背上,而后拎着裙摆扬长而去。
谢妄没想到她会动脚,并未来得及闪躲,硬生生被她踩了一脚,虽然她的力气并不算大,谢妄还是面色铁青。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客栈外,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发这善心。
谢妄脸色难看,走到客栈门口时,那赤色裙摆去而复返。
陆朝朝停在谢妄面前,还是气鼓鼓的模样:“我马车坏了,你得送我回宫。”
分明是有求于他,可语气却很理直气壮。
谢妄还未开口,陆朝朝已经自己登上马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帘栊上的穗子被她甩得摇晃不停,谢妄盯着那穗子许久,终是俯身挑开帘栊,进了马车。
陆朝朝看他进来,立刻别过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谢妄在她对面坐下,也不说话。
他也很生气,谢谢。
陆朝朝抱住自己胳膊,忍不住看了谢妄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很若无其事的样子。人怎么能这么冷漠,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姑娘家,她都表现得这么生气了,他不该做些什么哄哄自己吗?就算这一切和他无关,他也应该有风度地哄哄自己,更别说这一切还是他做错了事,他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的?
陆朝朝又剜他一眼,把头扭得更开了。
没过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谢妄,你不觉得你应该和我道歉吗?”
谢妄压低眉头,一副天方夜谭的神情:“我并未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若说起来,殿下莫名其妙踩我一脚,殿下应当向我道歉。”
陆朝朝被他气得没话说了,好好好,她就不该对这个人有任何期待。
他就是个超级大猪头!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陆朝朝嘴巴翘得能挂两支狼毫笔,“你记不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你答应过要听我的,不能反驳我,不能阴阳怪气我的。”
“向我道歉,立刻。”
谢妄深吸一口气,他是说过这话没错。
他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抱歉,殿下。”
陆朝朝气终于顺了一些,不依不饶:“还有呢?”
“臣错了。”冷梆梆的一句,毫无诚意。
陆朝朝努努嘴,继续得寸进尺:“既然你错了,你还违背你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补偿我?”
谢妄抬眸看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皱作一团。
果不其然,听见她下一句话是:“这样吧,你扮个猪头给我看看。”
谢妄毫不犹豫地拒绝:“臣不会。”
陆朝朝却没打算放过他,直接出手捏住他鼻子,将他鼻子往上拔,另一只手捏住他嘴角。她的动作太过突然,谢妄猝不及防,只感觉到脸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觉,在她抬手时衣袖扑来了些微的幽香,很轻微,但是依然被他捕捉到了。
谢妄身形一僵,微微睁大眸子,目光定在她脸上。
陆朝朝笑容粲然,睫羽扇动着,黑亮的瞳仁莹润清明,肌肤白皙透亮,面颊又似乎透着些许粉色,再次让他想到了成熟的水蜜桃。她的五官精致,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明艳动人,但眼神又透着几分娇憨,中和了艳丽。
“就是这样,大猪头。”她的声音落入他耳畔,他适才有一瞬的失聪,只觉天地万物都静默。
谢妄往后退开一步,反应有些大,直直盯着陆朝朝。
陆朝朝以为他是在生气,不禁有些得意,还冲他歪头吐了吐舌头,一副“你不服来打我”的姿态。
谢妄迅速移开视线,胸膛剧烈起伏着。
不够,十天也不够,他有些挫败地想,几乎可以预料到今晚一定又会做一些荒唐的梦,和她有关系。
接下来的一路上,谢妄一直没有再说话,他的神色有些失魂落魄似的,陆朝朝看在眼里,只当他是挫败,也没多想。马车行至皇宫门口,陆朝朝起身,纤手打起帘栊,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谢妄的目光追随着她下了马车,一直到她的身影在宫城之内,他才失神地收回视线。
好一会儿,他才吩咐他们驾车离开。
马车刚调转方向,又有人匆匆而来,谢妄心猛地提了起来,以为蓝色的帘栊会再被那双纤纤玉手打开,露出那张美丽的面庞。
但并没有,帘栊始终垂在远处,只有婢女的嗓音从马车外传来:“谢大人,我们公主说,方才她走得急,在陈记胭脂铺的账还未结,托您帮忙走一趟,替她结个账。”
婢女将话带到,便走了。
谢妄垂下眼皮,心中的失落就像一场小雨的开端,只有一滴清凉落进脖颈,没有将他淋湿,但又真切无法忽视。
他往后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靠在车厢壁上,心里烦得厉害。
或许今日出门忘记看黄历,大抵写着不宜出门。
谢妄叫他们驾车回去陈记胭脂铺,陈记胭脂铺就在他先前待过的茶楼不远处,他让万山去结账。
万山去结账的时候,谢妄看见章安澜与陆皎月二人一前一后从茶楼中出来,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陆皎月的脸色不算好看,至于章安澜,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章安澜恭敬行礼:“殿下,臣告退。”
陆皎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这章安澜竟然拒绝自己。
她查过章安澜,知晓他身世凄惨,虽然如今光风霁月,可他幼时却过得并不好。他是章氏家主与青楼女子所生的私生子,五岁时才被认回章家,因他生母身份卑微,故而他在家中饱受欺凌,费了很大力气才有今日的位置。但即便如此,章氏家主也并未让章安澜做章家下任家主。陆皎月今日约他来,便是借此与他谈交易,只要他愿意娶自己,她便助他一臂之力。
在查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陆皎月很兴奋,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她还以为,章安澜该是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
所以,她原本以为十拿九稳。
可章安澜竟然拒绝了。
若说原本陆皎月对章安澜的兴趣都源于陆朝朝,那么现在,她开始对章安澜这个人有点兴趣了。
-
不多时,万山回来复命:“公子,共三十两银子。”说罢,呈上一个锦盒。
“店家说,这是昭阳公主挑好的胭脂,只是方才匆匆而去,没来得及给她。”
谢妄接过锦盒,让万山下去了。
明日进宫时给她吧。
他正欲放下那锦盒,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打开。
锦盒里置着一个精巧小巧的胭脂盒,盒身雕着牡丹花,陈记胭脂铺在京城极有名气,不少世家贵女们都爱去那儿挑胭脂,故而它家包装也很精美,价格更是昂贵。谢妄打开胭脂盒,夺目的朱色铺陈在他眼前。
这颜色,当是唇脂。
谢妄脑子里浮现出陆朝朝的唇瓣,不自觉将这朱色在她唇瓣上填满,是很衬她的颜色。
正如谢妄所预料的那般,这日夜里,陆朝朝又入了他的梦,她挑中的新唇脂在在他梦里铺在她唇上,一张一合道:“缜之哥哥,你哄哄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