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47章
关于办商会这件事情,成乔心里也没多大底。因为她问过所有系统在线成员,答案都是超出时代局限性,超越时代生产力,与社会客观情况严重脱节。
成乔就不服了,打出如下一行字:
【不是,炸药生铁就符合先秦历史了是吧?】收到齐刷刷回复:
【其实是我们不会。】
好的,成乔认命地关闭面板。
求人不如求己,第二日她便带上人前去市场进行调研。由于如今半个城池的居民都认得她这张脸,光是改装换套衣物也无用,往脸上涂了锅灰做的修容膏,如此才放心地出门。方今的新安城商业已然勃勃竞发,商贩的叫卖和居民的还价声此起彼伏,一到卯时开市,便有大批人群涌入,街边铺行和浮摊琳琅满目,所陈列的商品也荟集六国奇珍异玩,甚或来自远方齐国的海盐产品也有一大列顾客排队等候购买说不高兴是假的,成乔光是看着这一派生机的商业景象,心里不禁冒出了由衷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察看当今城市繁荣度。】她召唤系统。
【30。】
成乔皱眉:“才30?”
竞然连及格线还差一半,未免也太低了。
【我们的数值只计算真实繁荣度。】
系统声音冰冷,成乔的心更冷。
意思就是她所看到的不过是虚假繁荣。
不远处是一处卖织品的摊位,可惜无人问津,远不及对面另一处织坊生意热闹。
她走上前去,却发现摊上织品绣工精美,乃是来自蜀地的丝所制,是不可多得的上等佳品。
做工没问题,那应该就是定价过高,超出了大众人群的消费能力。她询问老板:“不知这件短褂价值几何?”“十枚半两。“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上门,老板连忙起身,热情吆喝,“才十枚买到这正宗蜀绣,客官上哪里买去?”
“的确是物美价廉。“成乔思忖,须知在咸阳这个物价虚高之地,同等货色起码能卖出三十枚半两,而在此处竟只需十枚,已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是罢!“摊贩捋须感慨,“可惜价廉至此,大伙尚嫌老朽货贵,无人来购。”见他一人站在风里孤苦伶仃,成乔便买下两匹,在摊贩道谢声中离去。她倒要瞧瞧,对面那家究竟卖的是甚么好货,竞能打败这等良心商贩,门庭若市至此。
然而答案让她很失望,当她将布拿在手中仔细打量时,发现不过是最普通的质地,绣工也差强人意,充其量不过是个勉强合格的商品。唯一吸引人的,就是价格为三枚半两一件成衣,可能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更容易接受。
但是就这质量能卖三枚,见多识广的成乔还嫌要价高了。这不就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
市场全被这样便宜却劣质的商品占据,久而久之,良品没有容身之处,怎能促进商贸,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
紧接着,经过一番车马风尘仆仆,她又发现城南和城北的米价也大相径庭。一-一模一样的品种,在城南能卖出两倍的高价,而城南的百姓由于地处偏僻,竟对此一无所知。
这么大的信息差简直匪夷所思,她绝对不允许!与此同时,被派去调查商队来往信息的甘罗也回来汇报:从六国四面八方经过的商队停靠新安城的竟只有十分之三。也就是说,十支队伍的另外七支都不屑于停留此地。成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连夜采访其中一个商队领头,装作只是一个爱打听的路人,作揖道:“大哥晚好,大哥四处从商,想必见多识广,小弟有事需要打听,不知大哥是否方便?″
又摸出一串钱。
领头喜笑颜开地收了,揣入兜里,咧唇道:“方便方便,贤弟欲打听何事?”
成乔装作无意:“我观新安城地处通衢要道,来往商队者甚众,又不知为何大哥不愿在此地经营?”
领头闻言,叹了口气:“贤弟有所不知啊,莫看这新安乃全秦最鼓励经商之所,然其间门道,哪是我等自外地而来的能掺和的?”有故事。
成乔连忙竖起耳朵,贴近身子:“大哥能否细说?”“虽说长安君奖励贸易,然而本地商人为打击我等外地客商,有意打压物价抢占市场,我等货品成本较高,若是随着他们一道降低价钱,那我脑子抽风了自楚国远道而来,就为了在这儿赔本?”
回来的路上,众人无不发觉成乔面色严峻。她这下知道为何系统打分三十了。一点也不冤。怪道无奸不商,若是没有监管和秩序,就凭市场的自发性和逐利性,能不混乱才怪。
她还是小看了性本恶的力量。
然而内心波翻浪涌,她面上仍是平淡,抬眼问甘罗赢政动向:“我那好哥哥今日去了哪里驾幸?”
“秦王今日又下地观察了番你的农具发明,虽无言语形容,然面部表情仍能瞧出其大加赞赏之意。"甘罗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念道,“午间秦王又下乡视察妇人养蚕,并驻足欣赏半个时辰,甚至亲自动手摘桑叶。”“午后呢?”
“午后秦王小憩结束,便处理了会儿来自咸阳发来的公函文牍。”“勤政!“成乔夸赞了一句,又问:“就这些么?”“又观了半日炼生铁。”
“秦王可有不耐烦之意?”
“不曾,甚至兴致勃勃,并无任何欲离开的征兆。“甘罗惋惜地说。罢了,这哥哥爱走不走,成乔现在一心只想管商会。“劳烦你明日为我在北城门召集全城富户、年入百金及以上的商人与手工业者,我要召开一场大会。”
众人对成乔动不动就爱开会的习惯早已接受,既然她称之为“民主”、尊重“民意”、倾听“民声",似乎除了有些形式主义,但总比独断专行一个人拍脑袋想决策要好。
甘罗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经过张贴告示、挨家挨户通知等信息传播方式,名单上的参会人员已然悉数到场。
“秦王,您为何要自降身份藏于小民之中,与这帮小民同席?“赵高不解。须知嬴政在咸阳素来居于深宫少有亲下民间之时,即便是御驾亲征那也是前呼后拥,谁知来了这里,整日静悄悄隐匿行动不说,还经常混迹于百姓之间到处探访,若非衣着质地上乘,且气势也超脱凡人,这让赵姬来也未必找得到亲子。
而赢政仅仅淡瞥了赵高一眼,道:“若非易服出行,寡……我何来有此等收获?”
须臾,台上的成乔开始发话,赵高知晓秦王需要竖耳聆听,故识相地闭上了嘴,不再打扰。
“诸位,今日召集汝等,乃是为了一件令我摧心挠肝、抓耳挠腮之事。”她语调沉痛,顿时引得台下一阵唏嘘,一个富商模样的锦衣男子立刻抱拳,道:“不知长安君所虑何事,我等定为您分忧解难。”成乔晃了晃脑袋:“说出来,只怕伤了诸位的心。”“究竞何事?“大家被吊起胃口。
“诸位细思,成蟜待君如何?”
又是那锦衣男子率先答话:“这还用说?长安君体察下情,知晓经商于大秦之不易,特意体恤我等,大开方便之门。此恩情我等自是铭感五内,无以为报。”
成乔却一改表情,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那你们又是如何对我的呢?”“这…“众人立时愣了,当下不知所措。
谁知道忽然来了这一套!
“我听闻,汝等有意以质量低劣之物侵占市场,打压价格,迫使外地客商不得进入,又诱使本地百姓日日承用次品,物价混乱、良品滞销、居民受损,我本不欲追究各位,但是事关重大,我又身为新安百姓的衣食父母,不得不抛却与诸位素日的交情,为此召集各位。”
台下顷刻爆发出一阵恐慌。
众人表情无不精彩,他们敢如此妄为,所倚仗的无非是长安君性情仁厚,又重商重工,满天下都找不着这么偏向商人群体的上位者。然而仁者发怒,往往代表了忍无可忍,这忍无可忍的后果,大家越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想不到长安君竞也会发怒。"李信感慨地摇了摇头,“依信对他素日的了解,还是少见他这般气恼。”
“她早该气恼。”嬴政若有所思,“我早言世上商人皆偷奸耍滑之辈,不可轻信。”
“长安君息怒!都是我等鬼迷心窍,我等这就向您请罪!”那为首的锦衣男子率先带头,众人齐刷刷跪地,高声求饶。罚金还是小事,若是勒令停业,甚至关进大牢身败名裂,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求饶声愈发猛烈:“我等再也不敢,求您高抬贵手,大人有大量,放我等一马!”
足足过了半响,待台下涕泪横流够了,成乔终于掀了掀眼皮,竞露出了笑容:“成蟜不会怪罪,那秦律呢?”
一听到“秦律”两个字,望着台下生无可恋的表情,成乔终于道出今日来意:“诸位放心,我给各位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甚么机会?还请长安君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