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两路
阴阳山海图外。
余渺伏低身体,用树林中的石头挡住自己的身体。在前方的玄服少年移开目光向前走时,她悄无声息地转移至另一棵粗壮树身后。晨曦黯淡的光从远处群山上方掠过,还未散去的白雾带着湿润的冷气,弥散在空旷寂寥的森林中。
余渺全神贯注,牢牢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她跟随着少年移动,目光却措不及防和一只慢吞吞落在碎叶堆中的麻雀对视。
麻雀歪了歪头,圆溜溜的黑色眼中好似透出几分人性化的好奇。余渺:…”
她缓慢地抬起手指,竖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而麻雀在碎叶堆中跳了两下,忽地发出几声在寂静森林中格外清晰的嘹亮啼叫。
谭珩在抬眼的一瞬间向后甩出石子。一颗击中麻雀,将其钉在湿润泥土中;另一颗穿透树身,稀薄的光从空隙中透过来。树叶摩擦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四下响起微弱的虫鸣,像是他方才一瞬间的听到的呼吸声只是错觉而已。
谭珩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边缘,微微眯起眼眸,放出自己的灵识观察四周。毫无异样。
山峦上空盘绕的重重积云慢慢移动,朝阳自缝隙间升起,露出日晕的轮廓。余渺屏住呼吸,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白衣少年捂着嘴,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缩在树枝的间隙。直到听到不远处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才如梦初醒一样疯狂向他眨着眼睛。
林知没松开捂住她的手,几不可察的灵力微光在半空中闪烁,凝成一行字飘到两人的面前。
【别出声,他还没走。】
不远处的山坡上,谭珩环胸抱臂,冷冷注视着风声渐歇的森林。余渺再次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她看到了。
林知这才松开捂住她的手,摸出刻有问仙宗宗徽的灵器拂过表面,一道黯淡的光笼罩余渺,又慢慢散去。
他拧眉看向余渺:“你怎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余渺说着,看向他手中灰扑扑毫不显眼的灵器,“这也是你们戒律阁的东西吗?业务还挺广泛。”一刻钟前,从京城外向回走的余渺偶然间遇到出城门的谭珩。她起初并未注意到对方,但在两人错身的那一刻,她头上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
定风镇魔琉璃铃经过李千机的改造,在束缚魂魄的基础上增加了检测魔气的功能。
“虽然铃铛不响不代表他身上绝对没有魔气,但如果响了,就意味着此人一定身怀魔气或接触过魔气。"余渺说道。林知的神色渐渐凝重:“我只是觉得他的行踪可疑一一现在几乎所有没有离开的修士都聚集在京城中,偏偏他要趁夜出京城,向空无人烟的地方去。”两人对视一眼。
余渺抓着他的衣袖,语速快速道:“天枢学宫这五日是有屏障吗?我联系不到掌门他们,你觉得只有我们两个能打得过谭珩吗?”“据说天子病危,为了防止有人趁乱袭击所以开启了京城的阵法,限制了京城内的灵力流动。我也没联系到云真仙尊,但我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经给掌门和仙尊传信了。“林知解释了一句,思索片刻道,“如果仅仅是他一人的话……我觉得可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反正跟踪都跟踪到这里了,两人一拍即合,继续在后面偷偷跟踪前面的少年。
戒律阁的确业务广泛,短短两三年,林知就已经在如何不着痕迹跟踪而不被人发现这件事上表现得炉火纯青,看得余渺啧啧称奇。他们一路穿过树林山峦,淌过河流,最终在没有遮挡物的山坡停下。林知望着谭珩没入如雪如玉的梨花林的身影,慢慢皱起眉头。余渺确认般左右观察着,迟疑道:“这里是不是你说过的应龙山?他在这时来这里干什么?”
她身旁的白衣少年没有说话,而是手指微动,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自半空中飞出,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后,展开翅膀一头扎进挨挨挤挤的梨花林中。林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摇晃的视野中找到了那道黑色身影。远处群山山雾缭绕,近处的山坡上碎石嶙峋,表面浸润着湿漉漉的水汽,在晨曦中流淌着暗色的光。
而谭珩坐在那堆碎石之中,单手支颐,垂着眼睑安静注视着下方慢慢移动的青霭,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松松握着那块玉佩。“怎么样怎么样?他在干什么?"余渺扯了扯他的胳膊,问道。林知:“什么也没干,似乎在发呆。”
“发呆?“余渺满眼不信,“他翻山越岭就为了来这里发呆?”林知便将麻雀的视野接到她的身上,两人一同看着坐在碎石堆上的少年沉默。
“之前我们见过他,那时他身上还没有魔气,他这些日子里做什么了?“余渺试图思考,“还是说,他手中那个玉佩上有魔气。”平时谭珩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饰品也没有,独独今天腰间佩戴了一块玉佩,很难不让人怀疑。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要是盈盈在这里就好了,她肯定能知道那块玉佩有没有问题……也不知道她在画卷中怎么样。”就在此时,一道冷漠的声音骤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现在该担心的应该是你们自己。”
旋即,一道充满杀意的灵力术法毫不留情地攻向二人。余渺、林知:“!”
早有警惕的林知挥手扔出数道符文,那人的灵力碾碎符文的瞬间一道金色的波纹扩散成形,将他的杀招尽数拦下。
两道灵力碰撞掀起巨大的风浪,不远处的梨花树接连被凌厉浪潮拦腰斩断,无数洁白花瓣坠地又被烈风席卷着飞向天空,一瞬间遮蔽天日。余渺手中白玉笛发出急促的乐声,袭击之人脚步微顿,趁着这眨眼的空隙两人立刻奔出数步。
然而身后一道刀剑出鞘的铮然声音响起,银色流光划过天空,猝然插进地面拦在他们的面前。
混着白雪的梨花花瓣渐渐落下,在一瞬间明亮的视野中,余渺看到一身玄服的少年肩头落着梨花花瓣,自倒塌的树林中走出。他微微眯起眼眸,嗤笑一声:“我当是谁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你们两个。”
林知观察着太清剑派的掌门。他方才气势汹汹的样子,但此时却低垂了眉眼。
“你为何在这里?“余渺盯着他,视线若有若无扫过他腰间的玉佩。“我在这里关你们什么事?"谭珩冷漠说,他今日好像很没有耐心似的,眼中闪过厌倦的情绪,“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既然是你们”他冷漠地注视着他们:“还是杀掉吧。”
太清剑派掌门猛地抬起眼,手中运起杀招欺身攻来!同一时刻,被余渺念叨的符盈忽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心想难道是有人在念叨着名字要杀我吗?
“你的病还没好?"陈之黎瞥了她一眼,嫌弃道,“体质真差。”方才的短暂交锋中符盈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现在三人正在同路前进,准备从岩洞出去。
符盈面不改色,顺势道:“是啊,当然比不过陈少爷身体强健灵力充沛,所以一会儿遇到有打架的事情就全由你来做吧,毕竞我还是个病号呢。”陈之黎被她绵里藏针地刺了一通,本欲发作,又忽然想起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眼下情况不明,内讧显然是最愚蠢的做法。他心心想我才不像她那么幼稚愚蠢,一点大局都不顾。如果是为了合作,他也不是不能稍微宽容一些。
于是在符盈微妙注视的视线中,他用舌尖顶了顶口腔软肉,竞硬生生忍下了,甚至还破天荒地换了个话头说:
“令牌只有在向内输入灵力后才能显出文字,在这之前无法辨清手中拿到的令牌是哪个等级的。现在有两个令牌已经被拿到了。”转移话题的能力有些生硬,但看在大少爷从没干过这种关注说话气氛的事情,符盈也宽容地决定不与他计较。
她思索着这番话透露出的情报。
令牌被激活后就会向在场所有人提示令牌位置,符盈是在方才休息时的前后脚感应到两道令牌被激活了。
这个情况暂且在她的预料之内。
叶序秋这个不擅卜卦的人都能模模糊糊确认令牌的位置,更何况那些专职于此的卜修、命修。
一天时间,若是运气好、脚程快、推演能力强,找到被隐藏起来的令牌不是难事。更何况这里是高手如云的宗门大比第二重选拔。虽说符盈到现在连令牌的影还没摸到,但无论是她还是另外两人都没着急。毕竞就算是此时拿到了令牌,也不一定有能守到最后的实力,否则也不过是给其他人当垫脚石罢了。
只要符盈能撑到第五日,她就有获胜的机会。思索间,三人已来到了方才停住的岔路口前。“选哪边?"叶序秋指了指面前两个黑漆漆的洞穴问道。“别问我,我要是运气好也不会刚出秘境就选错方向被传送到这个鬼地方。"陈之黎耸了耸肩,如此说。
于是叶序秋转头去看观察岔路口的符盈。
符盈眨了一下眼睛,无比自然道:“你和我一边,让他再走另一边。”若是只有她和叶序秋两人,她还做不出让叶序秋单独走一边的决定,但既然有陈之黎就好说了。
斜前方的少年看了她一眼,默认般道:“你们走哪边?”符盈凭着感觉指了一下右边:“我们走这边。我方才试了一下,虽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