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岩洞
虽然不似巨山那般凶险,但地下岩洞也不是全然安全平和。符盈和叶序秋一路走一路遭遇凶兽,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脚步对付尤为凶恶的境象。岩洞中不见天光,只有头顶翻涌流淌的岩浆源源不断发出耀眼的光芒。符盈数着自己的心跳估算时间,在她们第十八次遇到岔路口,而叶序秋抛完骰子后迟疑望向她时,符盈道:“稍微休整一会儿。”叶序秋卜卦推算的能力不强,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依靠手中那颗琉璃骰判断走哪边。
点数越大意味着越凶险,但刚刚两个方向的道路都抛出了最大的六点。这意味着无论选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凶险。符盈的灵力随时随地都在快速补充,只是精神上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稍有疲惫;但叶序秋一面在维持着星象术,一面又抽出灵力驱动琉璃骰,灵力和精祖消耗都很大。
她没有拒绝,在符盈挑了一处干净平坦的空地落下警戒阵法后,模样清瘦稚嫩的少女靠着石头坐下来,默默给符盈递了一小瓶丹药。叶序秋:“这是帮助恢复灵力的丹药。”
符盈没能拒绝,只好收下。她主动道:“你先休息吧,我来守着。”叶序秋默默点头。
和她们这边的和谐友好不同,千里之外的另一处此时却是剑拔弩张。夜幕低垂,天穹深远,广袤黑暗中雪山迢递入云。皎洁月光下原野上的白雪泛着莹莹光亮。忽而一道炽热烈焰落下,引燃冰雪的同时一道黑影被狠狠砸落在地,发出一声痛哼。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
烈焰熊熊燃烧,在周围圈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冲天升起阻隔外界的窥探。身形消瘦的苍白少年穿过火焰,慢慢走到倒地之人的身旁,嘴上说着惋惜的话,却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那人的肩上。
一阵牙酸的噼里啪啦声响,倒地之人连叫都叫不出一声,被他硬生生踩碎骨头身体按进土地里,直接痛昏了过去。
但下一刻他又被人踹翻起来,嘭地一声仰躺在地上,被病殃殃的少年踩在凹陷下去的胸膛,强行唤回了神智。
甘骨有点嫌弃地看着他满头满脸的鲜血,不耐烦道:“把令牌交出来就好了。你说你跑什么?还非要我千里迢迢来抓你。”王儒咳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他:“我说过了,令牌不在我身上。”他扯起嘴角,虽然满身狼狈地被少年踩在脚下,眼中的傲气却分毫没有削减。他嘲讽道:“鼎鼎大名的命修榜首甘骨仙师,连被我隐藏起来的小小令牌都找不到么?真是令人惋惜。”
能走到这里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情报网络,甘骨不擅卜卦推演之术并非秘密,他也没想着隐瞒。
但敢当着他的面嘲讽的,这位三花古门的法修确实是头一个。王儒在朦胧血雾的视野中瞥见他阴晴不明的表情,正要开口接着戳他的痛处,忽地五官狰狞,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你个王八犊子一一你他娘的、画卷内不许折磨弟子!!”“谁折磨你了?我可没有。“夜幕之上星辰闪烁,甘骨掀起眼皮,后退一步举起手,对空无一人的天幕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我碰都没碰他。”王儒浑身骨头几乎都要被灵力碾碎,疼得冷汗涔涔,偏偏这面白心狠的少年还在一旁轻飘飘说:“怎么回事呢?该不是不小心中了什么毒吧,赶紧捏碎护心符文出去找医修姐姐治疗吧,这可拖不得呢。”斗转星移,王儒的五脏六腑似乎也跟着在转移。他的眼前开始冒白光,朦朦胧胧听到甘骨低声的诱惑:“我能找到你,其他人当然也能找到你。只要你将令牌的位置告诉我就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其他人可不一定像我这样心软,万一再背着人折磨你呢?”
王儒强撑着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不时飘来火星的夜幕。“……我告诉你。"他断断续续说。
甘骨打了个响指,星辰静止,慢慢隐匿于夜幕之中。他蹲下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笑了起来:“早这样不就好了。”王儒嘴唇动了动,不知是不是气若游丝,他的话被风声掩过,甘骨只模糊听到了几个字。
此时他还算有耐心,稍稍向地上之人的方向挪了挪,身体略略前倾:“你说什么?”
“我说……“男人闷声咳着,被鲜血浸染的双眸忽地闪过凶戾的杀意,“你个病秧子给老子去死吧一一”
身后烈焰猛地窜天升起!
甘骨眉间一挑,忽地迅速从原地抽身后撤,一道穿透烈焰,带着炽热温度的箭矢势如破竹扎进他所站的位置,随后箭矢化作一道银光,裹挟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王儒消失。
面色苍白的少年抬起手,轻轻蹭过自己火辣辣的左脸颊,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自己指腹上的刺目鲜血。
几缕被割断的发丝飘飘荡荡地坠落在地。
甘骨挥手散去烈焰,目光沉沉盯着远处山坡上的男人。“公羊青。"他讥讽说,“我怎不知你竞沦落到和三花古门的人合作了?”半张脸被一副鬼面覆盖的男人转了一下自己手中巨大的弓箭,抬头轻瞥头顶一颗一颗亮起的星河。
他的声音低沉:“你少说两句话,说不定璇玑阁掌门就能为宗门少操几分心。″
“我璇玑阁的事情还轮不到掌门只是个傀儡的门派在这多嘴。"甘骨冷冷道。王儒抖着手摸出几粒丹药一股脑塞进嘴里,在血肉修复的钝痛中翻了个白眼。
这种话也敢在这说,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狂妄,真觉得水镜那边此时没有在看这里么?
公羊青神色漠然,眼中无悲无喜。
但在他身后,无数道泛着幽幽冷光的长长箭矢一瞬间升起,压过满天璀璨的星河向下方射去!
破空声汇聚成巨大的声响,雪山似乎也被震动,夜空上慢慢飘起柳絮般的细雪,即将落到地面上时被横扫而来的剑气尽数碾碎。公羊青拎着王儒向高处瞬移,只见剑气势不可挡直直撞上他落脚的山坡,旋即轰隆轰隆的动静响彻原野,泥土石块坍塌。阴云吞噬明月,天地归于黯淡。
四散的灰尘夹杂着白雪,目之所及尽是朦朦胧胧的灰暗。然而在这其中灼目亮光一晃而过,骤然逼近立于高处的男人!公羊青面不改色,银白色长弓翻手间变为一柄古朴重剑,毫无滞涩地抬手迎上直逼面门的剑刃。
“铮一一”
短短一瞬间两人交手数十招,武器相撞的声响不绝于耳,黑暗中数道灵光接连闪烁,映出女子沉静的双眸。
杜鸢的身形轻灵如燕,纤薄长剑与重剑相撞却毫无后撤之意,硬生生压着他的力量在胸口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与此同时黑暗中幽幽升起两个一白一红面淌血泪的童子,尖叫着扑向不断向后撤想要抽出空隙离开的公羊青。
王儒深深吸了一口气,灵力在他破碎的血脉中冲撞,好歹运起术法替他挡下一只。
另一只白衣的童子发出刺耳尖叫,扑向被杜鸢牵扯一瞬间露出空隙的男人。恰在此刻,遮蔽明月的阴云黑雾被不知从何而起的烈风吹散,磅礴如海的灵力瞬间碾碎场上所有放出的灵力造物。
朗月清辉洒落狼藉的地面,夹杂着雪丝的风鼓荡远处少年身上宽大的衣袖,一双沉静黑眸注视着他们。
纤瘦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握着一块暗红色的令牌。他的灵力流转,令牌中央的字迹刹那间被点亮,发出刺目的银色光芒,直冲天际。
同一时刻,身处地下数尺岩洞的符盈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向东南方向。一一乙字令牌被找到了?
荒芜雪原上,前一刻打得不可开交的四个人诡异沉默着。甘骨瞥了一眼地面上渐渐露出的巨大困灵阵。这困灵阵显然是很早便隐藏在这里的,还偏偏在他们即将抓住三花古门和太清剑派那两人时被触发,精准地控制他和杜鸢。他扯了扯唇角,率先出声:“哈,在这给人下套呢?”然而话音落下,他发现对面的王儒露出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甘骨一顿,视线下移。
另一道阵法环绕在他和公羊青的身上,甚至远比困住他和杜鸢的阵法更加隐蔽而强大。
一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不是来救他们的?“公羊青!”
一阵诡异的寂静中,却是王儒率先怒视身旁的男人:“你什么意思?你们兵分两路一个去找令牌一个来牵制我?!”哦?
甘骨和杜鸢对视一眼。
半张鬼面的男人没有理会他的愤怒,而是看向远处的少年:“谭磬师弟。”风雪中走来的少年眸色漆黑,与他对视。
这一眼两人似乎同时确认了什么东西。
王儒惨叫一声,措不及防被重剑捅穿胸口,护心符文粉碎亮起光芒,他消失在原地。
甘骨和杜鸢同时挣开束缚,剑雨挡住公羊青的万箭齐发,星相术的数道星芒亮起纷繁复杂的图案,调转地上接连升起的阵法灵力。亮如白昼的光芒落下,原野中只余飘落的白雪。杜鸢和甘骨站在原地。
女子看向脸上泛起不自然红色的少年,言简意赅:“算。”令牌注入灵力前难辨等级,若是丁字令牌也就算了,但既然是乙字令牌,杜鸢必要将其握在自己手中。
………“甘骨翻了个白眼,面色不善地抛出竹简,旋即闷闷道,“西北方向。”西北方向的岩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