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般的残阳振翅,涂州城内的灯火明亮如星,陆续揭开城内的另一幅面孔。
长街人影绰绰,却诡异地安静下来,不见平头百姓的身影。那些人身着铠甲,手握长刀,只望着那辆镶嵌着珠宝的奢侈马车,十分招摇地停在纪家门口。
涂州城里有名的乡绅都住一条街,各家的看家护卫纷纷静候自家家主的指令。
合力驱逐这辆试图进纪家的马车,还是顺从对方的意思开凿一面墙,为那双马并驾的马车开道,都在纪逵的一念间。
街道两侧的涂州军按着刀柄,蓄势待发。
马车内的人迟迟不出来,倒是旁边那骑马的女子目光如炬,身体不自觉紧绷,像只守卫自己领地的猞猁,周身气势竟丝毫不输常年征战的士兵。
一时间剑拔弩张,马下的那群人居然有些不敌。
这般僵持,已有半炷香的时辰。
纪家门口站着五六个护卫,簇拥着一个身材矮胖的青年。
这青年面色焦急,时不时打量着被围住不肯下马车的那群人,余光却瞟向屋内。
不多时,门内跑出来的管家附耳对他说了几句,青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护卫中挤出来,拱手对那马车上的人朗声道:“贵人既然不肯屈尊下马进府,那便凿了墙,替贵人开路!”
青年语气无奈,他们本想来个下马威,将这不知来路的贵人面具摘下来。可对方连马车都不下,直言带着厚礼来拜访纪大善人,便不再多言。
他们手里可调用的涂州军,能来的都来了,却拿对方那区区一个护卫都没办法。
若是真能用涂州军将对方强行扯下马,他们一早便这么做了。只是城门口盘查的人不等通报,就直接将人放了进来,那窦仲山事后还带走了一批人,不知去向!他们还得派人去寻窦仲山,以免误事。
涂州城的所有外来者,都会在进城的前几个驿站摸清进城者来历。可眼前的这个像是凭空出现,所有眼线都不知这人的底细,连卫将军的耳目也查不出分毫。
这般招摇的人直奔纪家而来,他们不得不提防。
提防的第一步,是假意退让。
凿墙的速度很快,纪家人甚至考虑到马车上那人不愿走路,顺便将通向前厅的路也腾干净铺平了,等马车与骑马护卫一道进来。
等那拿鼻孔看人的双马带着车厢进了纪家,先前开口的矮胖青年笑道:“贵人,现在能否下车稍作歇息?我父亲正在来的路上,顷刻就——”
“滚。”
车中平稳地传出一道女声,毫不留情地截下那人的假意寒暄,这声音穿过整个纪家,向长街深处漫去。
青年惊骇之余,又想起自己颜面被扫,脸上瞬间涨红,缓缓指着那马车,“你!我纪柯敬你是个女子,依你之言凿了墙迎你进来,你居然敢……敢……”
他声音忽的顿住,院中戒备的人似是都停止了呼吸般,愣愣地看着挑开车帘后的那张脸。
“仙人啊……”纪柯喃喃,全然忘了眼前人的一个字便攻破他心底的防线。
徐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纪逵在哪儿?”
纪柯听她直呼父亲名字,言语间不像是来拜访人的,倒像是来寻仇灭门的,不禁怒道:“家父稍后便来,小姐既然是来拜访,一无名帖二无信物,可不是拜访人的礼数!”
薛嫖闻言要上前理会,徐盈一个眼神止住她的动作,旋即看向院中防备的护卫和士兵,垂眸一笑,“原来是缺了信物。”
纪柯被她那一笑晃了心神,清醒过来时,面前被扔来一方六七寸大小的漆盒。
明明对方离他有些距离,漆盒不仅没翻,还稳稳落在了他面前,弯腰即拾。
他疑惑地挑开锁,刚抬起盖子,一股浓烈的腥味立刻袭上脸庞,待盖子全然被打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出现在眼前。
院中纪家人纷纷惊呼,那管家更是大叫一声“儿啊”,便昏了过去。
纪柯吓得摔地后爬了好几步,却见盒中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再也没了别的心思,只扯嗓大喊:“爹——”
躲在角落偷听的中年男子杵着拐杖疾步上前,腰间挂着的辟邪坠子甩得飞旋。
他只瞧了一眼那盒中的东西,便转头对马车上的女子笑道:“看来是手底下的人不长眼,惊扰了小姐。”
他面皮含笑,眼中却裹着杀意,犀利地扫过满是珠宝镶嵌的马车,视线滑向车帘旁悬着的镶金牌子上的那道字,从容道:“盈小姐来涂州,所为何事?”
这个小姑娘来历不明,说着拜访,却要他纪家凿墙将那马车迎进来!眼下在他家中,就敢将管家儿子的首级扔过来,毫不畏惧四周埋伏的涂州军和纪家常年的威慑,看来不是个善茬。
徐盈平静道:“来同纪大善人做笔生意。”
纪逵眼珠一转,笑道:“敢问是什么门路的生意?纪某别的不多,涂州矿场里的宝石管够,不知盈小姐可看得上?”
徐盈微微挑眉。
纪逵见她神色一松,便知对方有兴趣,赶紧道:“涂州所出的宝石颜色奇异,京中的贵人爱不释手。盈小姐若是有兴致,可下车一观,再慢慢谈这笔生意。”
说罢,他便招手示意仆人端上宝石。
徐盈的目光紧随着那些被拿上来的宝石,脚步微动,骑马女护卫利落地下马扶下徐盈。
一同下来的,还有三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年纪与徐盈差不多大,另外两个身形相补,皆低眉立在那女子身后,似乎是随行的丫鬟。
但纪逵没见过哪家的丫鬟下车,还需要小姐搀扶的。
他满心疑惑,见她们一行除了车夫,都是女子,心底更是摸不准这些人的身份了。
这样胆大的人,竟没有一个人知晓她们是谁!
“还不知盈小姐是哪里人士?若是生意做成,我们也好亲自将货物送到贵府上。”
挡路的纪柯和昏过去的管家接连在前,纪逵一脚踹开一个,示意他们回去候着,一边引人入座,一边打探底细。
徐盈浅笑不语,身侧的女护卫则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徐盈身边的花清词见了端上来的宝石,一一过目估价。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子,一人低语重复花清词的话,另一人则翻开册本记着些什么,忙得不可开交。
纪逵见那三人有条不紊,出言估价的数目远比自己卖出的要低上许多,不由得开口,“这位小姐看来是个行家,只是这些宝石运出涂州,再经人手送到买家手中,颇费一番功夫。小姐估价若是低了,恐怕赚不上多少。”
花清词百忙之中回道:“有劳提醒,我所出的价是我心中的价。”
她看完托盘里各种不同颜色、种类的宝石,反问:“敢问这可是涂州所有矿场采出的宝石种类吗?”
纪逵微微笑道:“涂州宝石种类多样,若是小姐要一一看完估价,恐怕得到明日了。这是些紧俏的货,小姐是没看中吗?”
花清词轻笑,“既然如此,纪大善人可有涂州矿场采出宝石的出处?我瞧这些石头成色不错,想必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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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人是个心细之人,都有记载,可否借我一观?”
纪逵脸上的笑意忽的一僵,“小姐是在为难纪某了,采石册本上记的都是各大矿场采石运石数量,若轻易交出去,这生意便是做不成了。”
花清词认真道:“三十万两黄金,够不够?”
三十万两黄金?
纪逵蹙眉,便是凤曲城首富徐家小姐招武师,也不曾这样阔绰!
可这几人年纪虽轻,那马车却奢华沉重,或许还真带了不少定金才会如此。但这一行人里,能拿主意的人出手便是送他管家儿子的一颗头,有如此狠绝的手段,她们真的会出三十万两黄金吗?
一种不安的情绪漫上他的心头,纪逵的目光最终停在没有说话的徐盈身上,他缓缓道:“盈小姐也是这个意思?”
见对方问向自己,徐盈微妙地笑了笑,“我的意见么……”
她话未说完,纪家内宅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急急走来,神情慌张道:“老爷!”
纪逵被打断思绪,脸色阴沉地转过来,瞪着他的发妻,“没看见我有贵客吗?”
纪夫人满心都是后厨那一幅骇人景象,哪里顾得上纪逵的眼神,只拉着他的袖子借一步小声道:“后厨闹鬼了!”
纪逵向来手段残忍,做过些亏心事后,更加信奉鬼神之说,闻言变了脸色,“灶神有何请示?”
纪夫人面色为难地从袖中取出两张被叠好的布条,“都是从做好的饭菜里看见的,每一道菜里都有!老爷自己看吧!”
纪逵见她如此忌讳,心道恐怕犯了大忌,连忙接过布条翻开一看,只见其中一张写了四个字。
——神使者盈。
纪逵鬼使神差地望向院中那马车上的牌子,那里正好刻了一个“盈”字。
他的目光又转向低眉浅笑的徐盈,心中骇然,只觉一股冷意从背脊窜上天灵盖。他急急翻开下一张布条,上面亦是四个字——替天行道。
什么样的人会被替天行道?
作恶者。
纪逵自认他不是作恶者,他只是个想守住家业的人而已,怎么会被替天行道!
何况那个神使……
察觉到一道幽幽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纪逵周身的血液似乎在倒流,连有些松散的发丝都竖了起来。
是杀气,是猎手捕捉猎物时徐徐逼近的压迫!
纪逵能察觉到这个,是因为曾经见卫将军时,对方便是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
而现在,卫将军并不在涂州,他的背后只有一个人能散发出如此危险的讯息。
盈。
那个出手便是扔出看管纪家矿场的纪钥首级的女子!
那个认下“盈小姐”称号而浅笑不语的女子!
一瞬间的恶寒令他头皮发麻,几乎是在转身的同时,他护着发妻跑向游廊,回首大喊:“动手!”
箭矢本该随着他的命令落下,正确无误地射穿前厅和马车上的人。毕竟涂州军在卫将军的手下,箭无虚发。
但意料之中的那一幕并未出现。
屋顶上埋伏的弓箭手们接连滚落下来,他们脖颈上的红色细痕触目惊心。
纪逵不及反应,纪家的护卫突然在他面前尸首分离。
血色,漫进才填平的院中缝隙,裹挟着无边的恐惧袭来。
纪逵慢半拍地想要放声呼救,徐盈的身影却诡异地出现在他眼前。
空灵而缥缈的女声如同神明审判。
“我的意见么,是用你纪家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