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每晚都陷在漩涡里。
梦里的晏长书眉宇含笑,周身散发出濯濯出水莲,清冷如玉的光华。
他的掌心滑过她的脸庞,激起一层层战栗,带来翩如蝶翼的亲吻。
开头的梦境还是这样的。可后来的梦境骤然失控,他掐住她的腰,锁在他与床榻之间,吮弄她的耳垂,逼她叫出来。
日上三竿了,苍宁直愣愣地盯着虚空的某一点,脑子里还回荡着某个极尽真实的场面。
她背靠晏长书坐着,将长指绞紧了,绷紧的脚尖点着地。他一遍遍发着狠吻她,问她要去救谁。
救谁……
那会儿苍宁的脑子根本转不了,救谁……
尔后,不知手指游过溪流,触碰到了哪里,苍宁颤抖着呜咽着哭出来,他便侧首吻去她的泪。
晏长书的双臂完全拢住她,等她平息,才摩挲着,哑声求她:
“宁宁也救救我,好不好?”
苍宁还在发呆。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梦?
她简直以为还在卍象图中。
她听见念安敲门,红着面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脚踝上留着一枚浅红色的印子,像是咬痕。
她皱着眉走出门,惯例喝了药,瞧了一圈,没看见晏长书的人影。
念安道:“晏大夫昨夜研究医书,很晚才睡。”
“这么刻苦。”苍宁吃了一颗蜜饯,“医铺怎么办?”
“近日营收不好,歇不得,晏大夫早就出门了,”念安又道,“方才柳娘子来过,晏大夫一会儿便回来。”
哼。
苍宁笑道:“柳家郎君么?我去瞧瞧。”
要她苍宁瞧的病,可不会是什么人类的小病。依她看,柳家郎君在浮刻山准是招惹了净天。如果不是净天,那便是另有神灵妖魅。
她借着晏长书的名义去往柳府,柳家郎君睡在床榻上,她伸手去探,顿觉柳家郎君只是装睡。
她放出神识,打探一圈,捕捉到有妖没入的痕迹,不由拍拍柳家郎君的手,幻化一枚草叶。
过后,她留下事先准备好的药包,迤迤然回去,静待草叶捕捉妖者气息。
今日天朗气清,日头极佳。苍宁贪玩,途中一路商市繁华一个都没错过。
她见着衣裳好看,鞋袜好看,梨花木的家具好看,屏风好看,胭脂水粉好看,玉簪也好看,手一掏就是金元宝,商户们将她哄得满面春风,买了一箩筐。
等这些漂亮物什通通搬到医铺里,苍宁锦衣罗裳,腰悬宝珞,头戴珠钗,拿着红契走进来,念安张大嘴巴,连连惊叹。
“天女,神仙!”
原本这医铺是租下来的,苍宁金手一挥,已经买下来了,至于那些漂亮家具,不过是根据她的喜好,买下来装扮内室的。
她睡的那张床,若不是因为太硬,她身体怎会每日酸软呢?
“好娘子,你竟然,不——你果然是有钱人。”
“是啊,我不止有钱,我可太有钱了,把整座曲阳城买下,也是不在话下。”苍宁挥退念安:“走开走开,趋炎附势,我可记着你说过我呢。我啊,不过是想在吃肉的时候让你闭上嘴。”
苍宁懒得和小屁孩置气,站在柜台前挑选自己喜欢的锦纱。
她长得太过出挑,出门逛了一圈,引来不少郎君眼巴巴地在外头看着她。心丑的郎君,她向来不会看一眼,若是长得好看的,勉强能看一眼,但不说话。
有个身着粉衣的,她瞧着有几分像桃枝,骚气得很,便同他搭了几句话,谁知那粉衣怪净说些没皮没脸,没头没尾的话。
苍宁耷拉着眼睛。如果不是不能伤人,她便一巴掌扇过去了。
最后,粉衣怪还问她是否有婚配,她说自然有,不仅有,还比他好上一万倍。
粉衣怪挥开折扇道:“我爹官至三品,我娘乃县主之女,我有良田金屋,下人无数,跟了我,可保你百年无忧。”
“可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我还有你几百几千辈子都想不来的金银财宝,我平常都堆在一个见不着光的地方,心情好了就会扔五十金出来喂狗(貔貅)。”
苍宁懒懒打了个哈欠,托着腮,眼睛亮晶晶道:“我喜欢那种长得好看的,不是你这种长得男女老少的低级装货。他要喜欢我,事事把我放在第一位,他知晓我的幻梦,我的胡思乱想,他知道我是谁,可以花费两百年时光,被我杀数十次,等我恢复意念,等我顿悟,可以舍弃自己苦心修炼来的能力,盼着我好。”
苍宁调整姿势,甩了甩另一张轻纱道:“所以我讨厌你说你爹,你娘,你自己,因为你说的那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喜欢的那个人——啊呀!”
苍宁一转身,隔着轻纱看见了晏长书的脸,一个心惊差点叫出来。
“晏、晏哥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念安不是说,他出去了吗?
苍宁面色微红,用轻纱挡住面容,因为心虚,心跳得极快,眼睛也飞速眨动着。
晏长书要向左,她也往左,晏长书要往右,她也往右。
过道狭小,两人兜兜转转,都没转出去。苍宁腰身靠在柜台上,回头看,那粉衣怪正破口大骂,语句不堪入耳,她眉头一皱,封了他的口,叫他两个时辰无口可开。
晏长书呢,被粉衣怪骂了个狗血临头,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好似没有听到,他伸手拿走放在药斗子最里头的药材,往后一退,去拿另一边的东西。
苍宁追了他一路,晏哥哥晏哥哥的叫,追到内室,捏住他的衣摆,让他不用去柳府了,还说起自己白日里似乎好多了。应当是要好了。
“还没好。”
他眼下一圈青,将手搁在她身边的柜子上,苍宁顺着日光瞧他的面色,总觉得他的脸色格外差劲。
他抿唇:“契纸若还在,便尽数退回吧,叫你破费了,是我对不住你。”
“不要。我花我的钱,干你何事?”
她偏不。
她松开手想探过去,他的面庞不动声色绕过她的手,谁知这个角度水到渠成,她的手便落到他的脖颈上。
苍宁怔了怔。
她知晓晏长书的体温比常人低一些,不过,她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脖颈处一枚暗红的咬印。
和她脚踝上那枚轻轻的咬痕不同,这枚咬印简直没轻没重,要她看来,那是发了狠,忘了情,偏生还缠着咬痕,多出许多吻痕,一溜烟儿顺著脖颈往衣领深处去。
苍宁瞳孔地震,不禁咋舌道:“你……”
晏长书收起自己衣襟,抢过她的话头,面无表情地询问:“他是谁?”
什么他?什么谁?
苍宁努力回忆道:“爹是三品官,娘是县主之女,他是谁来着,是谁来着?”可是他是谁重要吗?
苍宁拉住他:“你这是谁弄的?”
“苍宁,不是他。你喜欢的人,是你要去救的人吗?是吗?”
什么喜欢的人?她、她刚刚说的他都听见了是吗?
这……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和他一言两语,越说越乱,哪里解释得通!
倒是他!难道不应该和她解释点什么吗?
他身上的痕迹是谁弄的?他就是这样去问诊的?他每日里都去见谁,都做什么去了!
苍宁不仅觉得他脖颈上的痕迹刺眼得很,还觉得自己自讨没趣。自以为是,沾沾自喜地编了个妹妹的身份,生怕他留情,在自己离开时重蹈覆辙,哪知人家这世不仅不搭理她,还早就有了关心的对象。
她拒绝他比自己晚一步的疑问,努力控制咬牙切齿的愤怒,没好气道:“那你呢?你脖子是谁咬的!你居然背着我和旁人行敦伦之事!晏长书,你问诊——你简直不要脸!”
见她的炸毛样,晏长书黑眸中光华流转,微微勾起点笑:“苍宁,你在意吗?”
在意?实在是在意至极!可听见他温凉如水的声音,她身为到点要走的好妹妹,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谁会在意你呀,你,我,你——”她硬生生咬唇憋下来,语无伦次道,“切,笑死,你不过是长得好看些,我——我也没有很在意,你,你不会是和柳娘子……”
“不是。”
不是。
苍宁刚想笑,又愣了愣。不是,那是和谁?
“那是谁?”
晏长书不答:“你不是不在意么?”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晏长书你别走,你先告诉我呀!”
小鸟叽叽喳喳,绕着他问个没停,二人的腿纠缠到一处,眼看要摔倒,晏长书将她拦腰护着,摔在床榻上。
苍宁一点没有受到影响,从他胸膛上撑起来,眉似蹙非蹙,珠钗似落未落,墨一般的乌发垂落下来,发尾扫在他的脸庞上,凉而痒。
这床榻的确有些硬。晏长书后知后觉地想。
不过夜里,她都睡在他怀中,不会硌着她。
苍宁眯着美眸,一语不发地扒拉他的衣襟,他看见外头的日光,忽而想到,昨夜,他们便在这张床榻上,这个位置,交,缠。
那会儿,她说,要他爱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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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那时的话全都当真。
她说她喜欢的人,他当真。
她说她不在意,他也当真。
如今的她,生着气,分明在意他的模样,他该不该当真?
日光晕眩,晏长书体会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从心中迸发出强烈的占有欲和绝望。
他抬起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诡柔地笑出声:
“要和我试试吗?”
苍宁扒他衣裳的手一顿:“什么?”
晏长书黑眸中闪着异光,声音低而沉,像日暮时的钟,撞出粉紫色的日落。
“和我做,爱。”
他的手冰凉,眼神也是冰凉的。
这不像是他的请求,反倒是将自己推到摇摇欲坠的悬崖边,孤注一掷。
苍宁失去了生气的表情,愣了一瞬,随之更加生气。
“晏长书,你谁都可以吗?谁都可以这样吗?”
“嗯,”他喉珠颤动着,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眼尾发红,“如果是你,可以吗?”
苍宁攥紧他的衣领,眼眸中氤氲着失望和怒气,忽而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一声响,晏长书略微展眉,苍白的面上,留着几根清晰的指印。
他黑眸浓墨似的,又笑了笑:“……苍宁,你喜欢的人很多吗?”
他从前听说的,现在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曾说过,那个人离开她,就是不爱她。
“多一个少一个,又怎样?”他无意识地喃喃。
苍宁咬着唇,又扇了他一巴掌。
“晏长书,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敞着衣领笑出来,眉眼深深,自嘲而悲悯。哪怕是这样,苍宁同样觉得怦然心动。
“你……你混蛋。”
他想,她定是对他很失望。
她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这是他的理智想要的,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她转身离开了,可只要还在这所医铺,在夜里,她总会回到他的怀里。
在初夏温柔的沉夜里,他揽着她的腰身,撩开她汗津津的乌发,小狗似的委屈轻喃,控诉她白日里打了他两巴掌。
这是他们这么多日,在白日里为数不多的触碰。
苍宁沉醉在快悦中,神思混沌,搂紧了他的脖颈。他将她压在床头,拢着她的手,放在心头,黑眸灼灼发亮:“宁宁不会打他是不是?以后宁宁只打我,宁宁只来欺负我,可不可以?”
如非不能得到爱,得到唯一的欺侮,都是特殊。
他舔咬她手腕上的血痣,要咬下来吞进肚子里般。他在她身上留下印子,毫无顾忌,像是等着她大发雷霆,在白日彻底离开,又像是等着她再给他一巴掌,好叫他在她心里留些不一样的痕迹。
这样她就一定会记住他。
一想到这样,他便激动得浑身颤抖,连死都不怕。
翌日,她醒了。
晏长书照例端着药汁在门口等她。
苍宁喝完药,显得有些迷茫。
她身上,有他的痕迹,他的香气,她自己的水液。
他身上亦然。
他没有洗掉这一切,这样,就不会随着一个逝去的黑夜消失不见。
他垂着眼睛,将洗净的绿葡萄,送进她嫣红的唇瓣中。
洁白的双齿咬破了汁水,从唇缝中流下来。一如昨夜。
他显然有些着迷,一颗一颗往她唇里送,将她的腮帮子塞得满满的,食指碰到她娇软的舌。
她不明其意,抬眼瞪他,含含糊糊道:“晏长书,你是不是有病!”
他笑了笑。
上一世。
他就知道他有病。一家子都病得不轻。
他垂下头,用目光锁住她,微微偏过头。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碰到她的唇瓣。
他停下来。
“苍宁。”
他唤她。
他满眼都是她。
他看见了她。他看见了她的表情,和她眼底不知所措的单纯的疑惑。
在她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不受控地想着。
是个好人吗?她在乎吗?
他在乎他在她心里,是个好人吗?
沉默良久,他闻见葡萄的清香,退开了身子。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很快放下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别不开心,苍宁。”
他温柔道:
“是我错了。你打我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