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晓她的名字,许是昨夜她告诉了他?
苍宁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更不明白他对旁人这样温柔,对鸟儿这么温柔,却对她这么冷厉。
莫非是因为在他看来,她是个忽然冒出来的,有坏心眼的坏女人?
“我绝无坏心,更没有几个哥哥。晏长书,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晏长书的眸光跳跃着,煨着一团暗火。
苍宁最讨厌被人冤枉,哼声道:“我是满腔真心的。你虽救了我,可我也不是奴颜婢膝之辈,做不来多余的自证清白之事。你爱信不信,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她眉尖轻蹙,撑着脸,半气半恼,手腕上两滴血痣媚而妖红,将身子一扭,似乎真不理他了。
可偏生半回转头来,偷偷瞧他的反应和模样。
她瞪他:“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只有我一个?”
“算是吧。”
晏长书将视线掩下,继续忙碌着。
半晌后,他又停下,胸腔中卡着一股气,哑声问:
“哥哥可以做什么?”
哥哥可以做什么?好问题。
哥哥可以照顾她,给她继续买米买水果,肉可以少来些,让她把漂亮羽毛养好。
哥哥可以带她去见见病愈的柳郎君,让她打探打探柳郎君的情况。若真能治好柳郎君,那哥哥也肯定够能治好她呀。
哥哥还可以多多关心她,最好和卍象图里,和在他第一世那样,对她言听计从。
但是,不可以靠她太近。不可以随便触碰她。
苍宁把这些告诉了他。
晏长书几乎做到了,但曲解了。
比如平日里,仍是冷着,从不对她温柔地笑。
比如靠近她,便是衣袖叠在一起,也会迅速抽身走开,好像她有什么病症似的。
比如出去问诊,去见柳郎君,他便死活不肯带上她。
奇怪,不论是貔大虎还是西王母,抑或是灵尘和菩萨,不都说晏长书悟性很好吗?
他领会错意思了吧?
苍宁是怕碰到他后,自己身体里的暖香大爆发,也怕他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不是让他嫌弃她啊!
念安吃完饭,忍不住说道:“晏大夫好像讨厌娘子,娘子别跟去了。”
“他怎么这样,真奇怪。”苍宁无语,已然有些薄怒。
“但是晏大夫又好像没那么讨厌娘子,娘子可能不知道,晏大夫会省下好些银子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夜里也……”念安顿了顿,强硬咳嗽一声,转口道,“可是娘子瞧上去非富即贵,当真瞧上了晏大夫吗?”
苍宁皱眉:“什么?我?我看上去像是看上他了吗?”
念安点头:“不过娘子和晏大夫一样,好像有点讨厌晏大夫,又没那么讨厌晏大夫,有时候对他凶巴巴的,还给他定好多规矩,但有时候又很温柔。还会看着他笑,笑得……”
苍宁木着脸:“笑的什么?”
“笑得很吓人。”
“……”
“怎么说呢,”念安想起一个例子,绘声绘色道:“哦,我知道了!我知道像什么了,就像话本里那种勾人的狐狸精,要勾穷书生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美女,天天对他笑,其实根本不喜欢书生,是为了吸穷书生的阳气,然后把他吃掉。”
苍宁打了个哈欠:“有能力的美女有直接目的的话,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尤其是一个妖怪和一个人,就算是弱小的妖,要整人也是随随便便。想要吃了他,那还不是肉卷菜叶一口包?若不是心有真情,生了爱意,有跟穷书生谈恋爱的工夫,都能吸几百个人的阳气了。我看啊,这就是那些求之不得,又中不了举,睚眦必报的穷书生用来意/淫的。”
“哦,好吧。”
“不过,我真的有这样对晏长书笑吗?”笑到都能让一个小屁孩觉得,她苍宁瞧上了晏长书的程度?
念安抿唇道:“曲阳城里头都知晓,晏家曾富甲一时,晏大夫俊美,当时有许多娘子掷瓜投果,以表爱慕。可惜现在晏家已经没了,曾经来往的世家中,只有柳家肯借出银两,让晏大夫开了个营生的医铺。”
“我是晏大夫捡来的孩子,人情冷暖也见过些了。我是觉得……娘子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想来应当是过路人,不是真心喜欢晏大夫吧。自从娘子住在这里后,柳家娘子便不常来了,本来看情况……她和晏大夫也是一双璧人。”
苍宁听到这里,抿着唇不悦道:“你真这样觉得?”
念安眨眨眼睛:“晏大夫对柳家娘子很温柔呀。对娘子实在是……”
实在是不像晏大夫本人了。
念安建议道:“要不然,你去瞧瞧其他郎君?柳家郎君?听闻他生得也很好看。”
苍宁冷笑:“你还当什么药童学什么医,我看你拿根红线牵着去拜月老吧。”
一顿饭吃完,苍宁心里格外恼火,促得她浑身又开始发痒似的热,忍不住想对晏长书做点什么,才能缓住心里头那股媚意。
白日里还是能控制,夜里一沾床榻,便失去了意识,也算是好事。
可她和晏长书说话,那人跟死人一样,压根儿不瞧她一眼。
她递过来的东西,他居然不直接伸手拿,而是要她放在桌上,他再去拿。
他总喜欢净手,把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指甲也剪得平整。
这几日他往手上抹些霜膏,一双手更显得白而光滑,只是指腹上的茧子还留存着,是去不掉的。
现如今春夏交接,不似秋冬那般干燥,苍宁问他抹这些做什么,他也不答话。
见状,她说她也要用,他把东西找出来,一个圆圆的瓷瓶儿,散发着浅浅的花香和草叶味道,苍宁格外喜欢。
她伸出一双漂亮、细长但有力的手,十指纤纤,要他给她抹。
他拒绝这样做,她便撅着嘴,眼睛垂下来,带着点软媚,哄道:“好哥哥,帮帮我嘛。”
晏长书面色冷峻,一双眼瞳如墨玉般,闪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苍宁还以为他就是铁了心不想理她,谁知,他却慢慢从药箱中掏出个银质的小勺子,从瓷瓶儿中弄出一点,用小勺子搁在她手背上。
苍宁嫌霜膏少,要他再弄些,晏长书给她,她还要再弄多些。
他给了她,到最后,她要够了,便慢吞吞地在手上抹均匀。
果然抹多了。
苍宁将多余的霜膏抹到他指上去,从他微凉的手心滑过,十指相交,一双手滑溜溜,像无法控制的心事,抓不住的鱼。
她瞧见他吃瘪的样子,嗤嗤得意地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膏霜的香气。
晏长书将手放下来,五指微动,虚虚一拢:掌心留有一抹滑腻的痕迹,难以忽视。这让他想起夜晚的亲昵,无人知晓的甜腻。
他的心跳得极快。
往后,他就再没上过她这门当。
苍宁觉得有趣得紧,还是爱找乐子。不过,她实在是分不太清楚这种乐子和以前的乐子有什么不一样。
但她知晓,这些乐子她不会用在其他人身上。
满口乐子里,她到底说了几句真话。
她告诉晏长书,自己中了一种暖香,要是解不开,事情会很麻烦。她是为了解香才留下来的。
晏长书听闻,脸色变得更差了点。
他冷着声,询问:
“什么症状?”
“很热。”她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行动间,还是淌着股子暖香带来的娇媚,“热得我想飞起来,天天淋雨。可是雨又不来,我只能忍。热得我头昏脑涨,手软无力,热得骨头里都很痒,好在最近晚上热晕了,什么都不记得。早上起来,身子虽然酸软,但还挺爽利。”
晏长书黑睫微缠,叹气道:“你都解不开,你怎知我就能解开?”
“不是说柳家郎君从浮刻山回来,你治好了吗?既然这样,我的你也能治好吧。”
他将唇抿成一条直线,问道:“苍宁,到底是谁能给你下媚……暖香。你受伤了吗?他意图不轨吗?”
尽管他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苍宁听得出,他有些担心。
她唔了一声,莞尔道:
“除了解不开外,倒没受到什么伤害。但一直解不开,我就没办法做事儿了,将我原本的计划搅得一团糟。”
“原本的……计划?”
他低着头,勾开一抹笑,像是自嘲。
沉默间,他像是接受了某件事实,低声问道:
“当真无药可医么?”
“倒也有。”
叫晏长书去净天那儿,说些让净天开心的就行。可苍宁无论如何也不愿就这样让净天如意。
她说道:“但不是我心里最好的解法。我重要的人还捏在那人手上,若哥哥能替我解了,我就去救她。”
“那时你便要走了?”
“对。”
晏长书瞧着她,唇边的笑意凝滞着,泠泠然,如乌云撞月,蒙上纱。
“怎么了?”
他在沉默后,说道:
“我解不开。”
“什么?”
“我解不开。”
苍宁皱眉,问道::“晏长书,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说得好好的,晏长书忽然就生气了。
苍宁觉得他这一世真有点阴晴不定。
晏长书星眸半敛,抄手靠在柜边,慢慢嗯了一声。
“没错。苍宁。你说得从来都没错。”
但念安说得也没错,晏长书好像讨厌她,又好像不讨厌她,每每早起的时候,她身子都会酸软,晏长书会特地吩咐念安给她准备一碗不知什么药材煮的补品,说是她身子虚。
她没怀疑过晏长书要害她,给什么喝什么。
今日,晏长书亲自端过来,还送来一叠苹果片。苹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状,特别可爱,苍宁一口一个,吃得两腮一鼓一鼓的。吃完之后,他又剥了橘子,亲手喂到她嘴里。
早上他的心情似乎会格外好。
可要去柳家,他还是不愿意带她去。
苍宁有怨念。
他不愿和她说话,去柳娘子家,倒是勤快!
苍宁把橘子一个个咬死,恨恨的。等晏长书拾掇好出了门,苍宁咬着唇想跟上去,被拒绝,只得转身变回了小鸟团子,飞到他肩膀上。
小鸟团子是苍宁原身等比例缩小来的模样,在医铺吃吃喝喝这些天,被养得水光滑亮,尾羽也长好了。
晏长书伸出食指戳戳小鸟团子的下巴,苍宁便歪着头,等他伺候。从下巴摸到小脑袋,再摸到翅膀下。
苍宁感觉身体里的热度又在回应他,便轻轻啄了他一口,示意他停下,他及时收手,目光柔下来,轻声道:“羽毛长好了,很漂亮。”
他对鸟儿倒是温柔。苍宁一边想,一边挺起小鸟胸脯。
他们从河边经过时,她还要跳到河岸上,东瞅一下,西瞅一下,盯着水里的小鸟团子,歪头,整理,又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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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嘤啾!
太好看了!
倒影很清晰,她的羽毛果然根根柔顺又漂亮。
小鸟团子骄傲地飞回晏长书的肩膀上,满身乱跳,扑腾翅膀,紧贴在他脖颈旁边梳理羽毛。
直到去到柳家,苍宁才安安静静不再动了。
看见柳家的门面,她这才明白念安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府的确是大户人家,屋宇飞檐翘角,庭院深深,怪石嶙峋,竹林青瓦。宅院里多的是穿着精贵的下人,他们都很熟悉晏长书,恭恭敬敬行礼,将她带到柳娘子所在的地方。据闻,现在是柳娘子当家。
柳娘子站在院里迎他。她今日穿得绛紫色襦裙,头上簪花,一条披帛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整个人看上去干练又大方,只是眉目带忧,有些愁意。
“晏郎今日带了小家伙来?”
柳娘子见小鸟团子可爱,想要碰一碰,苍宁反应激烈,不让她碰自己刚梳好的羽毛,跳到晏长书发冠上。
晏长书将她拿下来,柔声道:“柳家郎君还病着,你且安静些。”
什么病着啊,不是好了嘛!
但看在晏长书这么温柔的份上,她可以勉强安静会儿。
苍宁站在他肩上,柳娘子惊讶道:“这鸟儿真有灵性,能听懂晏郎的话。”
“柳郎今日如何?”
“唉。不成。晏郎随我来吧。”
苍宁数不清经过了几道门,柳娘子屏退了所有下人,单她和晏长书两人走进了封锁的院落中。
僻静的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位身着锦衣的郎君扒在树上,大声喊叫。他时而激动,时而沮丧,眼中发出异光,他一只在找狐狸,说是有狐狸变做了绝色美女,他一定要找到。
他开始挖洞,手指上全是泥,又挥舞剑,仿佛在与敌军厮杀。
他完全无视了柳娘子和晏长书,像是疯掉了。
“他状况时好时坏。”柳娘子道,“前几日清醒了些,还说要念书,去科考,这几日又疯疯癫癫。我想请晏郎再开几副药,剂量重些。”
“他扛不住。”
“让他先睡下。”说着说着,柳娘子又流下泪,“他几日没睡了,一直这样,我请了道士来,道士竟说他没中邪,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苍宁眯眸细瞧,柳郎君确实是没中邪,也不受小鬼侵扰,而像是精神错乱。
柳娘子哭道:“晏郎……拜托了。”
苍宁歪着头,看晏长书。她余光瞥见屋宇内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闪而过,但没看清楚。
晏长书给开了两副药,柳娘子亲自去拿,一路上,柳娘子似乎想要开心些,便说起她与晏长书儿时的回忆,越说苍宁越觉得心沉沉的,不爽极了。
什么白日里在学堂念书,又是关关雎鸠,君子淑女的,又是如圭如璋,又是与子同袍的。
什么夜里去钓鱼,结果掉进荷塘的。
回到医铺,柳娘子问道:“那位苍宁娘子呢?”
小鸟团子不过打了个转身,就从晏长书屋里走出来,明艳道:“在这儿呢。”
念安吓了一跳,晏长书转身去拿药,趁着没人,苍宁直接问道:“柳娘子欢喜晏郎?”
柳娘子定了定神,大方道:“是。苍宁娘子恐怕不知晓,我们柳家曾与晏家差点结缘。”
“哦。”
“苍宁娘子也欢喜晏郎么?”
“没有啊。”
苍宁抿唇,又说了一遍:“没有的事。他挺讨厌我的,我也不欢喜他。”
便在此时,晏长书从拐角处冷着脸转出来,苍宁张了张唇,见他对柳娘子扬起笑颜,暗道他应当是没听见。
可直到送走柳娘子,他都没有看她一眼。
“晏长书。”
她唤他。
“晏长书——”
她拉长的嗓音唤他。
他终于停下来,眼神如同冬月推冰,刺了她一下。
“不是唤我哥哥?”
“哥哥。”
她轻轻喊他:“你看看我,怎么治呢?”
怎么治呢?
晏长书也想知晓。
他应该也是病了,病得不清楚,违背了所有理智,才会在她缠上来的时候,推不开她。
怎么治呢?
白天是好哥哥,夜里是情哥哥。
她被媚/药弄昏了头,凑上来吻他,舌软而香,莹润的身躯散发着膏霜的香气。
他从来都是强忍着,只是任她用手。
但在暧昧的昏暗中,他却很喜欢听,白日里他讨厌的那声称呼。
他会逼她在饱食前,用柔媚婉转的声线,低哑地唤他。
哥哥。
晏哥哥。
晏郎,晏郎……啊呀……
牡丹乍破,春露潺潺。
她雪白的脚背绷着,在他脖颈上留下一个咬痕:“晏郎爱我呀……”
他虽不能纾解,但病态地觉得满足。
只消这一刻,他便觉得她是他的。
三更后,他出了一身的汗,先给她弄干净了,让她睡去,带着她的香气,坐在柜前读医书。
竟一字不能看。
念安夜里起来如厕,揉着眼睛问道:“晏大夫,你在解什么病理?”
“没什么。”他笑了笑。
解不出来。
他头一次,解不出来,也不想解出来。
他知晓自己又陷入了卑鄙的漩涡里。
行医之人,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