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苏州府衙来报,昨晚有义民押送原太仆寺少卿姜清与家人来投案,且献出了他姜家二郎私养钱五女儿的契书,和从钱五女儿那里搜来的钱五与姜家密谋对抗清田事的承诺契书。”
桂萼这里在当天就收到了来自苏州知府的奏报。
桂萼因此点头笑了笑:“很好,果然苏州还是有真正的忠义之民的,那就让抚院继续提审这个钱五。”
“钱五,证据确凿,你还说你没有主谋?”
而熊浃在第二次审讯钱五时,就把苏州义民送来的罪证给了钱五看。
钱五听后只看向了坐在熊浃上首的桂萼:“狗官!你是真卑鄙无耻!用这种方式逼出我的恩主!”
钱五说着就闭了眼,叹道:“要杀要剐请便吧。”
“姜清,你是真对不起朝廷啊!”
桂萼依旧没有理会钱五,对姜清说了起来。
姜清也不由得闭眼,叹道:“我是输了,输给了自己乡人!”
“你们活该接下来被任意宰割!”
姜清在这时回头骂起顾宁等同来衙前的苏州缙绅来。
顾宁等没有理会姜清。
而顾宁甚至还只恭敬地对桂萼乞求说:“眼下主谋已明,还请阁老不要对我苏州士民惩罚性加税,给我苏州士民一条活路。”
“给苏州士民一条活路可以。”
“但仆给不了逆贼一条活路。”
“惩罚性加税可以不收,但这逆犯还是要缉拿归案、予以明正典刑的!”
桂萼则在这时说了起来。
当桂萼说惩罚性加税不再执行后,苏州的缙绅贤达们都松了一口气。
但当桂萼说还是要抓逆犯,意思是苏州知府还是要完成逆犯抓捕指标的话后,许多缙绅贤达们仍旧惴惴不安起来。
尤其是那些大乡宦。
顾宁自己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阁老,您是知道我们顾氏的,我们顾氏乃清流门第、夙来忠义传家,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朝廷之事的,之前为钱五这个逆贼出头,不过是受人误导所致。”
“顾老先别急着跪,仆这话还没有说完。”
“仆之所以说惩罚性加税可以不收,但这逆反还是要缉拿归案,是因为仆相信,不忠于朝廷的苏州逆贼肯定不只姜家一门。”
“因为如果只他姜家一门是逆贼,掀不起这么大的动静来!而能让整个苏州都为他钱五一个反贼正名,甚至颠倒黑白,还把他塑造成一个义民壮士,肯定是有不少的逆贼在鼓动此事。”
“所以,仆才会这么说,而仆还有一层意思是,得所有苏州逆贼归了案,才能谈免除惩罚性加税的事。”
“如果所有反动逆贼不除,那就继续加税!以惩戒苏州所有士民在不分是非,不配合朝廷除贼拿奸的决心!”
桂萼这么说后,许多中下层缙绅大户彻底坐不住了。
于是。
这时就有举人周篆就先来到桂萼面前禀道:
“阁老容禀,若是苏州府真有不忠不臣的大户,那姜家自然是首当其冲,顾家也是其一,因为他们有私藏盔甲,为的是假扮倭寇,巧取豪夺百姓之田,还有秦家,他们家主当年在户部任堂官时,曾联合地方府县私分丁银。”
“阁老,还有孙翰林家……”
“阁老,还有汪方伯家……”
一时,许多中下层缙绅大户,开始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们知道的这些与苏州大乡宦有关的罪孽都抖搂了出来。
顾宁等大乡宦又惧又怒。
不少更是当场双腿发软地栽倒在地。
他们之前有多傲慢嚣张,此时就有多狼狈难堪。
为此,顾宁看向周篆这些人:“你们如此揭发我们,难道你们就那么干净吗?!”
“阁老,周篆是在诽谤,他不过是怨恨鄙人当年没同意与他周家的婚事,如今才强诬我们为逆贼。”
顾宁接着又转身向桂萼拱手继续说了起来。
周篆也跟着拱手:“阁老,鄙人没有那么心胸狭窄,如今不过是凭空论苏州府谁可以为逆贼,无疑他顾家必是其中之一!”
姜清这时也跟着附和说:“我可以作证,整个苏州府,就他顾家最值得担起逆贼之名,欺民盗国帑的事没有一件不做!”
顾宁看向姜清呵呵一笑:“你有什么凭据?”
姜清也呵呵一笑:“我没有凭据,但不代表整个苏州的士绅不知道,再说,你既然先说我姜家乃是逆贼,那整个苏州,就我姜家一门逆贼吗?”
“正如阁老所言,若我只姜家是逆贼,组织不起这么大的声势,而能够让全苏州城人都得认他钱五是义民!”
桂萼看着这些缙绅互相撕咬,不禁暗自冷笑,心里暗叹天子英明。
“好啦!”
“谁是逆贼,这事由抚院和苏州知府来定。”
桂萼说着就看向熊浃和唐顺之:“但是你们要多听苏州士民的反映。”
熊浃和唐顺之颔首称是。
而接着,桂萼就又看向这些缙绅贤达:“但仆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谁被定为逆贼,那就老老实实接受朝廷的处置,谁要是敢直接起兵造反,你们自然清楚,后果会更严重!到时候,可不仅仅是流放家人这么简单。”
桂萼这么说后,缙绅贤达皆没有多言。
但顾宁等缙绅贤达内心都五味陈杂,对于桂萼这种霸道之举既无可奈何,又怒火填胸,同时又因为想到接下来必然会有更多苏州大乡宦为自保,拼命将对方的罪恶往外揭露而恐惧不安。
熊浃和唐顺之乃至他们的家人这些日子都有缙绅纷纷来套近乎。
但熊浃和唐顺之皆严令家人不得外出,同时自己也拒绝见任何人,而让属官去动员中下层缙绅和士民发起“公审”运动。
“公审”是桂萼根据朱厚熜的提醒,让熊浃和唐顺之去干的。
苏州府必须有十分之一的大乡宦被定性为逆贼,那这个标准怎么定,按照朱厚熜的意思,就是用“公审”的方式,让中下层缙绅去发动百姓对大乡宦进行“公审”。
“去顾家!”
周篆就带着府衙的人和一大群士民,来了顾宁的家。
以往府衙的人和士民是不敢与顾家为敌的,也没打算直接与顾家为敌,即便对顾家有怨,但也都没有打算撕破脸。
但现在朝廷这个暴力统治机器给了他们巨大压力,代表朝廷的巡抚衙门和苏州府衙,又鼓励他们“公审”,他们为了不彻底得罪朝廷,而真被惩罚性加税,也就集结起来,来到了顾家,把顾家家主顾宁从家里拿了出来,然后对官衙大堂对顾宁展开了审讯。
最终顾宁顶不住上万苏州士民的口诛笔伐,只得承认了罪过。
而工部尚书秦金这里很快也知道了此事,也吓到当天就来了左顺门:“臣有罪,请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