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答以祭祀的主宾身份,接过台下的十份兽骨祭品,一一摆放在高台四周的一圈祭台上。然后立在高台的入口说:“今日祭祀并未礼成,接下来,需要各位小姐各自宰杀一头牲牛,用最虔诚顺从的牛血,为自己的祭祀留下一道痕迹。”
大公子何珹带来五位巫师走到台下,朗声宣布擢选比赛开始。“每位小姐各有三刀的机会,最终入选标准以现场五位巫师的点评为准。下刀的时机是否合适,刀口的位置是否位于要害,三刀以后牲牛有没有死亡,以及宰杀中各位小姐对神明的敬意,都是巫师考量的标准。”
“比选按各个城的顺序进行。请听到名字的小姐上来宰杀祭牲。”接着,何珹向罕答行礼,意思是向祭祀的主宾寻求应允。
看到罕答点头后,何珹说:“第一位,海岱城,赵瑛。”
男仆牵着一头牲牛走到祭台边围起来的一块长方形场地,场地的形状和大小规制很像一个网球场。但这里不是网球场,而是历次祭祀中屠宰祭牲的祭场。围场用的木桩搭成半人多高的围栏,围栏做了双层,上面布满倒刺,夹层中的地上挖出来一条护城河一般的沟渠,渠中布满了木蒺藜和不知名的动物碎骨。
赵瑛走到场地中央,为她牵牛的男仆向她躬身行礼。
他是在神庙里服侍的平民,不像奴隶一样需要跪拜,也不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选举。神女的擢选每五年一次,这次是他经历的第三次了,但却是第一次遇到宰杀祭牲这种评比形式。这些贵族大人物到底爱玩,看女奴跳舞奏乐不感兴趣,现在来看贵族小姐杀牛,真新鲜。
他状似恭敬,实则带着一点取笑的意味:“小姐要小心,别让牛踢了肚子,更别让牛把小姐顶到围栏上,撞到围栏的倒勾可能会肠穿肚烂,很危险的。”
“多谢。”赵瑛从男仆手里接过缰绳,男仆退出场地。
场地很大,牛如果跑起来,人其实处于劣势。一旦追不上,就很难再次控制它,还极有可能被牛反攻,到时候哪怕不撞上围栏,也很容易摔跤受伤。
此刻的牲牛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生命的威胁,它只是睁大一双颜色略浅的眼眸,无害而老实地看着赵瑛。
赵瑛把手放到牲牛的身上,小声道:“抱歉了。但我手很快,不会让你痛的。”
下一刻,赵瑛手起刀落,用她最熟悉的方法杀了牛。骨刀从后颈椎割断神经入脑,牲牛即刻脑死亡,再不挣扎了。
五个观看宰杀的巫师还以为会看到一场恶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第一位小姐这么利索。他们互看几眼,以眼神和面部微笑的表情达成共识,各自都在泥板上画了一个圈。
一名巫师迎到场地出口,收走了赵瑛的刀,把刀拿上祭台交给罕答,由罕答摆放在祭品的旁边。这是表示以祭品的献血敬奉神明的意思。
有个仆人来给赵瑛引路,弯下腰恭敬地说:“结束以后小姐可以在一旁观礼,请您跟我来。”
屠宰场外,有四个高起的地台作为四城小姐的观礼席,地台上铺着兽皮毛毡,席地摆放着各色果浆汁和鲜果。
赵瑛随意拿起一杯浆汁,视线没有离开过屠宰场。
海岱城的贵女们一一入场,五名巫师原本以为,海岱城来的小姐们都像赵瑛这样下手干脆利索,结果接下来的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打脸,泥板上就没几个圈,大多都是叉。
她们入座之后都在抱怨赛制不公平,这种比赛顺序明显就是后者更有利,因为可以根据前面的人的表现总结一个最好的杀牛方法。
赵瑛没心思参与讨论,她一直专注观看屠宰场中每一个竞争对手的表现。
让一个贵族少女凭一己之力屠杀一头牲牛并非易事,如果手持一把锋利的青铜刀,难度就会降低很多。
湘冉从来没有宰杀过牲畜,忍不住害怕,杀牛的手在抖,牛踢了她一脚,她差点摔跤。站在下面观察的巫师摇头,在她边上拿着石板画了个叉叉。
湘冉看到后皱起了眉。她是带着必胜的心来到这里,做了那么多谋划,不能输在这一关上!湘冉不断对自己说,要冷静,只要一刀捅进牛的咽喉,她就能得到一个圈。
巫师们将要给湘冉画第三个叉时,她的刀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咽喉。牛死了。
巫师来收走了她的青铜刀。
赵瑛坐在观礼席的第一排,每一把收走的青铜刀都会从她面前走过,然后交给罕答。每一把刀的式样都印在赵瑛眼里。
她看到了湘冉的刀。
赵瑛向何巡以眼神示意,何巡看到后离开了,赵瑛继续祭祀,隐忍不发。
巫师依次喊人进场。
燎城郑娴。
燎城郑妘。
乌泉城宗姬。
黄羊城姜婵。
黄羊城淑项。
……
比赛直至中午,所有参选的贵女已经决出胜负。祭祀大选结束。这四十名少女将进入神殿聆听擢选结果,前二十名的小姐可以留在神殿内接受圣水洗礼。
用烧热的滚石投入水中把水烧热,这样的水最为洁净,撒在头上可以清洁人的灵魂,称之为祓濯。(注:音同“扶卓”,古代祭祀中进行沐浴洗礼的正式名称,给信徒用水清洗作为祭祀的方式)
仆人来到观礼席,为小姐们带路。
神殿中站着几十个巫师,罕答、东攸侯和公子们站在最中间,还有很多士兵围在神殿四周。由罕答宣布胜出的二十个人,他平静无波地说:“在宣布结果之前,我想请一位小姐作为参选的神女代表说几句话。就请第一位上场的赵瑛小姐吧。”
“是。”
赵瑛走到神殿最前方,俯瞰着众人:“圣水洗礼之下,所有黑暗与丑恶都无处遁形。有各位巫师见证,有罕答大人做主,我想在场的四十位小姐都会得到应有的赏赐与惩处。”
台下的贵女们不开心了。
“赵瑛说什么呢,说什么惩处!”
“她是觉得自己肯定会入选,所以这般倨傲,胆敢在这里嘲讽即将落选的人会受到家族的惩处?”
“赵瑛也太过分了吧!”
这时,罗实突然带领一队士兵抬进来一具尸体。所有人都惊了,全都傻愣在原地,呆呆注视前方。
士兵们把尸体放在正前方的高台边缘,何巡从罗实手里接过匕首,走到高台下道:“这个人是昨天凌晨进大公子的院落放毒蛇的人。他死了,被抓到时自尽而死。这把匕首上的花样,来自哪里你熟悉吗,湘冉小姐?”
整座大殿的眼神立刻聚集在湘冉身上。湘冉只觉得一股凉意冲进胸腔,整个人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沉重。
不可能的,家生奴不可能背叛本家。既然被抓住就自尽死了,怎么可能供出她?肯定是在诈她!
湘冉强做镇静道:“不认识。”
何巡摇摇头:“在你走进神殿之前,你身边的侍女冉幼已经招了。她是你同宗的姐姐,母家出过一名巫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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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医又怎么样,宗姬还出自医师世家,你为何不问她?”
“你让冉幼给黄羊城和乌泉城的水牛配置毒药,给已故庄琴小姐配置毒药,她也已经招了。”
果然是诈她!毒药哪里是冉幼配的,明明是她自己亲自配的!湘冉笑了:“你诈我。”
何巡也笑:“不用强撑了,我有没有诈你,你心知肚明。”
“公子连毒药究竟是谁配置的都不知道,也敢说冉幼已经招了?”
“我不知道,看来湘冉小姐是知道了。”何巡转头对东攸侯道:“父亲,一切都已明了。”
湘冉脸色骤变!他果然是在诈她,而她竟然着了他的道!
东攸侯完全没料到今天的擢选祭祀会突然增加这样一个环节,但他追求体面,罕答既然全都看到了,何不将计就计把这一整件事包装成一件功劳,便对罕答道:“罕答大人,此事是我一应计划,请大人不要责怪犬子鲁莽,责任都在我。”
罕答说:“三公子查明神女被害一事,是对神明最大的敬重,并非鲁莽。”
“是,我亦是吩咐犬子必须在今日的擢选结束,待一切都妥当之后再把这件事诉诸明了。”东攸侯转向何巡道:“何巡,做得不错。”
何巡向罕答和东攸侯行礼,起身后道:“把冉幼押上来!”
冉幼哭喊被一队士兵押送进殿,一边走一边喊:“是小姐的主意!不是我!”
士兵在冉幼身上搜出了毒药,他们将毒药交给何巡。
何巡把湘冉宰杀牲牛的匕首与赵瑛缴获的匕首一对比,花纹果然一模一样。他把两支匕首展示给东攸侯和罕答,道:“青铜武器十分珍贵,只有贵族才能拥有,奴仆只能从他的主人那里得到青铜匕首。这两支匕首明显可见是用同一个铜范打造,匕首上的花纹是冉氏的族徽。”
台下的湘冉只觉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何巡问:“湘冉小姐,你现在认了吗?”
湘冉陷入茫然,一时说不出话了。
东攸侯喝道:“把湘冉拉入地牢,通知冉氏。”
何珹这时开口道:“父亲看在冉氏对父亲衷心的份上,留她姐妹二人一个全尸。”他素来温和宽厚,这么多人的场合,他于情于理都该替冉氏说句好话,才符合他的性格,可是想到冉氏这两姐妹意图谋杀赵瑛,那些劝说的好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湘冉被全尸二字刺激到,破防大喊:“东攸侯,你不能杀我!我是神女,谁都不能动我!”
东攸侯道:“我不杀你,我会把你交给琴氏。庄琴的父亲需要得到一个交代。”他示意何巡把人带走,何巡带着手下的人把湘冉押出神殿。
湘冉走后,仪式继续。巫师走上前,公布入选的二十名少女名单。赵瑛自然是入选的,而且还是五名巫师公认的第一人。入选的名单里只有几个熟悉的名字,赵瑛听过的就郑娴和宗姬,还有郑妘。
入选的小姐留在神殿,落选的贵女由仆人引导着离场。
罕答的仆从抬进来一个白陶罐子,罐子里是以滚石烧热净水。仆人用木制的长柄勺舀出净水,装在纯白的蛋壳陶碗里,跪地双手奉给罕答。
有人高声道:“静。”
罕答走到众人面前,“现在要给各位小姐祓濯,请没有轮到的小姐在原地等候。”
这二十人没有按照某种顺序站位,赵瑛依然根据她的习惯站到了后排,注视罕答进行祓濯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