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当空,陶霁迈着步子在廊下拐了个弯,堆积在角落里的干柴便浮现在眼前。
林逸亭连忙道:“原来在这儿呢,我还真没劈过柴,今日就试试......”
说罢,就见他有模有样地抱起半截柴,将柴稳稳当当立在青石地面上后,便手握斧头,高高扬起——
“噗......”
谢栯懒散地抱臂倚在廊柱旁,唇角微微勾起,痞气又嚣张,像是被林逸亭的窘迫之态逗笑。
见陶霁转头看来,他又立刻收了神色,撑着廊柱翻身下来,快步走到林逸亭身边,一把夺走斧头,有些瞧不起道:“定是你不会用,看小爷的。”
说罢,就重重将斧头往柴上劈去。
林逸亭:“......”
好像也劈歪了呢。
谢栯飞快抬眸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陶霁,忽然较真起来:“我就不信了......”
世子爷身上的襦衫料子柔软又晃眼,明显与其他学生的做工质地不同,被腰带束着的细腰上照样悬着那枚尤其晃眼的玉佩,瞧着他在家中过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皮肤被养得细腻又通透,唇红齿白,只是眼下与这半截干柴较上了劲。
神情倔强又极其倨傲。
他一连重劈几次,不是歪了就是准头不太行。
又重来几次后,他目眦欲裂:“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打量到陶霁坐在台阶上,看着格外悠闲,谢栯没好气地开口:“喂!”
陶霁抬眸:“何事?”
谢栯:“你......你来试试。”
他可不信陶霁一个姑娘家准头能这般好,身手比他好又如何?他自诩身手也不算差劲那一类,林逸亭也不差,他俩都是男子。
定是这柴有问题!
斧头也有问题!
谢栯连忙又去了廊下站着,摆出讥讽的姿态,已经暗自在心中盘算好了待会儿要如何嘲笑陶霁一通。
可还不等他细看,就见陶霁握着斧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作十分干净、漂亮地将那半截干柴一分为二。
谢栯:“......”
微微勾起的笑僵住,谢栯猛地眨了一下眼睛,喊道:“不可能!”
陶霁淡淡道:“为何不可能?”
林逸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捡起地上那一分为二的干柴,纹路清晰,切面光滑,陶霁这一下,显然是极好。
重新将斧头握在手里,陶霁罕见地扬眉:“行了,你俩的闹剧暂且收一收,那边还等着送柴呢,我来劈,林逸亭,你负责递柴。”
林逸亭下意识点点头,听话地弯腰捡柴去了。
“那我呢?”世子爷气急败坏道。
陶霁头也没抬:“你金尊玉贵,当尊佛在那儿坐着吧。”
......
另一边,纪珈芙与蒋翎正提着菜篮蹲在一边细细择着菜,纪珈芙有些担忧地频频往后看。
“陶陶怎的这么倒霉?和那个小霸王分到一处去了......”
“好了,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哪有你这样掐菜根的。”蒋翎答道。
纪珈芙连忙垂头去看手心里的一把香椿,有些悻悻地耸了耸鼻子,随后还是静下心来,认真又努力地掐着菜根。
相反,另一头洗猪肉的就没那么好受了。
“啊啊啊啊啊你快将它拿走,那么滑,我下不去手!”说话的是傅书芩,她正神色惊恐地伸着脖子往后挪,眼睛紧紧闭着,不敢去看那块猪肉。
可拿猪肉的是陆廷弈。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双手捧着又软又滑还布满油脂的猪肉,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这声音自然传到了纪珈芙与蒋翎耳朵里,纪珈芙还想瞧热闹,蒋翎却仿佛此刻极烦那等尖锐刺耳的声音,她果断扔下手中的蘑菇,冷着脸踏在院里的青石板路上,快步走到陆廷弈身侧,抬眸打量他一眼,一把夺走他手中的猪肉,随后自顾蹲下身子清洗。
她揉搓得仔细,里里外外都洗到了,陆廷弈愣在原地,垂眼看去,恰好能看见蒋翎露在外面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腕。
他脸一红,连忙道:“蒋、蒋翎!不用麻烦你,我......”
还不等他说完,蒋翎已经起身,又将猪肉丢回他手里,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陆廷弈还呆着,傅书芩回过神来,用胳膊肘撞他一下,凶道:“还看!已经走了!”
没过多久,陶霁几人就折返回来。
谢栯竟也抱着半捆劈好的柴,正神色有些不自在地跟在陶霁身侧一齐走着。
绕是陶霁再懒得面对,也无法避免烧柴之人是庄之茉,庄之茉昨夜在铺上找了一夜的蛐蛐儿,今日又早起跑圈,还跟着来慧学堂上了膳学课,陶霁着实有些佩服她的毅力。
她将干柴丢在庄之茉脚下就欲离去。
庄之茉又出言讥讽:“你很得意啊,捡了个最轻松的活儿!”
有谢栯和林逸亭在,她自然不信陶霁出了多少力,谢栯这人是混蛋,定然不会主动帮陶霁,可林逸亭是翩翩君子啊,倘若陶霁开口相求,他是一定会全揽在自己身上的。
林逸亭恰好也看了过来。
庄之茉连忙嫣然一笑,又佯装握着火折子不知所措,想叫林逸亭发现后来主动帮她。
只是她眼下实在有些狼狈了,那双亮眸此刻黯淡无光,眼睑下虚虚挂着两道乌青色,这一笑,就叫林逸亭神色微僵。
静了一瞬,他只好颇有些尴尬地回以微笑。
“逸亭哥哥,你能不能教我点火?”庄之茉掐着嗓子,声音娇软不少。
林逸亭大惊失色,连忙去看不远处的郭尚仪,见她应当是没听见,还悠哉喝着茶,林逸亭心下微松一口气,又恨不得亲自上手去捂庄之茉的嘴。
“庄、庄之茉,你别瞎喊!咱们是同窗,你就与他人一道唤我名字就好了,别‘哥哥’‘哥哥’的叫......”
此处自然不止庄之茉一人烧火,与她分在一处的学生们早就伸长脖子停了一耳朵,手上也停了动作,林逸亭见庄之茉鼻尖微动,仿佛要哭了一般,顾及她的脸面,心一横,道:“叫......叫林兄也行,我比你大。”
庄之茉这才又重新勾起笑,得意地向陶霁睨了一眼。
陶霁本就要走,见状也只装作看不见般,走去纪珈芙身边与她说着什么。
谢栯自然不会干杵在这里发愣,他懒洋洋地寻了处石头坐下,阳光晒得他微微将眼睛眯起,他索性抬手挡在额上,在无人能窥见的角落里,借着指缝去打量不远处的陶霁。
学生们手忙脚乱,火生起来后,就有人手快先倒了半锅水进去,待锅里开始咕噜冒泡,学生们拎菜的拎菜,抓肉的抓肉,都愣住了。
实在是不知如何将手中的东西丢进那滚烫的沸水里。
可眼见底下的水愈烧愈旺,铜锅里的水快扑腾出来,学生们只好大喊:“尚仪大人!!!”
半晌,都没听见动静传来,众人转头一看,郭尚仪不知何时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宫女们也不见踪影。有人脾气上来,索性喊道:“不管了!都隔远些,让我先扔!”
学生们赶忙后退——
“慢着。”有道声音开口。
庄之茉尖酸刻薄地质问:“陶霁,你干什么?”
“这样扔,锅会乱晃,火会被熄灭,你难道想重新生一遍火么?”陶霁声音很平静。
傅书芩连忙挑起众怒:“你瞎叫唤什么呢?你要是不行就让开,咱们只想早些弄完了回去歇着,都忙活一天了!”
此话戳中众人痛点,都附和道:“是啊,陶霁,你身手是好,我听说你父亲是鸿胪寺卿陶大人,想必你在家中也是被下人伺候的,你总不能还会这个吧?”
陶霁没接话,在纪珈芙手中接过一把香椿,直接靠近铜锅,手轻轻一松,香椿就尽数落入锅中,紧跟着在学生们的注视下,走向一旁的桌案,神色平静地举起菜刀,众人只是眨了几下眼,一堆细碎的肉沫就已经好了。
先前的面团不知何时被郭尚仪差宫女搬来了外面,陶霁一眼看到自己揉的那个。
她将面团拿起,指尖微微用力,三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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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拉扯成面条状,然后和肉沫一齐放进了铜锅里。
陶霁用筷子在铜锅里翻搅着,不多时,一股香味儿就顺着微风飘进众人的鼻腔里。
学生们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好香啊。”
谢栯双手抱胸坐在石头上,自然也闻到了这股香味。
学生们一改神色,谄媚地将手中的食材递给陶霁,央求道:“陶霁,能不能帮我也做一碗?”
“对对对,我不吃挑食,吃什么味道的都行。”
“我不爱吃肉,你就替我做道素面吧。”
纪珈芙皱眉:“你们别太过分了!”
有学生回瞪她一眼:“别插嘴!”
陶霁微笑:“我拒绝,想吃自己做。”
学生们苦着脸:“可我们不会啊!”
“不会就学,我难道是生来就会么?”陶霁侧目。
向来斯文又温润的柯浔言抓住机会,连忙问:“那我们自己动手,你能不能在旁边指点一二?”
陶霁这才点头:“行。”
有了陶霁帮忙,学生们便得心应手许多,那圆滚滚的少年说:“干嘛非要吃面或者炊饼,饺子是不是也行啊?反正有肉在这儿。”
少爷小姐们又手忙脚乱地去包饺子,不是面皮粘不到一处去,就是肉塞得太满,将面皮生生撑破了。
好在他们总是被老天眷顾着的,日暮低垂时,人人都吃上了自己亲手做的热食,连谢栯都有一碗,是林逸亭硬拽着他做的。
有人摸着肚子道:“早知今晚能吃上饭,中午就不吃那么多了,怪撑的。”
另一少年答道:“我还是头一回吃自己做的东西,这感觉好奇怪。”
纪珈芙颇有些得意:“那要感谢谁呀?”
柯浔言克己守礼,连忙起身向陶霁颔首:“多谢。”
这番神情落入蹲在一旁的陶钰眼里,他故意捻酸:“柯浔言,你谢她做什么,我还不了解她么,她半年前才被我爹爹接回家,就是个在乡下长大的野姑娘,她是什么身份,也值得你如此郑重答谢。”
庄之茉也装作无意间想起什么来:“对了,你们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吧?她与陶娪姐姐是姐妹呢,就是这脾气性格不太相似了。”
陶钰的胞姐陶娪在上京也称得上盛极一时的美人,是以,多数少年郎还是识得的,闻言连忙去看陶霁,点头道:“确实不像。”
小姑娘们则是缩着脑袋待在一边没说话。
显然是不想参与这场纷争。
而陶霁本人作为被议论的中心,只是垂着眸站在一旁没说话。
陶钰见她这般缩着脑袋当鹌鹑,心中愈发得意,找准机会欺负她,料定了她碍于身份不敢做出反抗,诋毁的话浮上心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她哪里能与我阿姐相提并论,她在家中就不受爹爹母亲喜爱,像极了她那个早死又低贱......”
话还未说完,学生们都下意识睁大眼睛。
身体下意识往后挪了几步,试图远离面前的危险。
就见少女飞快地将口出恶言的幼弟从原地提起,揪着他的衣领急促地呼吸几声后,蓦地勾拳重击陶钰肋下,迫使他碍于疼痛跪倒在另一边。
他身后恰好是石壁,猛然脱力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靠去。
头一回将深入骨髓的野性完全迸发出来,陶霁那双漆黑深沉的双眸与林中野兽毫无区别,犹如看死去的猎物一般死死盯着陶钰。
她赫然伸手折断一截斑竹。
尖锐锋利的竹尖就这样,在陶钰陡然放大受到惊吓的瞳孔里,在众人不自觉张嘴发出的惊呼中,只差一厘、又准头极好地擦过他的颧骨。
带着狠戾的劲风牢牢插进石壁的缝隙里。
众人被吓得不轻,都摸着胸脯,有些后怕地盯着面带寒霜的少女。
陶霁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几息后,她才缓缓站起身来。
居高临下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陶钰,一字一句,冷声开口:“我是不是叫人给你带过话,若你再来惹我,下回挨打的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