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眼前大言不惭的男子,逐渐与君浮玉陈旧记忆里的身影重合。她的胸口深处,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恶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大妖不管的事,她来管。
“去。”君浮玉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看向身后哀哀哭泣的女子,“你去给他两耳光。我在这里为你撑腰,他不敢还手。”
女子后退半步,无助地低头,眼泪簌簌而落,如一枝带雨的梨花:“他是我的夫君啊,我怎能打他?”
君浮玉想了想,提出建议:“那你换个夫君吧。”
“王八蛋!”李二带着满身酒气,跌跌撞撞扑过来,怒骂:“那话怎么说、怎么说来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君浮玉一脚蹬在他肥软的腹间,将他踢飞出去。他在空中停滞片刻,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栽进路边的一堆破筐里。
“夫君!”女子惊叫着飞奔向他,掏出一张鸳鸯帕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擦伤。
“她如此执迷不悟,还管这闲事做什么。”谢无妄抱臂站在君浮玉身后,不知为何,神色似有不虞之意,“你救了她一次,难道以后次次都来救?”
“执迷不悟并非她的错。”君浮玉轻拽了一下谢无妄的发辫,低声回他,“这女子未见过山高海阔,所以只将这家宅一隅当作栖身之所、将这醉酒男人当作终身所依——”
“师尊。”谢无妄温笑着,话语里却携着明晃晃的冷意,“这就是你想让我见识的世间仁善?”
君浮玉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撩起衣摆,走到正啜泣不止的女子身边。
而后,突兀地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想试试御风而飞么?”
“什么、何意?”她哭得有些糊涂,用那张染了血色污的手帕擦了擦眼泪,晕头转向地问,“飞?”
无名已横空而起,君浮玉抬起下颌,点了点悬在她身侧的佩剑,向她伸出一只带着薄茧的手。
“你是仙人?”女子灰败而蒙泪的眸中,倏尔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光泽,“能飞到天上去,是不?”
君浮玉没有多言,弯了弯眉,罕见地露出几分和煦笑意:“将手给我。”
上辈子,她长久地跟在流光仙者身边,将他内敛自持的性子学了个透,经常板着一张无波无澜的脸,若无必要,坚决不笑。
如今这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燃烧在纸灯笼内的幽微烛火,使她整张脸都明亮透彻了起来。
“这怎么能行……”女子神情怯怯,下意识回绝道,却又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带着伤痕的手,搭在君浮玉的掌心里。
“带我飞高些吧。”她低声道。
君浮玉揽着她的腰,轻盈地跃上无名长剑。二人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在众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少年意气,猛然冲天而去。
成衣店在脚下迅速缩小,众人身影渺然如尘。三街六市的喧嚣逐渐远去,转眼整个桃溪城都消失在云影里。
初次腾空,女子抖若筛糠,紧紧抱着君浮玉的腰间不放,却一叠声地念叨:“再高、再高,再高些!”
“抓稳了。”
长剑载着二人破空而驰,在萧萧风声中,如一片轻盈柔软的落叶,掠过陈旧城墙,跃过巍峨山端,最终停在云雾里。
女子不错眼珠地望着这一切,深深吸了几口气,仿佛终于泄出了委屈般,孩童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我在想,等你飞到了高处,我就跳下来,就再也不用受罪了。”她哽咽着,“但是……方才这一遭,让我有些舍不得。”
君浮玉蹙眉:“舍不得什么?你那夫君?”
“是舍不得我自己。”女子靠在君浮玉的肩上,失魂落魄般苦笑着,“但是李郎——他到底是我夫君。”
她的泪水流到君浮玉的肩侧,湿漉漉一片冰凉:“我若不倚仗他,便是连依靠也没有了。又不像你,有这贯通天地的本事,只需逍遥地做个神仙就好咯……”
“你想学么?”君浮玉沉吟片刻,“你这个年岁,资质又差,需要付出的精力要更胜常人。哪怕穷极一生,可能也求之不得。”
女子黯然:“我就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命的。”
君浮玉垂首,从左襟中拿出那张被她精心保护的传送符咒,递到她面前:“去与不去,在你。”
“——事情就是这样:我带你娘子腾空之时,她被大妖叼走吃了。”君浮玉站在李二面前,无视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一本正经解释。
听了这话,李二最后一丝酒意也被驱赶干净,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我娘子向来积德行善,怎么可能被大妖盯上!”
“大妖说了,将你娘子留在世上,会激起你的施暴之欲。”君浮玉冷冷扫视着他,盯得李二直挠头,“所以她有罪,当罚。”
“那也不成!”李二急了,脑门出了一层光亮如釉的薄汗,“人是在你手上没的,你得赔我一个娘子!”
谢无妄倚在门边,半个身躯隐没在阴影里,像一条藏于暗处伺机而动的蛇。他无声地对她做了个口型:跑?
君浮玉沉着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她拉着谢无妄,冲破层层围观的人群,向远处奔去。
本来她是想捉住谢无妄的腕部,他却将小臂向后微微一缩,让她捉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被迫牵着灭门仇人的手,对君浮玉而言,就像被一只吸盘发达的章鱼黏住了,瘆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路从城西跑到城东,不知搅乱了多少人的目光,她终于奔进一条寂静的巷子里,甩脱了穷追不舍的李二。
松开谢无妄后,她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衣袍上蹭了蹭掌心。谢无妄察觉到了,立刻投来虚情假意的幽怨目光:“师尊这是何意?嫌弃徒儿?”
“这大妖到底是什么来路?连无辜的襁褓婴孩都杀,却对殴打娘子的李二置若罔闻?”君浮玉没有给他继续扯闲篇的机会,靠在墙边沉思。
“三天后就知道了。”望着逐渐黯淡的天色,谢无妄伸了伸腰,“师尊,我们今夜睡哪儿?”
“睡什么睡,找个僻静地方打坐调息。”君浮玉凉凉瞥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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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忙东忙西,好不容易有了片刻闲工夫,不修习功法,难道还等着天道端着碗追在你身后喂饭么?”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眼前的少年天生身负剑骨,又有凤凰神魄,可不就是被天道追着喂饭嘛。
谢无妄蹙了蹙眉,竟露出几分装模作样的委屈神色:“师尊舍得让我风餐露宿?”
何止风餐露宿,仇人在侧,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怎么不舍得?”
谢无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若有本事将我感化,我就放过归月。让我睡在泥地里,算哪门子感化?”
“我错了。”君浮玉爽快地行了一礼,神情温顺而谦卑,“走吧大少爷,前面请,我们去寻旅店。”
谢无妄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似有不满。
君浮玉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这位挑剔的大少爷仍然一动不动。她一时心头火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怒道:“有完没完!”
伴随着少年人愉悦的笑声,谢无妄终于肯挪步了,转身向巷子外走去。发间银铃一甩一甩,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看起来他心情确实不错。
徒留君浮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
这人有病吧!软的不吃,只吃硬的?
每次她显出温柔仁善的一面,他就冷嘲热讽,时时作怪。非得惹她发了火,他才心满意足。
这是什么癖好?
谢无妄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拐弯处,过了片刻又转了回来:“师尊怎么不陪我一起走?前面有人在烧纸,我害怕。”
日光已然昏沉,君浮玉与他共同向前绕过巷角,果然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位中年妇人正在烧纸。
“是娘没用,娘保护不好你。”她双手颤抖,将纸折的金元宝一个接一个放入火堆之中,“是娘没用啊,胜儿……”
君浮玉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直到听见胜儿二字,她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城主府外哭泣的妇人!”
妇人闻声转头,神色透着惊恐和警惕:“你说什么?城主?是城主派你们来的?”
“我们和他无关。”君浮玉温声软语地抚慰了片刻,待这妇人神色略有和缓,问道,“您家的幼子真是无妄之灾,这大妖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竟连一个婴孩都不放过?”
妇人哭诉道:“他一个孩子,他能惹谁?那日我从外面回来,发现竟有一根擀面杖那么粗白蜡烛放在桌上。我一看就知道不妙了……”
“白蜡烛?”
“你不是本地人吧?”妇人擦了擦眼泪,“这里人人都知道,大妖铲除恶人时,会在那户人家桌上放一支白蜡烛。我还以为……是我家那不成器的男人被大妖叼走了,没想到,榻上的胜儿居然不见了踪影!”
谢无妄突然出声询问:“除了胜儿之外,大妖还带走了哪些人?”
“多着嘞。”妇人数着手指,“张秀才,药铺老板,兰府的马夫……但是,他们都做了实实在在的恶事,而我的胜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