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道士。”
称呼由妖道换成那个道士了么?李玄玄轻哼一声,颇为不满地拉长音调:“持盈道长。”
裴知行沉了一口气,似乎在内心斗争了一番,才不情不愿道:“持盈道长,你还未脱离嫌疑,在本官查明真相之前,还需要你配合调查。”
“还有什么好查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条龙,你昨晚不是也看到了吗?”李玄玄满不在乎道:“而且昨日我都打探清楚了,前三位死者的死法一模一样,都是在屋里头溺死,除了妖,谁还能做到用这种手法杀人,不用查了,早点结案吧。”
“结不结案还轮不到你来指挥我。”裴知行瞬间沉下脸,质问道:“你怎么比我还着急结案?不要说什么匡扶正义的大话,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
李玄玄脸色一讪,赔笑道:“没有没有,怎敢隐瞒少卿,我跟你走就是了,可你得先将我的簪子还给我,我这般披头散发地出去也不成体统不是。”
想不到她竟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裴知行狐疑地盯着她,唯恐这个油嘴滑舌的妖道又有什么阴谋。
他垂头在地上扫视了一圈,勾腰捡起一根被洪水冲裂的细树枝递给她:“那个东西先由我保管,等结了案,自会交还予你,先用这个凑合。”
还不是怕自己跑了,此人蛮不讲理又生性多疑,缺点简直全让他一个人给占了,李玄玄瞧着他手中的破树枝,心中暗骂:昨夜你咋没被那根簪子给扎死!
反正此案悬而未决,自己也无处可去,李玄玄只好妥协,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树枝,几下就在头顶盘好一个混元髻,抱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因为妖崇作案不好交差吗?还想找个顶罪的?”
“不过我可警告你。”她拍了拍腰上的幌金绳:“别打我的主意,你也知道我的厉害。”
裴知行不屑地冷呲:“还轮不到你来顶罪,此案另有蹊跷。”
二人就这么带着一身泥污,朝西市坊走去。
此刻报晓鼓与撞钟声阵阵响起,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大门陆续开启,街上往来的路人络绎不绝,长安城阔别十几日才放晴,出街的行人都心情大好。
出延康坊时李玄玄想起什么,问道:“西市坊要到正午时才会开门,我们现在就过去岂不还得在坊外等候半日?”
裴知行一脸淡漠地回答:“那是你才需要。”
李玄玄虽心中疑问,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需等到了西市答案自然揭晓。
果不其然,西市坊这个点虽还未开门,但守门的坊正见迎面走来的人是裴知行,立马换上笑脸迎了过去,也不过问他们的来意,径直将二人引至正门旁的一扇侧门,开门放二人入了坊。
李玄玄心中疑惑更甚,难道这狗官在长安城权势很大?大理寺少卿也不过从四品的官职,虽然听上去品级不低,但此地可是帝都,一块瓦片落下来都能砸中个带品级的官员,像他这般同级的也有数百位之多,若是人人都像他这般在坊间来去自如,那长安城岂不乱了套?凭什么他可以打破闭坊的规则,自由进出西市。
此刻街上买朝食的商铺已陆续出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胡饼、蒸糕的香气,李玄玄昨夜至现在还滴水未进,于是吵着肚子饿了,要吃朝食。
她来到路边一个胡饼摊,指名就要一个羊肉馅的胡饼。
裴知行蹙眉:“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要荤的。”
李玄玄冲他翻翻眼,接过包在油纸里热气腾腾的胡饼:“我是女冠又不是女尼,只忌五荤四厌,别的来者不拒。”
说罢,又指着裴知行,对卖胡饼的老翁说:“老丈,他来付账。”
裴知行怒甚,提手就要夺饼:“没钱你怎么好意思要饼?!我没带钱!”
李玄玄赶紧大咬一口胡饼,一脸无赖道:“没钱就把我抵押在这儿,你速回大理寺拿钱来赎我。”
卖胡饼的老翁赶忙笑呵呵地打圆场:“不过十几文的东西,哪能劳烦少卿跑一趟,少卿能屈驾光临小铺已是小人天大的福气,哪还能收钱呢?”
李玄玄笑嘻嘻地啃着饼,揶揄道:“想不到你面子挺大的嘛,还能靠脸白吃。”
裴知行狠瞪她一眼,又向老翁道:“下回我路过的时候再补给你。”
“不用下回,方才我开玩笑的。”李玄玄腾出一只手,朝腰间的荷包里掏了掏,掏出一粒豆子递给老翁:“不过我的确是没有现钱,就用这个支付吧。”
老翁接在手里一看,竟然是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金豆子,吓得连连摆手:“这!这不是金子吗!小人这是小本买卖,可找不起这么多钱。”
“不用找了,老丈,再给我来个一模一样的,我请这位官爷吃。”
老翁赶紧又包好一块胡饼,毕恭毕敬地递给裴知行。
裴知行并没有接过胡饼,只道:“我不饿。”
说完便快步离开。
李玄玄拿上胡饼追了上去,想到连街边的摊贩都知道他是谁,而自己以前从未听过这样一号人物,忍不住问道:“裴少卿,难道你在长安城很有名么?”
裴知行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
他何止是有名,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吏,谏言官甚至毫不避讳地在朝堂上骂他当代“来俊臣”。若是换熟识他的人站在身旁,绝不会像她这般悠哉地吃饼。
见此女方才寥寥几口就吃完了一大张胡饼,此刻又在吃第二张,也不知饿多久了,大街上人流如织,她竟将胡饼捧在胸前边走边吃,丝毫不顾忌个人形象,与自己见过的那些名门千金简直是云泥之别。
就从未见过这般怪异的女子,行事张扬古怪,穿得随随便便,出手却是很阔绰,也不知是何身份。
他略有嫌弃道:“算不上很出名,只是我见道长的官话说得不错,还以为你是长安人。”
“我的确是长安人。”李玄玄香喷喷地啃着胡饼,随口答道:“只是离开长安八年之久了,很多事都记不清楚。”
她走在前面,也没注意到身后人蓦地停住了脚步,愕然失色地站在原地挪不动脚。
裴知行忽然想起一个人。
八年前,他曾经意外救了一个女孩,或许可以说,是那个女孩救了他。
当时太子李旦被废,贬为相王,而他,奉命要在武周后围剿相王一家前烧毁东宫,混乱间,就从羽林军的手下救出那个女孩,并助她逃出了东宫。
那个女孩虽然姓李,却只是一个排名十分靠后,无足轻重的公主,身份远不及五姓贵女,就算被羽林军抓去领赏也只能抵六百文钱。
谁也没有料到,她的兄长,后来会成为当今的天子——圣人李隆基。
当时那个女孩以李氏之名起誓,若能有出头一日,定当回来报答他的恩情。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一个七岁小儿的诺言,却也不曾想,这些年就是她的承诺,支撑着自己走到今日这一步。
至分别八年后,就再无她的消息,若是能平安长大,应该就是面前这个女孩的年纪了。
待李玄玄回过头,裴知行已经调整好神色跟了上来,只是大街上的声音太嘈杂,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郎君紊乱的呼吸还未完全调整过来。
“不过这长安城就是长安城,我在别的地方可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胡饼,今日的钱花得值当。”李玄玄摇头晃脑地说道,又回头看了裴知行一眼。
裴知行沉着脸,垂眸盯着脚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自己说的话还是故意装没听见。
李玄玄不满地喊道:“裴少卿,那户人家住哪?我饼都吃完了怎么还没走到?”
她一移开目光,裴知行便抬头看向她,她完全不觉自己说话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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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奇怪,想必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慢至还未临世前就已经深深刻在他们这一族的骨子里了。
“你左边就是了。”
李玄玄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头顶一块木质招牌,写着徐记互市几个显目的大字。
在那块牌匾下,还挂着大小不一的小木牌,牌子上写着良驹、茶叶、瓷器、帛布、香料等字样。
这不就是靠中介倒卖赚取差价的商铺吗?而且,业务好像还挺广泛。
“所以第三位受害者是一个牙人?”
裴知行上前,徒手撕开了大门上贴着的盖有大理寺官印的封条,推门而入:“他不是一般的牙人,我昨日来此处调查过,除了明面上的买卖,这家店铺的掌柜徐大私底下还会倒卖违禁品。”
李玄玄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违禁品?”
不大的店铺两旁都是堆得满满当当的货架,什么铁器干货香料都杂乱无章地摆在一块,之间仅空出条让人侧身经过的小路,裴知行领着持盈穿过这条小路,来到后院。
后院还有一间房,裴知行一脚踹开上锁的房门,霉腥味扑面而来。
房内同样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裴知行轻车熟路地来到矮榻前,从榻底拖出一个木箱。
他从木箱中拿出一只瓷盘,递给李玄玄。
李玄玄接过瓷盘,瓷盘洁白无瑕无沙眼,摸起来光滑细腻如羊脂,堪称上上色,她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不就是个盘子吗?成色还算尚可,但应该算不上违禁。”
“你翻过来看看。”
李玄玄将瓷盘翻转一面,瓷盘底部一个小楷的盈字赫然入眼,她脸色一变,脱口而出:“这是宫里的东西。”
不仅仅是宫里的东西,若她没有猜错,这只白瓷盘来自定窑,只有官窑进贡给当朝圣人的瓷器才会被施以盈字,这是要进圣人私库的,这家铺主好大的胆子,敢私藏圣人的东西,即便他没被溺死,这事被查出来也是要掉脑袋的。
裴知行垂眸盯着她扇动的羽睫,心中对她的真实身份越加笃定几分。
他轻声说道:“道长虽离别长安八年,倒是对宫里的东西很了解,连圣人御用的东西都能一眼认出来。”
李玄玄微微一怔,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暗骂此人难缠的同时,又怪自己口无遮拦。
她脑袋转得飞快,解释道:“少卿有所不知,我的师尊叶法善道长至高祖时期就与皇室交好,历经七朝,累授金紫光禄大夫,加号元真护国天师,深得太上皇尊宠,太上皇赏赐给师父的宝物中也有类似的,我这才碰巧识得此物。”
说完,她赶紧将瓷盘交还给裴知行,又端端正正地对着瓷盘屈食指敬礼,口中念道:“福生无量天尊,皇恩浩荡,洪泽绵长。”
态度恭敬就差没跪下,俨然一副修习道士的模样。
裴知行心中鄙夷,装模作样的还挺像这么一回事。
李玄玄行完礼,又直起身子问道:“可这与本案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李玄玄怒甚,没有关系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害我差点儿就暴露了身份。
裴知行接着说道:“死者徐大就是被安六郎发现溺死在这间屋子里,你没有发现这间屋子与安六郎家有什么不同?”
李玄玄四处看了看,虽然已间隔了好几日,但屋内的潮气还是令人感到难以忍受。
墙壁与木质的家当被水浸泡后,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霉味,她以袖掩鼻,只想赶紧离开,于是道:“没有什么不同,当时这里也定是发了水,你看墙壁与被褥上都有霉斑,且你别看这间屋子小,龙这种东西变化无方,能小能巨,从前我与师父云游时,还见过能藏在竹管里的龙。”
“不对。”裴知行看向点点霉斑的墙壁,道:“这里的确是发了水,但水却不是漫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