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冷静、理智,”月情连忙捧出一碗冰递给闫星逐。
后者席地而坐,抱剑道:“割袍断情吧,我给你俩做见证人。”
月情道:“……师叔,我说的是真的。行云通天境上都传疯了,鬼王十分满意我这个厨娘,他不会杀我的。”
提及行云通天境,闫星逐更没有好脸色,“你还有脸提,现在净月宗已经成为了修仙界第一可笑的宗门!”
月情坐到一边随手丢的草编框子上。矛盾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她转了下眼珠,瞬间道:“小师叔,风宁也在这里!如若不是他,净月宗又岂会遭人耻笑?”
闫星逐按住流星剑,眼底黑气翻涌,表情难看,“此处空间复杂多变,纵然他在这里面,也找不到他。”
他沉声道:“而且,这领域是被人牢牢掌控着的,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对,”月情道:“小师叔,如你所言这领域被人牢牢掌控,那我们怎么可能会相见?按理而言,我身为鬼王身边的人,他们不可能把你往我这里送。”
闫星逐闻言,神色一凛。
“看来她每发动一次,必然会有一次意外,并非能完全随心意而动,”月情看向他,“你看,这像不像一种事故?”
闫星逐狐疑地看她,“什么事故?”
“演出事故,”月情肯定道。
闫星逐惑道:“为什么与演出有关系?这不是空间事故?”
她道:“因为我是关系户。”
“……”
这个理由该死的让人无法反驳。
他嘴角抽搐,“所以你早就知道内情了?”
“比你知道的早一点点,”月情向他解释,示意他来看这片祥和热闹的城池,道:“现在我们不是在一片空间里,而是在一座戏台上,而你所以为的空间转换,我觉得应该用戏本更换更合适,而所谓的有人在监视,其实是台下的观众在看你表演。”
她道:“观众的口味千奇百怪,一个要见你被机关人追逐,一个要见你被雷劈,班主也就是领域的主人就将你这只提线木偶四处乱丢,但是意外突生,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丢到了我这一出戏台上。”
闫星逐听她说着,凝眉而思,表情逐渐古怪,脸庞微红,是羞恼之意。
月情丢着冰球抛来玩,道:“我身为关系户,也有一张戏票,是其中的观众,只是我没有应邀去看戏,反而主动地走上了戏台。”
她道:“这也是一种事故。”
“但这个事故的发生,是不是意味着戏中人也可以下台呢?”
闫星逐面色变化,揣测道:“下台后是什么,鬼窝?”
月情没有否认,偷偷瞧了眼一边的连绝,又接着道:“鬼窝不可怕,毕竟还有我在。重要的是在这个戏班子里,观众可以任意挑选戏本、戏子。如此,我便可以找到净月宗的人在哪里,而后偷偷把你们从台上换下来,以观众的身份送出去。”
闫星逐只觉可笑,眉眼恹恹。
他道:“若一切如你所言,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我们如今就在戏台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听了去,你甚至不必肖想送我们偷偷离开,先想想鬼王会不会气急败坏地杀了你。”
所言极是。
但鬼王就好端端地在你身边听着,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杀人,还若有所思。
月情搪塞他道:“师叔你放心好了,别人都爱看打打杀杀的戏码,没人喜欢看你我在这东拉西扯。”
闫星逐无语,抱剑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月情心中已经清明。
青云城此时此刻就是个大戏台,这一天,这戏台上将会有无数出风格迥异完全不一的戏上演,而其中的修士正是每一出戏的主角。
他们连轴转,一会演挨打的戏一会演挨劈的戏,在各个戏本子里翻来覆去,而秋苑与蜻蜓就是操控他们的戏班主,只是这么多主演,他俩总不能每一个都仔细盯着,必然是隔一段时间就自动洗牌。
唯有她和连绝不动如山。
月情心想,这一台戏一定是秋苑点名要看,谁也不能把他们俩换下台,谁也不能来插足。
可意外发生,苏洛然与闫星逐凭空出现。
为何?唯有可能是大洗牌时产生的空间缝隙,让他俩成了漏网之鱼,所以若是要救人,或是要下台偷跑,唯有这缝隙能钻钻空子。
但这也太难了,因为主演大规模罢演逃跑,戏班主是一定会知道的。
不过——
她选择的是简单模式!
月情轻轻一笑,偏头看向连绝,盈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连绝也偏了下头,与她相视。
许久以前的许久以前,他也很喜欢在台下看戏或是听书,秋苑目的虽然不纯,但这样的节目也算是用心。
他便静静道:“帷幕。”
一场戏的开场落幕都需要升落帷幕,譬如说闫星逐这位主演,他方才一共是接演了大战机关人、雷霆万钧等三场戏,如此,他换戏演出时中间定然有一道帷幕隔开了这三出戏。
而这,正是空间转换的门。
“只要能够掌控帷幕,就可以掌控这片空间,”月情瞬间明白,眼睛一亮,琢磨一二后又拍手道:“一般而言,拉大幕的都是戏中跑龙套的角色。”
她看向他,以求证实。
连绝不语,而直接肯定了她,提起袖子轻轻一别,再度放下来,已经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手里还抱了一根糖葫芦树,走在大街上,溶于大街上。
月情见此,立即拿出一张化形符,往身上一贴,既然是龙套,重点就在于低调、平平无奇,她很有觉悟,还顺手摘了他怀中的糖葫芦,也是一过路人。
他们俩一并看向闫星逐。
闫星逐动了动唇,觉得他们这想法又荒诞又不靠谱,但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被迫跟上。
三人涌进大街,很快就消失无踪。
走着走着,月情就发现了一些变化,她感觉不到闫星逐的气息了,眉眼一动,往后看去。
只见身后背着包袱的闫星逐轻飘飘地,目光落在她身上,动了两下眼睛,竟是墨点似地在纸上弹了弹,一张嘴张开,没有舌头,只有一笔墨渍挣动的痕迹。
他竟是化作了一只寥寥几笔而成的纸人。
月情低头,自己的一双手,也毫不例外是两根墨笔,手里咬了半口的糖葫芦还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侧目,无数的纸人行走其间,穿红戴绿,脸上都画着红扑扑的笑脸,在折纸的城中拐来拐去。
天空则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画出来的白纸点红阳,一半是夜明珠照亮的回廊戏楼。
那楼中坐满了黑压压的影子,无一不是见云山的小鬼,他们脑袋拱在一起,嗬嗬笑着,只单单有一点绿油油的眼睛。
越过底下影影绰绰的观众,对面正挂着三个长而阔的大镜子。
一镜正是一世界,一世界正是一戏曲。
月情正对面的那一出戏就是大场面,还是风宁的主场。
他此时威风极了,脚踩一只黑色蛟龙,在海中乘风破浪无往不利,手中执长鞭,哗啦一下甩过去,顿时掀起滔天骇浪,将其中数不尽的修士掀来滚去。
他威风凛凛,邪魅狂狷,最受观众喜爱,镜子前无数小鬼为他叫好,翻腾鼓掌。
正这时,楼上飞来一纸折的黄色闪电,飞入镜中,那镜中世界欻地声惨白,轰隆隆雷声顿起,天空裂开,一道闪电劈下,在海中苦苦挣扎的修士们顿时头发倒竖,口吐黑烟。
看着他们倒霉,小鬼们笑得左歪右斜,翻来滚去,破锣嗓子地嗷嗷大叫。
只觉得快意至极!
闫星逐眼睁睁看着这诡谲又疯狂的一幕,整张脸都被气成了猪肝色,他怒目,猛地往戏楼中冲去,却狠狠地撞了个跟头,又退了回来。
是戏曲中的第四道墙。
按理来说,台上戏子与台下观众会被这道墙死死隔开,是戏中人与看客的身份,相互不可打扰。
但这偌大的青云城由鬼护法掌控,修士们不能越过这道墙,但小鬼们却可以拿特制道具折腾他们。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这里,他们是永远斗不过四大护法的。
月情沉眉,伸手扯住了恼怒的闫星逐,随之摇头。
不必管那些人。
这些修士来到青云城自然是闻风而动要来打杀连绝,既然他们敢来,就也该知道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在得知净月宗只是单纯来寻她时,月情是感到庆幸的,如此,他们才可以全身而退。
闫星逐看着她,眼底的暗光最终化为无能、无力。
这时,一道红色帷幕忽而将戏楼中荒诞诡异的画面渐渐遮住,那分明是一方布,却又跟水一样,一点一点,渗入纸人城中,遗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连绝轻声道:“显形。”
话音落,月情扯下化形符,再抬头时戏楼已然不见,此时正对面处是一面圆镜。
回过身,前后左右,皆是一面面镜子。
这是一处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除了他们,只有交错林立的圆镜。
月情总觉得这镜子有些眼熟,她盯着镜托上的花纹,与少宗主齐声道:“行云通天境!”
有关于这个法宝的记忆实在是太不美妙,月情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异样。
果然,那镜子倏尔跳动一下,风宁的一张脸猛地出现,他正站在极阴殿下的石台上,握着一只唢呐,猛地一吹!
听到这前奏,闫星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镜子里很快又多了一个跪着的身影,那熟悉的背影是……月情同样开始黑脸,嘴角忍不住开始抽动。
少宗主也面色僵硬,心头梗塞。
又、又又又来了!!!
在那首洗脑神曲出来之前,月情连忙一拳轰了上去,镜子瞬时碎裂成千万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她松了口气,正要露出微笑时,却听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一声,“你、你你你你你找死!”
月情转身,只见行云通天境里的月如龙沐浴在黑夜中,他欻地一声就冲上来,面目狰狞地要杀风宁,还没砍中,他又猛地退了回去,跟着你、你你你你你找死的节奏卡了数次才终于挥出一剑。
他气势如龙,一剑划出斩断夜色的白光,正当众人凝神细看时,白光匆匆,月如龙“啪”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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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到了坑里。
跟个白色小鼻嘎似的,远远弹飞了。
“……”
原本以为闫星逐已经够惨了,但再看看月如龙,瞬间觉得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月情感到不忍,为他共情、默哀。
一道利剑从远处划过,直接把那张镜子戳碎,月如龙紧随其后,他沉着脸色走过来,已经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一张脸又青又白。
乍然看到他们三个,他欲言又止,表情变得精彩至极。
他又难堪,又惊喜,又愤怒,又绝望,无数种情绪扭曲在他的脸上,最终显得无比狰狞、僵硬。
但最终还是惊喜胜了一筹。他唤道:“晚晚!”
“大伯,”月情应了声,又小心问,“你没事吧?”
月如龙脸色一僵,咳嗽一声掩饰道:“没事。”
他搓了搓脸,尴尬了一阵,抬眼看向一边陌生的连绝,疑惑道:“这位是……”
月情张开嘴,正要好好介绍连绝,一旁的行云通天境上突然冒出她跟在连绝身后的背影,正道:“前面那少年气宇轩昂,英俊绝伦,潇洒帅气,令我一见钟情。你且告诉我大伯,就道我要嫁人了,不必再管我。”
月情:“……?”
月如龙扯着唇,嗬嗬冷笑了一声,努力平复心情,尽力温柔地问,“什么叫你且告诉我大伯,就道我要嫁人了,不必再管我?”
但他的表情实在扭曲,努力温柔,反而显得更可怕。
月情看着三双盯向自己的眼睛,背后忽而生出一股寒意。
她嘴唇翕动,伸出一只挽留的手,深切道:“我其实中邪了,你们信吗?”
闫星逐抱胸冷笑道:“你见我们长得很像傻子吗?”
话音刚落,边上的镜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粉红的画面。
“公子~”一女妖歪歪扭扭地靠到闫星逐的身上,后者欻地声站起来,还未躲开,边上又攀来一只抱住了他的胳膊,软软地往他身上倒,“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嘛~”
闫星逐眼神惊恐,一个闪身就要往外跑,还未走两步,天空中就兜头掉下来一只大网把他死死缠住,那十来只女妖顿时媚笑着朝他扑过去,他伸出一只手,挣扎着大叫道:“救命,救命啊!!!”
沉默,沉默是人类美好的美德。
闫星逐冷硬的脸渐渐变红,他的嘴唇开始发抖,半晌,他飞速狼狈道:“仅此而已,再无其它。”
月情抱胸冷笑道:“懂得都懂。”
闫星逐的眉毛微微一压,随即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羞又恼,咬字道:“你又懂什么了?”
月如龙也拧眉看向她,眼底翻涌着黑气。
“……”
月情感觉自己只要多说一个字就会被混合双打,她识时务为俊杰,正色道:“看来这个地方是专门揭人短处的,既然我们都丢了脸,那大家也算是互相扯平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再也不提了。”
她有意握手言和,这显然是最好的结局,但是——闫星逐顿了一下,“慢着,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三人之外,连绝独自站在对面,他一直静默不语,与其余人明显有一道无形又强烈的分隔线。
但他再沉默那也是个九尺高,直立立,存在感极强,还看尽他们所有笑料的人。
月情出言道:“放心,他就是个锯嘴葫芦,是不会说出去的,这一点,我可以拿我的名誉担保。”
她说着向连绝偷偷眨了个眼,后者却神色异样地看着她。
月情顿了下,毫无心理压力地甩锅,暗示性极强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灰蓝色的咒文。
——千错万错都是风宁的错,她所言的每一句胡话,都是风宁指使的。
月如龙还不至于和一小辈纠结,本都算了,但听到月情开口维护,还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他的心头顿时升起一团怒火。
他道:“你的担保无用,若要万无一失,必须也得看看他的。”
一边的行云通天境立马出现画面,十分地通人性,三人一残魂各怀心思,无一不飞速转头,不肯错过哪怕一分一毫。
只见镜中一清冷少年身骑高头大马,绛色长袍透出一丝稳重,独行于长街上,银鱼之下的眉眼锋利锐气,黑而浓的长睫下是漂亮的桃花眼,其间却是极致的漠然与冰冷,正若高山寒雪遗世独立。
再变化,是他捧着松鼠轻轻抚摸时微微一笑的柔情,是落身花雨之下一抬眸的惊艳,是伸手扶住月情时的礼貌与可靠,是哪怕身为纸人都自有风骨的墨宝。
三人:“……?”
不是哥们儿?
月情盯着镜子一看,这里头什么都没有,歪歪斜斜的画面里,只有黑白分明,整整齐齐的两个字:谄媚。
少宗主道:“这群狗腿!”
连绝见此一幕,再看他们精彩各异的脸色,却是微微笑了一声。
大伙纷纷盯向他,望眼欲穿。
他一顿,抚平了嘴角,又轻轻抬手,再度化为龙套,平静道:“该走了。”
见没人反应,连绝抬起眼眉,整个世界中的所有行云通天境突然全部亮了。
这一瞬间,简直比恐怖片还要恐怖。
走走走——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