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接到混世魔王复学的消息，曲秋坐着冷嘶好几声气，半小时内三盏茶下肚，这会儿正抿第四杯。
“报告。”
骤然呛到。她手背掩着嘴，低低咳嗽。在看清来者时，咳得更为激烈。
稳住心神，曲秋戴上眼镜，半天先叹出声：“裳舒啊，过来坐。”
满脑子都是池引月的云裳舒，心不在焉走去，拎把椅子坐下。
曲秋见其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她是愧对从前，想改过自新。当即欣慰地讲了半小时人生大道理。
将自己感动、险些落泪时，全程默不作声的云裳舒忽然提问：“老师，实验班是不是搬楼了。”
茶水差点喷出口。
曲秋安静片刻：“对…你是想去参观一下？”
原是玩笑话。瞥眼挂钟，发觉谈话时间似乎过长，曲秋便想开口：“好了，我带你去教室吧。”
谁知云裳舒眼神忽亮。
“想！”
“......”
这幢新教学楼是云岚捐的，处于操场附近，与普通班隔着条竹林小道。看似偏僻，却离食堂不远。因此常招人羡慕——便于抢饭。
上课时间，望去，教室大多门窗紧闭，还扯上窗帘。好在高二实验班并非如此。
经过时，云裳舒特意放慢步调，视线不动声色乱打量，想找人。按身高排序。当她瞥见倒数第二排，那抹突出而熟悉的身影时，很轻眨眨眼。
“你在看什么？”
曲秋好歹带了多年班，观察能力强，很快便发现她的小动作。
女人声音尖，班内原本低头考试的几名学生，被动静吸引，抬眸望过来。猝不及防看见站在走廊的云裳舒，顿时神色各异。
“我去，校霸回学校了？”有人低声，朝朋友挤眉弄眼。
“还真是。”
躁动之中，云裳舒看见池引月轻抬眉眼，但笔尖依旧没停。几秒后将题解完，才朝外投来目光。
看到对方依旧湿润的发丝，以及披在椅背上、惨不忍睹的校服外套。嗓间忽然发涩，难以言说的情绪充斥大脑，云裳舒心中揪成一团。
而池引月的眼眸依旧是平静的。
她只看了一瞬窗外，就继续低头写试卷，好若周遭发出的所有声响都与自己无关。
讲台被猛拍，台上老师冷声训斥：“安静考试。”
叶枝身为班主任兼教导主任，叱咤风云数届，威慑力极强。她出声发话，班内瞬间死一般寂静。
只有靠门坐着的女生还敢悄悄往外探头。
“云姐，你复学啦？”
这位学霸也是云裳舒狐朋狗友中的一员大将。
“对。”
“怎么都不打声招呼？”
“干嘛，”云裳舒的注意力全在某人身上，此时魂不守舍随便应，“还要抬着轿子来迎接啊。”
“未尝不可嘛。”
还没叙完旧，曲秋如魂魄般飘过来，对着许宴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立刻抓起卷子装死。
高跟鞋落地声响起，叶枝抱着试卷，往曲秋怀里扔半沓：“来，闲着没事干把我们班随堂测批了。”
曲秋安静半晌，拉着云裳舒哀怨跑路。
-
回班，在无数视线下淡定入座。
各科教材需整理，明天才能拿到手，因此云裳舒的桌上干净得能泛起光泽。她思索几秒，将那支黑笔仔细且隆重地放置凹槽处。
她的位置靠窗，穿过底下竹林，对面便是实验楼。同为高二，与池引月的班级恰好为同一层。
正盯玻璃窗发呆，半截粉笔从天而降。云裳舒熟练躲开，还心善地帮其扔回去。数学老师沉默几秒，拿教具敲黑板：“来，这道题选什么？”
坐于身后的柳念替她着急，脑袋左右晃，企图从好学生那儿问来答案。
茫然看着选项，转念想：胡乱蒙吧。云裳舒挑了个最为顺眼的，就要开口——
“老师，收旗。”
教室门忽然被推开，女生手臂上挂着好几幅循环利用的“优胜旗”，对数学老师道。
“去吧，在后黑板。”
池引月的出现，引起不小轰动。细碎交谈声如浪潮袭来：“果然是开学考的年级第一，这么快就进学生会啦。”
“听说还是主席呢。”
“这么厉害？”
被低声八卦的主角，对这些言语丝毫不感兴趣。她安静往教室内走，伸手取过高挂着的锦旗，停在原地整理几秒。
转身向外时，余光擦过正站立的女生。
双手撑着桌，没站姿，另条腿还勾上椅子。
倒是潇洒样，仿若是她提问老师。
池引月收回视线，朝黑板睨了眼。
乱蒙的答案哑在嗓间，本想说出口，却在此刻有所停顿。恰好柳念顺来答案，戳她后背，低声：“C。”
明明报得是A的学习委员：“......”
听后清嗓，云裳舒自信地将要脱口而出——其实是想在池引月面前大展身手。
结果与其擦肩而过时，手指被轻轻碰了下。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紧贴一秒。
又迅速消散。
云裳舒觉得胳膊染上麻意，下个瞬间，池引月的双唇很小幅度地开合。
“A。”
扫眼题目，单选。云裳舒在心里纳闷，怎么有俩答案。好朋友跟...死对头，应该相信谁的话？
几乎是毫不犹豫。
她忽然出声：“A。”
数学老师摸着下巴，嘶一声。这让云裳舒心中警铃大作。她看着池引月离去的背影，冷哼着心想。
这人该不会，是来报仇的吧。
“很好！”
猛然回神。
“看嘛，说明你脑袋还是灵光的。只要肯认真学，老师相信你，绝对能惊艳众人。”
面对夸赞声，云裳舒下意识摩挲手指。方才那抹温度似乎又缠上来，惹得她耳根子莫名有点烫。
剩余的讲课内容，都没怎么听。直到铃声作响，别人的课本写满笔记，云裳舒不一样，但也算有所总结。
捏着黑笔于手中把玩，她淡淡想。
池引月也没这么讨厌。
四节课过后，天色更为浑浊。乌云幽幽飘着，如灰色旋涡。正盯着窗外，柳念凑过来：“走，咱去食堂。”
蓦然回神。
云裳舒组织完语言：“我等会儿要忙点东西。”
“啊，”柳念嘟囔，“忙什么呀。”
“就...”她飘忽着视线，“得往办公室去趟，关于上学期处分的事。”
扯着理由含糊，柳念半信点头：“好吧。”
待她离去，教室里静谧，仅剩云裳舒往窗外探脑袋。
一中传统，为了防止学生抢饭过于激烈，分批次就餐。这月是单数，为普通班提前十分钟下课。
扫眼时钟，见时间差不多，云裳舒拎起脚边的伞，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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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两幢教学楼的连廊走。
要在人流中找到池引月，实在容易。
楼梯处哄闹，嬉笑与脚步声交迭，都忙着直冲食堂。女生清瘦的身影突出、步调缓慢地显露于视野。
假装偶遇，实际上已经等待五分钟有余的云裳舒，快步走去。而后漫不经心地，往对方肩膀处靠了下。
还没等人有所反应，自己倒先开口：“挺巧。”
“......”
“我今天心情好。大发慈悲，陪你吃饭。”云裳舒自顾自说着，末了，双手抱怀，“怎么样？”
池引月身旁围着三名女生。
其中一位为转校生，不了解云裳舒的来头，听完这番高傲的发言，直接替人回答：“不怎么样。”
而其余两位，早已识相而整齐地后退几步。怕摊上事，借口都没来得及找，便先行离开。
将某位大小姐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池引月侧头对身旁同伴道：“我有些事。”
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啊，那好吧。”那女生又瞥了眼云裳舒，走时嘀咕，“长得挺好看的，怎么性格这么差。”
“你...”
“走了。”见她又要炸毛，池引月适时开口。
话被这两个字堵在口中，二人并肩下楼梯。直到手中伞被对方拿过，撑开，共同走在雨幕里。
云裳舒才反应过来，问自己——干嘛要这么听她的话。
雨丝倾斜飘落，散在竹林小道，扬起细微水波。这会儿附近没多少人，也算安静。云裳舒揪揪衣角，为早上那事先行铺垫：“徐阿姨说，你们实验班，早上两节课得考试。”
“嗯。”
“那你怎么还来收旗？”
池引月淡淡：“考完提前交卷。”
靠。
云裳舒沉默着计算时间，想到对方仅凭半小时就做完一张试卷，她微笑。
还是人么。
心中有所思时，她走路速度会顺着放慢许多。而身旁的池引月也会垂眸，注意她的步调，用于调整。
所以当她们以龟速到达食堂时，里边至少走了大半人。不用排长队，云裳舒心情颇好，问对方：“你吃什么？”
“面。”
“哦，那我也尝尝。”
付钱时，云裳舒特意将池引月挡在自己身后，而后对阿姨急匆匆道：“两碗番茄鸡蛋面，一起。”
等对上女生视线，她又显得不自在。摸摸鼻尖：“我心情好。”
继而再度补充：“你可别多想。”
将自己的饭卡放回口袋，池引月伸手拿起汤面，手掌被烘得暖和。见人停留于原地，早已取完筷子的云裳舒转头催促：“快点了。”
请完客，总算有底气提起那件事。她清清嗓：“那个。”
“早上，谢谢你给我伞啊。”
“虽然确实不太乐意，让别人知道我俩关系，但你也不用真下车。”
语调宛如蚊子哼哼，云裳舒脸涨得浮起一层红，低头搅着压根没坨的面。还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曲秋的声音——
“云裳舒！”
这声杀伤力不小，云裳舒险些呛住。她转头时面上有所怔愣，想着自己今天也没违反校规啊。
“复学第一天，就欺负同学，你太让老师心寒。”
“？”
见到曲秋身后那名女生，云裳舒瞬间就明白大致起因。她啧一声，面上红晕还未散尽，朝着池引月微抬下巴。
“你说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