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刚抵达首都国际机场。暴雨刚刚过去,空气里还带着些微的湿润感。
一号航站楼前,车流缓缓移动。不时有交警连声吹哨,用力挥手——“送人的送完快走!别都堵在这儿!都动一动,往前开!不要在这里等人!”
有人孤身远走他乡,也有人揽过久别重逢的肩膀。
人群川流不息,只有更古不变的阳光,照在首都国际机场的玻璃墙上,闪闪发光。
杜铭拖着行李箱,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机场大厅。
正是暑假,大厅里充满了出游的小家庭。孩子像野马脱缰,家长拖着大包小包紧紧跟随,一眼也不敢松懈。
杜铭的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屏幕,是导师的来电。
“到机场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汪院士的声音,慢条斯理的。
雨后放晴,老爷子一定在阳台上喝茶。
“刚到,现在过安检,人挺多的。”
“大小伙子还怕挤啊,要锻炼身体。你要是倒下了,海南那边得多遗憾啊。”
“我也没那么重要。”
“哎!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烛龙’的发现者!千年来最大的近地小行星啊!3.24亿公里,在这么远的距离,你能精准地观测到它并计算出轨道,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我其实希望没有发现它。”
“你看看,你又来了!这个发现,足够你投《自然》的——不对,是什么杂志都能投,投了一定中,所以你不要老是给我垂头丧气的。”
“可是……如果一个发现会让一切变得更糟,您还会继续推进吗?”
汪涛笑了一声:“收你们这帮学生,可能会让我名誉扫地。你看我不还是收了吗?当然,我不是说你。”
“可是它很可能会撞上地球。”
“如果撞上了,你可以拿诺奖。”
“我不想——”
“杜铭,够了!你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要在办公室外谈论。我这次就当没听见!”
杜铭呼吸一滞,他的确暗暗希望能被人听见。
电话两端,这对师生沉默着。
安检通道前的队伍长而安静。杜铭的前头排着一群学生。
其中一个男孩的深蓝色T恤上印着“NASA”的标志,让杜铭多看了一眼。
“你们看这个!”“NASA”男孩几乎把手机屏幕塞到同伴的脸上,“小行星’烛龙’全解析,超牛的!”
旁边的长发女孩接话,“是不是说,到时候肉眼可以看到它划过天空啊?”
“是这么说。”
“那我到时候要许愿!是什么时候来着?”
“再过170天——明年一月初吧,放寒假前。我许愿它直接撞地球,正好不用过考试周。”
长发女孩白了他一眼,蹙起细细的眉毛:“你可拉倒吧——到时候我要去看流星,你去不去?”
“还不知道哪里能看到呢。”
“你到底陪不陪我去?”
“去的去的!”
杜铭跟着人群往前走了两步,“老师。”
“怎么?”听他放软了语气,汪涛也不再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杜铭脑子好使,能分清轻重——
“老师,我觉得,我们不应该隐瞒消息。”
杜铭听到茶缸子砸在木头桌面上的声响,然后是导师严厉的声音:“是我要隐瞒的吗?”
“不是。”
“那是你能决定的吗?”
“不是。”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杜铭,想法要现实一点!”
“可手术前,病人都需要知情。”
“对,没错!但是你不会拉着他的耳朵,对他反复强调,你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会死亡。如果你是医生,你会说,你的生还率是百分之九十九。言论不可控,杜铭。”
“可言论是控制不住的,老师。”
“那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了。你安心去海南。我和航天中心的老任打过招呼了。他是我的老同学了,你去了,在他手下做事。他会关照你的。”
“知道了,老师。”
“最近还头晕吗?”
“没有。”
“那就好,年纪轻轻,动不动晕了菜的可不行。工作重要,也别忘了吃饭。到那边好好干。”
“好的。我要过安检了,老师。”
“好,还有一句,你爸让你春节前回来。”
杜铭抬起头,灯光打在镜片上,挡住了他的眼神:“让他自己和我说。”
“我也不乐意当你们爷俩的传话筒。但你得让你爸的警卫员从我办公室里出去,总不能天天盯着我喝茶。”
“我知道了。”
“总之,你到时候尽量回来吧。”
“老师,您也认为……”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但如果不是你坚持,我不会同意你这个时候去海南。”
年轻的学生们已经通过了安检,消失在视线里。杜铭看到安检员朝他招手,“去哪里?”
“海南。”
“机票看一下。”
“走这边过安检——电子产品拿出来,水不要带。”安检员将护照和机票还给他。
过了安检,就是候机大厅。这里人潮涌动,人们兴奋、期待、好奇。
透过落地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跑道上,白色的客机正缓缓滑行、有序起落。
这样明亮的日子,本应该是安逸的、无忧的、阳光灿烂的。
新闻里说有一颗星星要经过地球,没有人会在意。
听说国家要趁机进行一点科考计划,那可太正常了。
但是星星会砸下来?你疯了吧?
地球转动了46亿年,所以明天也会继续转动,不是吗?
这安逸让他感到痛苦,杜铭下意识地握紧了行李箱的把手。塑料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声响。
一阵熟悉的头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像雪花般闪动,机场大厅灰色的坐椅和浅色的地砖被拉长、扭曲,像一幅渐渐溶解的画。耳边的喧嚣逐渐变得模糊,被隔在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之后。
杜铭的眼前出现一片黑色,他看到一颗灰色的天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色的中心。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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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互相观测。
他闭上眼,手指在行李箱的把手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踩着心中的秒数。一,二,三……
五秒之后,一切消失,机场的嘈杂声重新涌入耳中。
广播里空姐悦耳的声音响起:“国泰航空6111,前往海南的旅客们,我们现在开始登机了。”
暮色降临,海南的空气越发潮湿,像一层黏稠的薄膜紧贴在肌肤上。
风起坐在窗边,看远处椰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面上,随着风轻轻摇曳。远处隐约传来海浪声。
她的行李箱还打开在床角,一半已经空了,另一半还放着衣物和一些个人物品。风起没有继续整理的心情,甚至觉得,这种不上不下的空落感正适合她此刻的状态。
今天的操作测试,她的成绩排在中游,修理机械的用掉的八分钟,让她在时间上落后于其他候选人。她觉得自己正在被淘汰的边缘。
宿舍原本为两人准备,但前来参选的任务专家不多。她原以为会喜欢这种独处的安静,可现在,如果有个室友能聊上几句,或许会好过一点。
手机“嗡”了一声,风起的心里一紧。
“十一回家过节。”
来自母亲的消息出现在微信的置顶栏里。
风起的手指在悬在屏幕上。如果通过了选拔,未来半年都要留在基地里,十一必然是出不去的,这是所有来参选的人都心知肚明的。
只有被淘汰的人,才会提前离开基地。她可以面对任何测试和挑战,但暂时还不能接受被淘汰。
母亲从她的沉默里,也许已经察觉到她的意思,没有再发第二条消息。
她知道母亲必然已经失望了。那些未出口的解释和迟来的回信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隔得越来越远。她看着屏幕上的字句,耳边仿佛响起母亲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霄霄,又不回来吗?”
“如果打过去,告诉母亲自己正在参加航天员的选拔,母亲会怎么反应?”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答案几乎是确定的:“你能不能别总去追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风起知道,母亲从未支持过她追逐航天梦。在母亲眼里,她本可以选择一份更稳妥、更平凡的职业,而不是这条注定充满未知和压力的道路。母亲眼中的未来,是平凡而安稳的日子,而不是风起一个人远离地球、迎接不可预测的挑战。
“如果没有选上呢?”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如果没有选上,她甚至不需要面对这些挣扎。这一刻,她感到矛盾的自己站在悬崖边缘,一边是无法言说的疲惫,一边是无法放弃的执念。
“那就不说了吧,正好避免又一场争吵。”
她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夹克,走出宿舍。风在空旷的园区里呼啸,带来远处机械设备的轰鸣。
不远处,园区门岗的方向,有人在冲她挥手:“同志!那边的同志!”
风起走过去。
“同志你好,”警卫对风起敬了一礼,“不好意思,这位是来轨道计算组报道的,我和他们组长通过电话了。他们组暂时抽不出人手来接,您看,您能不能带他去测控中心报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