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兰台笑道:“要不姐姐先想一想再做决定?如果你执意不愿见他,那我就叫淳誉去打发他走。”
萧淳庆道:“有什么好想的,早就想清楚了,不见。”
正说着,萧淳誉也匆匆跑进来,叫道:“姐,我已经去瞧过姐夫了,他这次是真的来认错了,挺诚恳的,你还是去见见他吧!”
“不去,”萧淳庆神色不变,“你去叫他走,莫再那里碍眼。”说完径直进了里屋。
她神色冷淡,态度坚决,夫妻两个也无法,只好去门口见谢渊白,劝他暂且回去。
谁知谢渊白铁了心,怎么劝都不肯离开,夫妻俩又是无法,只得让他跪着。
谢渊白在侯府门外跪了一整天,引得无数街坊邻居来看热闹,侯府的人忙进忙出,聂兰台多次出来劝他,他也不肯走,但萧淳庆始终没出现。
到了暮色降临之际,谢渊白支撑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聂兰台赶紧命人把他拉上马车,送回谢府。
谁知第二日大清早,谢渊白又背着荆条来了。这一跪又是一整天,萧淳庆仍没露面,连话也没给他一句。
谢渊白也不气馁,又跪了一日,跪到暮夜时分又被人拖上马车送回谢府,但第二天一早又准时来了。
如此跪了好几天,全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
跪到第七日,聂兰台和萧淳誉见萧淳庆仍不肯松口,又来劝她。
萧淳誉道:“姐,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谢四如今既诚心悔过,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萧淳庆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一直住你家了?那我搬出去,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宅子。”
萧淳誉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谢四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了,凭他的身份地位,确实不容易。你就算不跟他回去,那也出去瞧他一眼,毕竟你们还是夫妻嘛!不然他日日这样跪在咱家外面,也不是个事。”
萧淳庆淡然道:“跪到他不想跪了,自然就走了,你担心什么。”
聂兰台也道:“姐姐,这段日子我一直留意你,我觉得你和谢四公子并没到闹僵的那一步。他如今既来负荆请罪了这许多天,可见是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或许姐姐可以适当地让一步,夫妻两个不就是这样彼此让步,彼此包容才能更好地往前走吗?”
萧淳庆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懂,我也知道你说的很在理,我本该照你说的那样做。可我心里还是有一口气没消,我不想勉强我自己。”
聂兰台缓缓道:“以前我跟姐姐一样,遇到任何事情,总觉得只要自己有理,便得理不饶人,必得把这份气撒透了才舒坦。可是我后来慢慢知道,过刚易折,我们这样往死里撒气,对自己、对别人都不好。”
“兰儿说得很对。”萧淳誉连忙附和自己媳妇。
连从未开口劝过萧淳庆的汪妈妈也忍不住道:“姑娘,咱们也不是天下第一等的人,不可能说一是一,总有些事情免不了要妥协的。夫妻之间不比别的事,夫妻间有恩有情,为了这恩情做一点让步,换来两个人更好,这很值!”
就见萧淳庆低头不语,不过瞧她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有所动摇。
三人一起劝,加上萧淳庆心里本就对谢渊白还有依恋,又晾了他这么久,气也撒得差不多了,萧淳庆思忖半晌,终于决意去会一会谢渊白。
谢渊白见到萧淳庆出来,大喜过望,忙向她行了个叩首大礼,叫道:“夫人,庆娘!是我错了,我来接你回家,希望你不计前嫌,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
当萧淳庆见到他脸色憔悴、袒着上身背着荆条的那一刻,心已经软了。
但她脸上还是一片冷漠,淡然道:“你回去吧,犯不着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引得街坊邻里来观看,影响侯府正常生活。我来见你不是原谅你,只是来告诉你,不要再多此一举了,打扰了我弟弟弟妹可不好。”
“庆娘,这次我是真的知错了!”谢渊白恳然道,“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把所有事情跟你从头说起,告诉你我何以明白我错了,错在哪里,为何犯错,将来如何改错,你听完之后,如果仍觉得我不可饶恕,我便离去,此生不再纠缠你,如何?”
见他如此诚恳,又当着众人的面这般低声下气,萧淳庆到底有些不忍,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进来吧。”
话未落地已转身进了大门。
谢渊白如闻天籁纶音,立即爬起来想跟着进去,谁想跪得太久,这一下起得猛,膝盖一个不支,竟然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萧淳庆听到动静,回头一瞧,慌忙跑过来扶他,急道:“你怎么,你怎么了?可摔着哪里了?”
谢渊白见她虽然面上冷漠,可这情急之下流露出来的关心却做不得假,他心中欢喜,抓着萧淳庆的手道:“我没事,庆娘,你真好!”
萧淳庆啐道:“才知道我好,早干嘛去了?”气归气,瞧着虽还是一派冷漠,但她已忍不住伸手在谢渊白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见夫妻两个如此,躲在大门后偷瞧的聂兰台对身畔的萧淳誉道:“好了,放心吧。夫妻两个,不怕吵架,不怕打架,就怕互相不理不睬,如今姐姐已经掐了姐夫,两个人就好了。”
萧淳庆回去后,小婴儿、乳娘、丫鬟婆子等一大群人都跟着回去,安定侯府热闹了这么些日子,骤然又安静下来,聂兰台竟有些不习惯。
下午聂兰台带着丫鬟们收拾萧淳庆住过的院落,绿鸭突然道:“这人跟人真是没法比,当初咱们二姑奶奶被二姑爷打成那样,说好了要和离,结果二姑爷一句话就把她接回去了。这萧家的姑奶奶才是真正的贵人,谢姑爷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竟然负荆请罪这么多天,可见多么爱重她!”
她满脸艳羡:“哎,我要是能遇见这样痴心的男人,死了也高兴!”
翠鸟笑道:“去床上躺着吧,梦里来得比较快!”
白鸽细心,见聂兰台神情淡淡,并无一丝欣慰或艳羡,甚至有点不以为然,忍不住问:“夫人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聂兰台道:“没有,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绿鸭兴冲冲地问:“夫人有什么感慨?是不是也觉得谢姑爷很痴情?”
白鸽忙用胳膊肘撞她一把:“谢姑爷算什么,咱们姑爷才好呢!”
翠鸟素来机灵,最会察言观色,又了解聂兰台的性子,想了想,便大着胆子问道:“夫人,若你是萧大姑奶奶,遭了这样的事,你会原谅谢姑爷么?”
聂兰台淡然道:“谈什么原谅不原谅?不过一辈子永不相见罢了。”
她劝萧淳庆退一步,那是因为她看得出萧淳庆早就原谅了谢渊白,对他依恋颇深,只不过没把气撒个透不肯罢休。
既然谢渊白递了台阶过来,萧淳庆肯定是会下这个台阶的,只不过她性子骄傲,不肯主动踏上这台阶,还须聂兰台和萧淳誉帮她踏出第一步。
至于聂兰台自己,既然已把真心交付给萧淳誉,那么无论将来他是身边有人还是心里有人,她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因为她会觉得脏。
接下来过了好几天清静日子,聂兰台想着不久就是祖父生辰,正好冬季也快到了,打算给他做一些厚点的鞋帽之物。
这天她正在库房里选料子,忽然绿鸭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聂兰台也是无奈,但凡有什么事,这丫头必得以“不好了,出事了”开头。
她见绿鸭一脸紧张,问道:“这次是什么事?”
绿鸭道:“是大姑奶奶的酒铺出事了!”
“夫人以前不是聘了个叫方水清的酿酒师吗?他的酒一向卖得好,可是今儿上午有人去闹事,说在咱酒铺里买的番薯酒把人给喝死了,死的是个老头,他儿子把尸体拉到酒铺了,眼下正闹得厉害呢!”
“喝死了人?”聂兰台皱眉,“方水清酿的酒,他都会自己先试喝,没问题才多酿一些来卖,怎会喝死人?”
绿鸭急道:“还不止,说是还有很多买了那种番薯酒的人也在酒铺闹事,都说中了毒,有的肚子疼,有的闹头疼,有的上吐下泻,怕是有五六十号人呢!现在人们把整条街都堵了,听说大姑奶奶和老太爷都赶过去了,夫人你也去看看吧!”
聂兰台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感觉就是长姐遭了暗算,但眼下没见到情况,也无暇多想,只道:“我即刻过去,你去请萧管家遣人上京兆府报官,再亲自去裕香街樊记药膳铺子找樊雪音姑娘,跟她说明酒铺顾客有人中毒的情况,务必请她火速去酒铺一趟!”
既然出了人命,官府必会插手,还不如早早让官差过来封锁现场,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也能早点发现蛛丝马迹。
同时那些闹事的人也须妥善处理,越快越好,樊雪音在鉴毒方面功夫了得,说不定能很快找出解毒之法,先解燃煤之急。
聂兰台从自己私库里拿了两百两银子,匆匆赶到长姐酒铺所在的桃花巷,果然如绿鸭所言,一条街都堵满了人。
好不容易挤到酒铺前,果见一个矮胖中年男子跪在一副棺材前鬼哭狼嚎:“你们还我父亲,还我父亲啊!他是这家酒铺的老顾客,喝了他家十多年的酒,亏他还天天说好,结果被他家的酒给毒死了!”
他边哭边卖力摇一个酒葫芦,“这葫芦里的酒还剩一半,千真万确是昨日我从这家酒铺给他打的!父亲说这个番薯酒味道又好价钱又便宜,让我打五斤,我没舍得,只打了三斤,谁知他两斤都没喝,就送了命,谁来给我做主呀!谁来可怜可怜我父亲呀!”
他身后还跪着一个妇人,带着三四个小孩,均是哭哭啼啼,吵得不可开交。
边上有许多人坐在酒铺门口,纷纷嚷道:“我们也中毒了,只是我们喝的没有李老头那么多,保了一条命,快把你们东家叫来,该赔命的赔命,该赔钱的赔钱,否则这个事便是闹到天子那里也没完!”
酒铺掌柜和方水清带着几个伙计正在竭力安抚。聂瑶台和聂老太爷本来早就到了,但众人闹得厉害,两人被伙计们塞在酒铺里不让出来,免得闹事者一拥而上,对祖孙两个不利。
方水清竭力大声道:“大伙放心,如果真是我酿的番薯酒出了问题,我一定负责到底,请大伙先安静一下行不行?先让我来看看李老爹葫芦里的酒是不是我酿的……”
立即有人怒道:“你来看?那你说不是你酿的,就不是了?你想赖账,门都没有!”
“就是,你说的好听,怎么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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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们没被毒死的人,你你赔点银子也就罢了,可李老头都丧命了,你赔命不成?”
方水清面不改色道:“大伙莫急,咱们已经报了官,若官府查明李老头确实是喝我酿的酒死的,那我赔命也应该。”
他清清嗓子,“放心,我在这里跑不了,你们都说在我们铺子买的酒喝出了问题,那就把凭证拿出来。凡是来我们铺子买酒,都有专门的标记,大家把酒坛拿来也好,把剩酒拿来也好,做个证明,等官府的人到了,我们就一桩一桩解决起来,绝不亏了大伙!”
聂兰台见他慨然不惧,应对得当,显然是个有担当的,不禁生了几分欣赏。
眼下方水清既稳住了局面,她便没有吭声。她挤在人群里,在官府来人之前,若无需要最好不要轻易露面。
若这些闹事者是拿了好处来捣乱的,万一对她一拥而上,她也讨不到好处去。
不一会儿绿鸭就领着樊雪音来了,令聂兰台惊喜的是,樊雪音还搀扶着一名长须白发老者,想来就是她多次提到的祖父。
聂兰台顾不得再隐藏身份,急忙上前见过两人。
樊雪音匆匆向聂兰台介绍身边老者,果然是她祖父,聂兰台与他见过礼,樊雪音道:“绿鸭姑娘到我铺子去叫我,正好祖父今日来看我,祖父比我强多了,我就把他也拖来了。既说是酒出了问题,快让我们看看那酒。”
聂兰台道声“有劳”,忙把两人领到那带头大闹的李汉子面前,道:“这位大哥,你说你父亲是喝了这家酒铺的番薯酒中毒身亡的,请问这葫芦里装的可是你父亲喝剩的酒?”
李汉子又卖力摇晃起那葫芦,大声道:“正是!他这葫芦能装五斤酒,我昨日打了三斤,他喝了一斤多,还剩下一斤多。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这酒葫芦我可不会给你们!”
聂兰台道:“我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鬼才信你!”他把酒葫芦紧紧抱在怀里,“这酒葫芦我绝不会给你,等官府的人来了,我要交给官老爷,你当我那么傻!”
聂兰台道:“你放心,我并不要你的酒葫芦。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大夫,他们精通药理,你不用把葫芦里剩的酒都给我,只需倒一点给我,让两位大夫查验一下就行了。我知道你信不过别人,就请你自己去弄个装酒的器物来吧。”
李汉子半信半疑,迟疑片刻,便叫他十多岁的大儿子去商铺借个碗来。
那少年颇机灵,很快挤出人群,在边上茶铺里借了一个小茶盏来。
李汉子倒了半盏酒递给樊老爹,大声道:“就是这酒害死了我父亲,老丈,你要是真能验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可要直言相告,不要胡说八道包庇歹人!”
樊老爹道:“你放心,我们说这酒有没有问题是算不得数的,一切还要等官府的人来了再定论。”
聂兰台道:“如果这酒真的有问题,大夫早一刻验出来,就能早一刻找解药给让大家伙,李老爹不幸丧命,我们都很痛心,不能再让别人出事了。”
边上的人一听这话,纷纷道:“这位夫人说的有理,死的人已经死了,咱们还在受着苦呢。大夫,您快看看这酒,要是不够,咱这里还有半壶。”
“我这里也有两斤给大夫瞧瞧,也是昨日打的,我只喝了二两,吐了五次!”
“大夫,请你救救俺爹,他已经晕过去了,请您快点把解药配出来!”
这番动静早就传进了酒铺,聂瑶台和聂老太爷隔着门缝往外看,就见聂兰台带着一老一少在那里验酒,神情镇定自若,言行不慌不忙,当下心里一宽。
聂老太爷捋着胡须道:“三丫头本来是最让我担心的,没想到如今我最放心的就是她了。”
聂瑶台含泪道:“兰儿长大了!”
樊雪音祖孙俩端着那半盏酒,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樊老爹还把一根食指伸进去沾了酒,放进嘴里吮吸。
聂兰台连忙拦道:“老先生小心!这酒毕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你当心自己的身子!”
“无妨,我有分寸。”樊老爹推开聂兰台的手,将沾了酒的食指放进嘴里细吮。
他忽然抬头,问道:“这酒是谁酿的?酿酒师能否来说说话?”
方水清连忙上前,拱手道:“老丈,他们说的番薯酒是在下酿的,但这些人带来的酒都不让在下查验,所以在下也不敢确定您手里这个是不是我酿的。”
“无妨,他们既信不过你,你就别看了,省得他们更加怀疑。”樊老爹道,“你且说说,你酿的番薯酒都用了哪些材料,各用多少,先后步骤如何?”
本来这种问题涉及到酿酒技艺秘方,可眼下出了人命,方水清也顾不得这些,连忙细细道来。
听到其中一步的时候,樊老爹打断道:“这么说,酒里你加了枇杷叶?”
方水清道:“正是,枇杷叶对人并无害处,能去涩味,还能提升酒味口感,很多酿酒师傅都会使用。”
樊老爹沉沉一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方水清大吃一惊,“枇杷叶有益无害,我酿酒多年,许多品类的果酒都有涩味,为了去掉果子的涩味,我都用这枇杷叶,为何其他的没问题,这番薯酒就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