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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卷·愿逐月华流照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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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骤然停在常乐坊巷口,元序起身,与棠梨换了个位置,留她们二人单独在马车内。

片刻后,棠梨下了马车,与驾车的苏木讲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向东市的方向走去。

马车继续向前,最终停在谢府门口。

头戴帷帽的谢杳下了马车,躬身见礼。她一直目送着马车,待它消失在巷口,才回身进了府。

无人察觉的偏僻小巷里,一个身影从马车跃下,三两步跳上屋檐,翻墙进了谢府。

红尘楼内,人声鼎沸。

中秋佳节,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平民百姓皆会聚于此,宴饮赏月,好不热闹。

“棠梨”低着头,尽可能避开人流,走到拐角处。

她轻声唤来一个小厮,交代了几句。那小厮频频点头,转身直奔副楼主房间而去。

“副楼主,有一位名唤棠梨的姑娘,说是有急事找你。”

月见在小厮的引路下,快步来到一楼,她见一身侍女装扮的谢杳,很是惊诧,连忙护着她走进里间。

“你怎的这身打扮?也不怕被旁人认出来?”月见诘问道。

“阿姊,我有急事,快带我去见姑姑。”

“你且等一等,师父在见客,不好打扰。”月见拉着谢杳,走到桌子旁坐下,“阿杳可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倒也不是我的事。”谢杳饮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她适才走得很急,喉咙发干,有些不适。

月见见谢杳不欲多言,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时辰差不多了,你随我上去吧。”

“师父,这位是棠梨姑娘,她有事找您。”

谢弈月屏退了屋内的人,又命月见将门关好,守在门外。

“怎么了?”谢弈月望着眼眶微红的谢杳,柔声问道。

“姑姑,你可知……”谢杳心急如焚,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谢弈月走到谢杳面前,凝眸看向她,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这小侄女如此魂不守舍。

“昭昭莫急,慢慢说。”

“姑姑,今日我和殿下还有太傅,一同去了曲江池。”谢杳直视谢弈月,想看她作何反应,“太傅带我们到了一处水榭。”

谢弈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太傅说,你们少时常去那儿。”

“是。”谢弈月故作漫不经心,“那处水榭就是我之前同昭昭讲过的地方。”

“文定十一年上巳日,姑姑可还记得?”谢杳语气悲凉,一字一顿地说道:“姑姑那日认错了人,也错付了心意!”

谢弈月付之一笑,垂眸不答。

“姑姑为何不问缘由?不问问我是如何知道的?”谢杳不解。

谢弈月抬眸,与谢杳目光交汇,却仍旧默不作声。

谢杳的心中生出一个极为荒诞的想法,她声音颤抖,“姑姑早就知晓?”

谢弈月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文定十一年的中秋,元朔约我到曲江池赏月,我无意间发现他并不知晓那处水榭在何处。后来,我想泛舟夜游,被他拦下,我偷偷问他的侍卫,才知道他怕水。”

“怕水之人,如何能够凫水救人。”谢杳轻蔑一笑。

谢弈月神色淡然,“那时我便知晓,救我的人不是他。”

“所以姑姑这些年在长安守着的那个人,是太傅?”谢杳为之动容。

谢弈月轻叹:“这么久了,昭昭竟还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

“姑姑,我不明白,既然你早已知晓,为何不与太傅说清楚?”谢杳言辞恳切。

“昭昭,我已不能向他言明。”谢弈月走到窗边,背对着谢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所心悦之人一直是泽谦,之前种种,皆是负气之举,却不曾想,元朔真的属意于我,还有意让我做太子妃。阴差阳错,一切都为时已晚。”

“姑姑是怕圣上对太傅下手?”谢杳无奈叹息。

“我拒绝了太子妃之位,依元朔的性格,倘若知晓真相,定不会容他。彼时父亲已有退隐之心,他在大殿当着百官的面婉拒了太傅一职,又向太祖举荐了泽谦。”谢弈月转身望向谢杳,眼底满是悲凉,“所以,我便更不能说了。”

谢杳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走上前,紧紧拥住姑姑。

谢弈月轻轻拍了拍谢杳的后背,“不必难过。”

“姑姑,就没想过放下吗?”

谢弈月松开谢杳,面对着她,认真地说道:“昭昭,有些感情,早已深入骨血,无法舍弃。”

“可遥遥相望,不能再进一步,真的值得吗?”

谢弈月抬手擦掉谢杳脸颊上的眼泪,“值得。”

“相濡以沫只是戏文佳话,这世间多得是爱而不得。浮生转瞬即逝,能够遇到心意相通之人,已是幸事。”

“若有一日昭昭遇到了,可千万不要错过。”

谢杳坐在院中,望着天上云,云间月,反复回想着姑姑的话。

“嘎吱——”

谢杳循声抬头,猛地起身,“谁?”

“昭昭真是耳聪目明。”

“殿下?”

元序从树上跃下,拂了拂衣袖,掸掉身上的尘土。

“见过姑姑了?”

谢杳轻轻点头。

元序走到谢杳面前,上身微倾,打量着她,“昭昭怎么还哭了?”

谢杳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

“给你的。”元序从衣衫中掏出几块饴糖,递给谢杳。

“吃点甜的,就不那么难过了。”

谢杳眸光微动,伸手接过饴糖。

“殿下藏在树上,就是为了等着给我送这个?”

元序眨了眨眼,“不然呢?”

谢杳展颜一笑,拿起一块糖,塞进嘴里。

“姑姑怎么说?”

元序见她心情好了些,才开口问道。

“姑姑早就知晓了。”谢杳叹了口气,“我儿时一直以为姑姑是为了圣上才守在长安,其实不然,她是为了太傅。姑姑心悦的、想要守护的重要之人,自始至终都是太傅。”

“他们心意相通,却不能更进一步,确实遗憾。”元序亦感叹道。

谢杳摇头否认,“并非心意相通,太傅还不曾知晓姑姑的心意。”

元序正色,温声劝道:“这件事,还是等着姑姑自己开口吧。”

谢杳撇了撇嘴,心生疑问,“倘若殿下是太傅,会怎么做?”

元序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当下便会问。纵使对方无意,也好过彼此错过。”

“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谢杳莞尔,“切莫违背!”

“拉勾!”元序向她伸出手。

谢杳伸手,勾住元序的手指。

二人相视一笑,“拉勾!”

暮色渐沉,红尘楼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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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明,让人不知昼夜。

谢弈月提着一壶酒,倚在窗边,不时小酌几口。

满月高悬,清辉四溢,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之中,醉了一阙琼楼玉宇。

酒入愁肠,却没能让她入眠,反而更加清醒。

在宵禁前的最后一刻,谢弈月戴上帷帽,出了楼去。

书房的桌案上,堆满了经史古籍,顾怀川一本一本的将它们拿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再放回书架。

一来一回,不知辛劳,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

顾怀川理好书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过往的回忆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令他心烦意乱。

顾怀川推开窗户,望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失了神。

文定十一年中秋节,街上人来人往。

路过的人瞧着谢府门口久久伫立的少年,无不满腹狐疑。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的一直站在门外?”“他好像是谢尚书的门生。”“顾太傅?”“那怎么还站在门外?”

……

顾怀川置之不理,他坚持着等在谢府门前,直到谢弈月回府。

“皎皎,你当真要做太子妃?”

顾怀川走到谢弈月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弈月不答,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顾怀川扶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

“对!”谢弈月瞋目望向顾怀川,“我就是要做太子妃,不只如此,我还要当皇后。”

顾怀川愣然,双手脱了力,谢弈月见状,甩开他的手。

“皎皎当真心悦太子殿下?”

顾怀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还未来得及恭喜顾大人,你如今官拜太傅,贵人事多,就莫要再操心这些闲事了。”

谢弈月丢下这么一句话,快步跑进府内。

顾怀川停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万般无奈,惟余叹息。他仰望苍穹,眸光闪烁。

夜色阑珊,月明星稀,满月高悬,却又形单影只。

亥时初刻,宵禁闭市,曲江池畔,人影稀疏。

谢弈月孤身一人,穿过晦暗的林间小路,走到水榭之中。

秋风瑟瑟,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谢弈月望着池中被吹皱的月华,面露悲戚。她心中有悔,却无人可说。一切阴差阳错皆始于此,倘若当年的她没有意气用事,结局会不会一样?

可惜,这些都已无从得知。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句话,道尽了他们之间的因缘。

谢弈月自记事起,便与顾怀川形影不离,她对他太过熟悉,以至于有关他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

她始终记得,顾怀川的志向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太傅之位,于他而言,重若千钧。时过境迁,她怎么能开口,让他走到自己身边呢?

如今的顾怀川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顾泽谦,他的肩上有着更重的责任。谢弈月亦是如此,她的背后是整个江宁侯府,行差踏错之事,她万万不能再做。

谢弈月遥望天边明月,默默祈愿:此生不求偕行,惟盼君安。

“滴答——”

雨水淅淅沥沥,卷着落叶,打在池中。

一场秋雨,一场寒。长安的秋天,就在浓浓的愁绪里,氤氲生长,直到迎来下一个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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