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沉寂几息,确定它不再移动,找到今年相中之人,喧嚣又起。
云镜抚着蹲坐在他身侧的玄狮,轻声问道:“是她?”
玄狮点头,自鼻间哼出气息,仿佛回到千年前,见到那道赤色剑光,破开重重迷雾,精准刺到它身上,平白受一遭罪。
云镜轻笑,对身边的江淮序道贺:“恭喜江门主,今年灵境看中的是御灵门中人。”
江淮序轻声点头,“今年由御灵门第一位入灵境,所在区域顺延次之,而这位御灵门弟子……作为首领者。”
他介绍的时候望了过去,看清选中之人瞬间皱眉。
他至今深深记得林池鱼参加弟子大会那年,灵境选中的也是她。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那片林池鱼的神魂碎片?
他面露忌恨,眸中杀心再难遮掩。
谁知有一人却比他更快一步,越空御剑,在空中留下一道风驰般的苍蓝灵息。
跨越整个会场的距离怎比离林池鱼只差临门一脚的灵境大门近?
林池鱼双腿一迈,整个身子完全消失在入口前,林沧泱落身过来连她的衣角都未曾抓住,不管不顾俯身一冲,越过御灵门的人入了灵境。
在场所有人的眉头都深深皱起。
江淮序面色阴沉:“灵境认可之人已其内,境门未关,四方神未怒,便说明灵境认可,不算破了规矩。今年变数之大我等始料未及,为赔礼赎罪,我愿为首,护诸位弟子周全,道场余下之事,劳烦芜香君代为指导打理,事后御灵门有重谢。”
君芜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目送江淮序护送御灵门弟子逐一离开,随他们消失在灵境入口。
她身侧的墨绿少年面露担忧,“师父。”
君芜回摁他的肩:“不徐,等会儿玄山进去,你务必带众弟子找到林沧泱。”
他点头,君芜的脸色才好转半分,依次指挥中州、东州、北州……各州弟子依次入灵境。
云镜静立一侧,抚着玄狮始终淡笑。
……
林池鱼落地险些要栽进土地,还好她眼疾手快扶住近在咫尺的树干。
天空紫色暮霞沉沉,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原野,看不见一人。林池鱼松了口气,接着便是惶然。
道场祭台,她的徒弟执剑越空而来,想杀她。
就同偶尔个夜,她惊觉床头站着一位手执冰刃的黑影,不敢探看。
她怕黑,却要装出不怕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起床找水喝。
她踢了踢脚边的草,叹了一口气。
方才她太过着急,忘记拉着茯苓直接一头扎了进来,现在真是两眼抓瞎。
林池鱼不想做一个多情贪多之人,霜花还在等着她,她没想过再拿一个法武。
沈灵懿朝她立了战约,就说明她一定有手段能调整对战名额让她们遇上。沈灵懿是怀丹境,她还只会凝气,她要再拿个法武她没有,还真打不过沈灵懿。
输了其实也没什么。
清沙州百万余人,她应该替那人道歉。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抬步向前走去,孤勇地扑进眼前望不见尽头的远野里。
化形为荧光的灵息绕在她周身,光是走那一截路,林池鱼感觉自己的修为上涨不少。这可能是特设的一种假象,她出去便消失,林池鱼并未压制,享受灵境对她的馈赠。
灵境不止有法武,还有守护法武的兽守,和白玉京的又不相同,灵境的兽守多为灵兽妖兽,以修道之别划分,品级高的法武可能由一只百年修为的弱小灵兽看守,亦有可能由一只千年甚至万年修为的妖兽看守,偶遇谁全凭运气。
既然都在灵境,兽守也是能化法器使用的,这不是没出现过先例。
有人就喜欢兽守的某些特质,降服它之后同它达成契约,带它出灵境走南闯北,待人羽化之后,兽守才又继续回灵境看守法武。
至于会不会有人在此空隙撞大运,什么不用做带走法武出境,就另说了。
林池鱼蛮相信自己的运气,不准备跟兽守硬碰硬,到处找一找看能不能捡漏。当年她入灵境遇见霜花,守护它的兽守,恰巧是一只修炼不过百年的灵兽,她一掌风呼过去就晕了,让她不废吹灰之力就拿到,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兽守不敢置信又可怜巴巴的眼神。
天才嘛,总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她越过漫漫长野,没走两步,眼前开始起雾。一层薄薄的几乎不可见的雾裹住她的身子,林池鱼望了一眼天幕上磊落一身的朝阳。
日不驱雾,那便说明此处有兽,她需得小心一些,摸清此兽何等修为,何种性格,法武是否被人拿走。每一种情况对应的兽守状态都不一样,她一个洞明境的能打得过谁。
林池鱼谨慎地往前走去,发现雾气并没有变浓,心中反而一紧。
雾气稀薄,不代表此兽能力微弱,相反,有可能它是故意控制,引诱修者入内,再杀个措手不及。有些兽守就爱这些逗弄之举。
周全起见,林池鱼决定绕道而行,不跟它硬碰硬。
她当即掉头,按照反方向原路返回,又一次越过漫漫长野,衣摆沾了不少潮湿之气。等她走到尽头之时,林池鱼顿住脚步。
此处风景与她最初入境之时截然不同,一道没有任何遮挡的宽阔道路出现在她面前,静静邀她入内。
林池鱼笑了。
灵境中,连路都会骗人。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熟悉的雾气升起,遮蔽眼前林木,林池鱼看着他们都蒙着一层阴影。
看来这兽守早就发现她,也不想扔下玩弄她的机会。
她现在只有一条路走:找到它,同它言明自己的心意,若它仍是不愿,那就只能打败它。
林池鱼从不是怯懦之人,她倒要看看这背后之兽几斤几两。
她笑了一声,闯入这雾气里,走上那条为恭迎她特意而来的道路,任由潮湿的裙摆裹上这雾气。
路的尽头,有一兽守静坐于高台,似已等候她多时。
它形如蛇,背生四翼,浑身净白无一瑕,盘曲的尾在见到林池鱼的那一瞬拉直,俯视着她,神色肃然:
“林池鱼,好久不见。”
天才嘛,就是在落魄时,谁都要来踩上一脚。
林池鱼笑着抬手,“笼住样貌灵息你都能认出我。灵雾,好久不见。”
灵雾,霜花的兽守,当年她一巴掌扇晕的小灵兽,长成如今这般庞然大物。她对岁月有了实感。
“自你离去,我召霜花不肯归,我可是日日都想着你,自不敢忘你分毫。”它一摆尾,带着浓厚的雾气和灵息,逼林池鱼朝后退后几步。
她侧身躲过那团扑过来的云雾,重新看清它的样子。此地雾浓,头顶那轮明晃晃的圆日已为云层所遮,饶是如此,它身上光洁纯白的鳞片泛着透亮的光泽。
硕大的双翼被它守着,若是想,扑来的风比方才那一尾要更加震撼,更别说这双翼还能带它腾云驾雾,不知所踪。
千年来它不锲修炼,而林池鱼不停滞反而倒退,连外源灵气都难汇聚。
总结,她打不过它。
然而此时,林池鱼还不能说它胜之不武,毕竟当年自己也是真肯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灵兽下手。
她迎着它嘲讽打量的目光走上前,站回方才同它对话处,昂首瞧它,“那能怎么办?求您高抬贵手?”
灵雾从鼻子呼出一团淡淡的雾气,“不行。”
林池鱼将有路铃扔到地上,扬了扬下巴,“那我只有让你欺负回来开心开心喽。要是我捉住你,可不准再欺负我哦。”
灵雾每年都能见到新弟子入这灵境,自然看出来她扔的是什么,细长的瞳仁变粗几分,“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自信。”
“没有没有,这只是我表明让你欺负回来的决心而已。”林池鱼轻笑道,“还不开始吗?”
“这么心急,成全你。”
它一拂尾,带着雾气的灵息接连朝林池鱼奔来,毫无章法,出其不意,林池鱼连忙侧身,一个接一个躲过,她有些庆幸如今的身体还记得曾经的身法。
只是随着它招招覆盖,林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让她瞧不见扑过来的灵息,近它的身更是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她需得更加谨慎小心。
突然一团雾气直面朝林池鱼扑来,打中她的肺腑,她的七窍开始鼓鸣,林池鱼有些受不住地闭了闭眼。
她笑着安慰自己:没给我打得伤了心脉吐血,我还是有点抗造。
眼睛闭上,周围的世界感受便更深,她似乎又回到那些寂寂长夜里,静卧榻上,闻着更漏声,和黎明未来前早起的啾鸣。
几乎没人知道她怕黑,因为一直陪在她身边是她一靠近便流光溢彩的霜花。
她曾经瞎过一段时间,在得了霜花剑后。从那开始,她便只信手中剑。而今没有手中剑,她能信的只有自己。
灵息过来时,雾气会推着雾气走,某个方位的雾气便会变得更潮湿深重地奔涌,体感是不同的。
在雾中,她瞧不见它,它不一定能瞧得见她。
林池鱼笑了笑,感受着雾气的奔涌,特意又上前迎了几次冲击。
耳中鼓膜嘶鸣,瞳仁晃荡晕沉,林池鱼试着召来灵息,雾波动了十几息,林池鱼的指尖不现一物。
她收回手,又拢了拢自己那微弱得几乎不见的灵息,此刻满场,皆由它所控,载满它的灵息,连自己身上都是,它可还能感受到自己的方位所在,发出那致命一击?
林池鱼站在原地又等片刻,打来的灵息擦身而过,她故意发出方才那般被击中的轻咳声,笑着摇了摇头。
要不怎说,它开不了灵智,终归灵兽,化不了人成不了神。
林池鱼飞到一侧的灵木上,惊动了一树枝丫,发出吱呀的晃动声。
看来不行。
她飞速跃下,错过它打过来的力。
地面上对她来说更为稳妥。
灵雾本形是蛇,自然有蛇的局限。纵然它修炼如斯,它的视力和听力并不怎样,只要它稍不注意,自己就能无声息越过此间雾障,来到它身边。
林池鱼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在潮湿的雾气中飞奔,越来越浓的水汽拂面,她悄然越过,冥冥之中她睁开眼,已隐隐能看到高台之上稳坐的前半身。
她步子不敢慢,唯恐这期间被它察觉到自己的灵息。在它扬起尾的片刻时间里,林池鱼抓住机会,从后方跃起,飞身扑到它的脖颈处,站在它的双翼之上。
打蛇打七寸,林池鱼看准位置,在它没反应过来前,尽全力打下一掌风。
她的触碰对它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然而它还是惊讶了,惊讶过后是暴怒,鳞片闪着光泽,将她那一力还了回去。它展开四翼挥动施力,瞬间,林间云消雾散,它转着身子将林池鱼重重甩了下去,挥翼起身,四翼大张,盘在空中俯视她。
摔到地上的林池鱼嘴角溢出血丝,仍笑着抬头望向它。
它漆黑细长的瞳仁变作金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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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无物的额前忽生出一对黑色鬓角,像是带着一冠。
浑身鳞片亮着,节节分明,似乎蜕变成仙门盔甲。
一口雾气自它口中吐出,这回它状态全开认真应敌。
但林池鱼打不过,不仅打不过,因着强烈的威压,她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她从容闭上眼睛,内心坚定灵雾不会让她死在这的想法,静待肺腑俱伤,七窍流血。
等了好一会儿,林池鱼并未等到想象中疼痛的那一击,反而她察觉眼前一亮,随后听闻一声轻笑。
“够了,是想把她折腾死?折腾死了,我来折腾谁。”
林池鱼睁眼,白色灵蛇挥翅仍留于空中,可此间所有的雾气消散殆尽,林木葱绿,日已西斜,留林间一片阴翳,又赐远方万丈黄紫霞光,生灵共赏。
它没有低头瞧她,直视离它不远之人。林池鱼顺着它的目光抬头,望见了寻常姿势斜靠于树上,任红绸随意飘荡之人。
他没有回应她的视线,望着灵雾启唇,“恼羞成怒,不遵规约,以强欺弱,是灵境兽守之风吗?”
而后,他才望向下方尚躺坐在地上之人,看到她唇边血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话到嘴边却是嘲弄,“从未见过麟光君如此狼狈,果然离了我你如今就是废物一个,迷路都未曾发现,一个小小灵兽都打不过。”
灵雾卷了卷尾巴:“……”
刚刚不还夸我来着?
林池鱼拍了拍自己起身,“您是好人,您最聪明,您最厉害,满意了吗?”
话是夸人,他听着又不是那个滋味,欲言的话停在心口:“知道就好。”
他悠悠从树上落下,抬指揩去林池鱼嘴角血丝,落陷于她从容盯着他的目光。
他的指尖像是被粘住般顿了几息,这才抬手,去探她的灵脉,另一只手已有动作为她疗伤。
故渊,剑身不出,认识他的还是鲜少。但他是灵体,与器相通,同为“器”的灵雾自然能察觉。它停在空中不动,打量着二人的关系,隐隐看出了一些怪异感。
方才他及时现身,一招溃散它的招式,灵雾在雾散看清他的样貌时,看到他怒火中烧的脸庞,额间火焰纹颜色浓郁,眼尾灵息大溢,束缚着他左腕的真言咒闪烁强烈的金光,其下红玉珠亮着血的色泽,都在昭示着他这个人,如今情态和它逆鳞被触时万分不差。
可真的看见他护着的人,周身气息又都静下来,额间血印淡得快要瞧不见,腕间真言咒悄然退隐,张口嘲笑,说着违心话,在她漠不关己的敷衍下又败下阵来,眼巴巴地跑到她跟前实打实地去关心。
于“器”而言,只有主人需要如此守护,但他变化扭捏的情绪又让灵雾觉得,她不只是他的主人如此简单。
这并不妨碍灵雾嘲讽嗤笑,为霜花不甘:“修者一生只奉一器,霜花真是看走了眼,选了个三情二意实力又不强的主人,手里可能有了不止两件法武,还要再来灵境中寻。”
这话故渊十分赞同,悠然在一侧点了点头,看林池鱼的反应。
林池鱼淡笑:“您说得对。霜花永远是我本命法武,两世为人未曾更改。只是我如今神魂重聚,事出有因,无法拿回霜花,迫不得已才又进来,遇不到有缘之器就此出去也没关系。”
“不过我现在有一个想法。你是霜花兽守,如今如此通力,又有鳞甲坚不可摧。方才是你轻敌未用全力,让我有机可乘,但我也赢了你,便算正常的灵境取器规约。你既那么想再见霜花,正好我也不想再找一器只用一段时间便辜负,不如你随我出灵境,做一柄剑鞘,你觉得如何?”
灵雾捕捉到要点,“霜花至今无剑鞘,你都是如何待它的!”
“霜花以往放在我的腕骨灵脉内,我神魂消散的那些年,被御灵门的门主好好供着。”
腕骨灵脉,灵雾听得心一惊。
剑器锋利,修者一定会寻合适的剑鞘于它未使用时压制它的剑气,怎可能放在肉身灵脉内,稍一错乱,灵脉俱断,血肉不存。
她是如此的信任它,神灵合一,剑骨相融。
灵境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缘何说自己神魂再聚离了霜花,它从未看过,也很想知道。
它确实被说得心动。
可……
灵雾瞧着她身侧立着的红衣神灵,因她坦然无忌地强调霜花自嘲上脸,挥出一团雾落到故渊身边:“那他算什么?”
“他?”林池鱼顺着雾气的指示望过去,见故渊也在认真瞧着她,答,“我们算仇人。”
故渊冷呵:“血海深仇。”
“不像。”灵雾点评道,细长的瞳仁蓦地变粗,“仇人会救仇人命?”
故渊:“……”
林池鱼答:“不一般的仇人。千年前我杀了他,千年后他也报复回来,勉强算扯平了。”
“你既然杀了他他怎么还活着,他既然要报复怎么还会救你?”灵雾还是不信。
它自空中冲下,落到他们跟前,双翼收起,尾随意摆着,额前黑角光泽润滑,盯着故渊看,“不知这位同修如何称呼?”
故渊嘴角轻挑,“镇远,故渊,都行。”
听到他的鼎鼎大名,灵雾的瞳仁复又狭长。
原是万古神剑,镇远。
难怪方才劈开它的攻击如此轻松,难怪林池鱼杀不死他。
灵雾注意到他另一个名字。
人间好像有一句诗叫做,池鱼思故渊。灵雾像嗅到不寻常的气息,望向林池鱼,“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