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雪端详了一下老者手中的洗衣石板，表面看起来和那天李大娘手里的那块一样，仅仅是上面的直棱更粗大一些，但细摸就能感觉到，这不是搓洗衣服用的，简直是一排排刀片，不用试验就知道，衣服放在上面肯定得被弄坏。
柳倾雪有些困惑，赵青既然要仿造，为何弄些如此劣质的商品，还花着底板的钱，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柳倾雪拿出工具包，对老者说道：“我可以帮你修一下，但是得花一部分手工费，你这个多少钱买的啊？”
老者道：“花了四十个钱呢，我家老太婆节俭惯了，用东西都小心翼翼的，她说只要不用坏，就不用买包修包换的那种，我也不懂啊，加点手工费能用也行啊，你看要不这四十个钱也是白扔了，够我们家好多天的口粮呢！”
柳倾雪跟庄楚生商量了一下，庄楚生道：“看来赵家全是这样的石板，以后可能还会有别人来修，手工费最好是定得合理一点，不让村民受损失，同时咱们家帮工工钱也能够用才行。”
其实洗衣石板做底板并不是最耗时的，最费劲的还是雕琢直棱或者波浪纹的部分，赵家批量买二十一块底板，零售正常价格应该是二十五，那另外二十五就是直棱纹的手工费。
二十五的话，对于花了四十买石板的老者老说，的确是太不划算了，柳倾雪问老者：“二十五的手工费，你能拿得出来吗？”
老者显然心都滴血了，他刚才不是没听说，人家柳家出品的这种不保修的石板才五十个钱，可他这四十钱的赵家石板加上柳家二十五钱的修理费，等于花了六十五钱呐！
“……贵是贵了点，但我还是能拿得出的，要不然这石板就废了，只能当垫脚石。”老者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袋子，咬牙说道：“行！东家姑娘，我修！”
人群除了一些跟李工跑去买柳家洗衣石板的，剩下的还围在这里不走，只见柳倾雪当众拿出那套石雕工具，一边修一边给老者解释，这个地方的花纹雕刻得太陡峭，衣裳碰到肯定会坏，那个地方太粗太平，衣裳洗起来想尽快去掉灰尘就不太管用，她手指灵活地在石板上来回舞动，不一会儿就把这块洗衣石板雕刻好了。
人群发出阵阵惊叹，只见柳倾雪雕刻完成之后，又用手从头到尾抚摸了一遍石板，老者问她，柳倾雪答道：“这是为了检查石板有没有遗漏的没有雕刻好的地方，必须用手摸着感受一遍才行，我家那几百块石板每一块都是我这样检查的。”
“哎呀呀，难怪是象蚁村最厉害的石匠，你看看人家！”围观的人都被柳倾雪的专业细心打动了。
“难怪人家的石板个顶个的好用！不跟你们看了，我也得去柳家走一趟了！”
“等等我！我也得买一个去！”几个老妇人互相说着话又奔着柳家摊子走过去了。
庄楚生蹲在旁边看着，他也想到了，所有的石板原来都是柳倾雪最后做检查的，虽然她把石板雕刻的方法交给了帮工，自己去忙着做石雕小像，但成品出来后，柳倾雪一个也没漏掉，亲自用手一个个全检验了一遍。
“行了，老先生，你这个石板拿回去用吧，再不用担心洗不了衣裳了。”
柳倾雪摸了两遍之后，把石板交给了老者。
老者掏出二十五个钱，柳倾雪道：“只给二十个钱就行，因为我刚才修的时候，感觉比我新做一个要剩些时间，所以给你降五个钱。”
老者连连感谢，付了二十个钱，接过那块被细心雕琢过的洗衣石板，高兴极了，这回总算是没把那四十个钱白白弄丢。
这时候又挤出来好几个人，过来对柳倾雪说道：“东家姑娘，我们是象蚁村邻村的，这次出来赶集，没带着石板，我们的石板也是从赵家买的，都用不了，等回去了，也能给我们修一修吗？”
柳倾雪道：“可以，等我回头跟家里帮工说一下，专门调两个在柳家内宅门口修石板，你们还去柳宅找就行。”
那几个娘子谢过柳倾雪，都长舒了一口气，有个娘子气道：“我去赵家商铺找过，他家伙计跟我说赵家从来不退货，都是现场看好了现场买，我说洗不了衣裳，那伙计转身就走，买的时候容易，回头像爷爷似的，真是气死我了，我没法子，又给家里买了一块柳家的石板！”
另一个娘子说：“还说呢，我买石板的时候他们也像爷爷似的，要不是我们村里没有这个东西，我才不会大老远去象蚁村买呢，象蚁村的赵家商铺态度太不好了，我们村的杂货铺掌柜伙计可不像他们。”
几个娘子抱怨了一阵子，又夸柳倾雪手艺好，有个娘子想起来什么，问道：“东家姑娘，我买的石板是八十个钱的，要是花二十个钱找你修好了，之后还能给我包修包换吗？”
另外几个娘子立刻笑了，拍着那个娘子肩头说道：“你做梦呢！赵家那个德性你刚才也看见了，哪能管你啊，你要是找柳家来换修，也不对劲儿，人家只收你一次修理费，还能管你以后啊！”话是这么说，但几个娘子却都看向柳倾雪，刚才柳倾雪和庄楚生当场商量定下修理价格说的话，她们在一旁都听见了，两人张口闭口离不开村民，一直在考虑为村民省钱，不让村民为难，她们心里头敬佩柳家的同时也都想知道柳倾雪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柳倾雪抱歉地说道：“确实保修不了。”不为别的，就因为赵家的石板做得实在太不好了，“你们看，这石板凿得太狠，底板还有薄薄一层就凿穿了，修理好小心用还行，但估计一摔恐怕就……”
娘子们低头看柳家出品的石板，将石板平放跟视线对齐，就能看见那些直纹底部和石板底部的距离，柳家的直棱底部到达石板底部还有厚度的一半，而赵家石板直棱下面就是薄薄一层，想来是凿石板的时候下手没分寸造成的。
“哎呦，就这样咱们还修什么啊！回家砸了扔了得了！”一个娘子顿时就火了：“这不就是骗钱吗？”
“可不是，难怪我婆婆买的那块掉地下就摔两半了，这么薄的底板哪里经得住碰啊！”另一个娘子也苦着脸。
“咱们也得找他给咱们退才行！”有娘子嚷嚷道。旁边的娘子皱眉说道：“你没看都得全家找来打架才行，算了吧，我家他还在外面没回来呢，叫他回来一趟路费都搭上了也够买个新石板了，就说一开始就别贪便宜，便宜没好货！”
“谁说贪便宜的，我都不知道柳家人家买的是正品，要是我知道柳家也卖，我才不会买赵家的呢，不行，我家男人多，我这就去给他们叫来，趁着刚才那几个汉子跟赵家吵，我得把我的也退了！”一个娘子转身就走，另外几个同伴赶紧跟上，几人又说了什么柳倾雪这边就听不清了，但那老者却又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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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倾雪知道他是担心手里的那块修过的石板用不长，便说道：“老先生，你放心，这个东西再怎么说也不是玉做的，我家的底板都是选用山里韧性最好的石头做的，即便是薄了点，也还是能用久些的，只别大磕大碰就行。”
老者叹息道：“是啊，我能怎么办呢，再买新的最少也要五十个钱，我暂时也没有那么多了，将就用吧。”
人群顿时又有不少人凑上来，跟柳倾雪问这问那，柳倾雪态度客气地回答他们的问题，让她欣喜的是，这回除了打听石板的，还有打听柳家石器的，柳倾雪告诉他们柳家石匠铺子的地址，让他们想做石器的找铺子里看守的帮工们订做就行。
庄楚生在一旁问老者道：“老先生，你不是象蚁村的吗，怎么赶集还带着这么块石板？”
老者竟有些惭愧，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说起来我真是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你们东家姑娘人真是好，我幸亏碰到她了。”老者对庄楚生坦言，他老婆子因为这块四十块钱羞愤得吃不下饭，非让他来集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这块石板专卖到别人手里，哪怕是亏一点，想着能赚回多少是多少。
“这石板洗衣裳一用力就会把衣裳弄坏，我家老婆子还非让我出来转卖，这不是坑人吗？”老者惭愧道：“我拗不过她，想到转卖还要坑害别人，心里过意不去，转悠了一早上也没开得了口往外卖，幸亏看见这边人多我也凑个热闹，要不然，唉……”
老者告诉庄楚生，他来集市也是搭乘的同村人的车，家里省吃俭用过得也不好，他都没好意思告诉柳家东家姑娘，他老婆子原本买了柳家的石板，听说有便宜的就又退了买的赵家的，不想赵家的石板根本不能用还不敢去退。
“柳家真是好人家啊！”老者感叹着跟庄楚生道了别。
庄楚生心道，赵家那几百块石板真是坑了不少人，回头一看的时候，却见那布衣男子已经又捉住了赵青不松手。
赵青气急败坏地说道：“我都给你退了钱了还要怎样，我连你说的那些药费，衣裳钱也都照价赔给你了，你还不放了我？”
布衣男子怒道：“怎么，你还挺委屈的吗，我娘因为妹子成婚的衣裳给洗破了，气得一夜就病了，嗓子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你赔我妹子衣裳钱，赔我娘大夫诊治费，难道还委屈你了？”
眼看圆脸青年和那几个人才高大的男子都围拢过来，赵青忙道：“大哥，我不委屈，不委屈，我给你们全家道歉、赔礼还不行吗？”
“虎子你们在这儿呢，哎呦，让我们好找……这是干什么呢？”
只见从旁边摊子绕过来一个女子，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同伴，那女子走到圆脸青年跟前，先叫着虎子说了几句话，然后才问布衣男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不是说来山底下接我们，我们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影，原来是在这儿打架呢！”
围观众人听几人谈话称呼，知道了这女子就是圆脸青年的姐姐，布衣男子是她相公，这女子看着浓眉大眼和圆脸青年长得很像，虽是女子性子却豪爽得很，那句“原来是在这里打架”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就像在说“原来是在这里吃饭”一样平常，想来平日里也不是个纤弱的。
赵青眼看又来了一帮同样身材高大举止彪悍的女子，不禁心里一阵苦叹，这一大家子怎么有这么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