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食记恰恰相反,千味居门外却排起了长龙。
猪头肉猪蹄猪肘猪耳朵,鸭脖鸭腿鸭掌,鸡翅鸡腿鸡爪子,不是光盘,是光盆!
千味居的后厨几个灶头已经几天几夜没有歇过了,李绮娘一声令下,反正酒楼这边没什么生意,索性全力支持千味居。
做成"福禄寿喜财"的各式面花和米糕,还有颜雪怀点名让做的大鲤鱼,不但送到千味居,还送到酒铺子里代卖。
别看酒楼没生意,酒铺子的生意好着呢,自从进了腊月,酒铺子的生意便一天好过一天。
酒水限量售卖,虽然旺季加大了供酒量,可还是不够,因为为了争夺每天最后几坛酒,经常会有为了争酒发生口角的,又有个别不安好心的,便趁机挑事打架,颜雪怀无奈,让珍珠给五城兵马司负责这一片的人,送去几坛酒,三家铺子便是二十多坛。
颜雪怀虽然肉痛,可是却真的有用,三家清河宴门前,每天都有五城司的人转悠,有那借着人多要闹事的,立刻便被揪到旁边,还有直接被抓去衙门的,一审之下竟然是有人花钱雇来的,为什么呢,离不开一个酒字。
以前卖酒的那些人,全都不能卖了,偏偏你们这里生意红火,那能不眼红吗?
其实他们也知道,就算户部因为影响京城治安,把清河宴的酒牌子收回来,这酒牌子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可他们还是要这么做,就是想要出气,明明不让他们卖酒的是官府,可他们惹不起,就把怒火和妒火全都发泄到清河宴酒铺子上了。
且,这些人早就打听过了,这酒铺子的东家就是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是清河宴的当家人,另一个是李食记的少东家,户部是眼瞎了,才会**牌子给她们。
这些人雇人之前也不想想,能从户部拿到酒牌子,又能在京城开酒铺卖酒的,能是寻常小姑娘吗?
当然了,这些人若是脑子清楚,早就改行另起炉灶,而不是坐吃山空怨来怨去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刚刚开始作妖,连个水花还没激起来,雇去的人就被五城司给抓了,接着,根据口供又寻到正主,打了板子,交了一笔银子才捡回半条命。
颜雪怀坐在骡车里,看着两家人抬着自家那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当家人,哭哭啼啼走出五城司,她的嘴角动了动,便坐着骡车去了千味居。
她只是刚好从这边经过,珍珠说背后指使的两家人今天要去五城司交银子领人,她便顺路过来看一看,一点也不好看,没意思,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千味居里,董万千在这寒冬腊月里忙得满头是汗,只见她高举***,手起刀落,整扇排骨被她从中间斩断。
"加盐、放血!"
董万千豪气干云大声呼喝。
一个人手忙脚乱把剁开的排骨放进木盆里,脚下绊了一下,水溅了一身。
颜雪怀目瞪口呆,这个笨手笨脚的人竟然是陆锦行!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颜雪怀张着手,走到董万千身边:"有什么活儿是我能干的?"
董万千鄙夷:"大过年的,卤鸡蛋卖得不多,鸡蛋够用,你不用再剥了。"
颜雪怀怅然,原来在董万千心中,她除了会剥鸡蛋以外,就不会干其他的了。
别说,在这件事上,董万千的确目光如炬,颜雪怀也只会剥鸡蛋。
千味居里无论是后厨还是前边,全都忙得热火朝天。不仅卤味卖得好,就连凉拌菜也卖得特别好。
千味居的凉拌菜,所用的调味汁,是李绮娘亲手调出来的,独门秘方,分门别类,整桶整桶送过来,堂食是直接淋在凉菜上,外卖则是附送一只小罐子,回到家里自己拌。
据说前不久,有铺子买走很多凉拌菜,就是为了研究调味汁的配方,还学着千味居也送小罐子,可惜仿的就是仿的,细细一品就知道不是千味居的味道。
颜雪怀在千味居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她干的活,颜雪怀便装了些福禄寿喜财的花饼,让珍珠给街坊们挨家铺子送过去,新的一年,还要靠邻里之间相互照应,和气生财嘛。
街坊们也没有白收东西,珍珠前脚回来,回礼的就陆续来了。
有送腊肉腊肠的,有送点心的,有送花生瓜子的,还有送绿缨缨小青菜的,嘴里的吉利话一筐一筐不要钱似的,颜姑娘在会昌街时便是出了名的人美嘴甜,到了京城也一样,这人缘杠杠的。
直到掌灯时分,董万千才回到青萍巷。一进门,她就喊饿,李绮娘早早回来,包了董万千最爱吃的羊肉馅饺子,这姑娘从小住在青云岭,姐弟两个都是北方人的口味,尤其是羊肉馅的饺子,姐弟俩都爱吃。
吃完最后一个饺子,董万千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我爹来信了。"
她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皱巴巴还带着油花的信封,大声喊道:"小白,小白你在哪儿?咱爹来信了,你快来给我念念。"
颜雪怀无奈地看着她,你才想起你弟来啊。
"你弟和我弟,全都跟着柴浩去了柴晏那里,一早就让人捎信过来,今晚不回来了。"
"哦,这样啊。"
董万千把那个又破又脏的信封扔到颜雪怀面前:"你给我念念,看我爹写得啥。"
这封信是陆二爷让二傻送到千味居来的,董万千正忙着,顾不上看信,就随手一揣,差点忘了。
颜雪怀用手指尖捏着那封信,一脸嫌弃:"这信封上怎么还有酱油味?"
"啥酱油啊,那是卤水汁儿,我衣裳上更多,你闻闻,香着呢。"说着,董万千便把自己那油脂麻花的衣袖往颜雪怀鼻子上凑,颜雪怀伸手打开,冲着屋外大叫:"唐茹,唐茹,快烧点热水,把老董泡进去!"
"别呀,先等等,你先读信,看我爹说点啥,你不知道,我昨天还梦到他呢,梦到他给我缝衣裳,缝来缝去也缝不好,我一着急就醒了。"
董万千嘻嘻哈哈,可是端着饺子汤走到门口的李绮娘却是心中一酸。
这两个孩子从小没娘,原本她以为做土匪的好歹有钱,他们虽然过得粗糙,但也衣食无忧,可是听董万千说她爹给她缝衣裳时,那口气分明就像是日常做惯的,而不只是在梦里。
唉,大哥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娘,过得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