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京中百姓多食元宵,逛花灯。
是夜,州桥街上人头攒动,各家各户檐下、梁河边上皆悬着五彩斑斓的花灯,远远望去犹如一幅流动的画卷,明亮又鲜活。
其中最繁华的莫属一座难求的望金楼,二楼临街的窗户一开,能将整条梁河风景、人间烟火尽收眼底。
阮阮眉开眼笑地蹲在一个画糖人的摊子前,她想转到那只别别扭扭的可怜小狗,“老先生,要不我不转了,您直接给我画吧。”
老先生一头白发,胡子也花白,干这一行很有些年头。
后头站着的是他孙子,大概是没什么用,没学到手艺,只能帮着收收钱。
“那不成,转到什么就画什么,这是规矩。”
阮阮撅着嘴,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老先生笑开了花,嘴巴里牙齿都没剩几颗,“小丫头,我瞧着你面善喜欢,”他拍了拍身后的孙子,“我这傻孙子还缺个媳妇儿,你若是愿意来我家,别说是一只小狗,凤凰都给你画!”
他孙子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中带着几分抗拒,看着老爷子敢怒不敢言。
阮阮认真瞧了瞧他儿子,高高大大,样貌中正,坏笑着道。
“行啊,那您现在先给我画,我明儿就当您孙媳妇。”犹觉得不过瘾,接着道:“老先生,您家里富裕不?有几亩田多少家产?太穷的我可不嫁呢。”
这话说的,他孙子都快要冒汗了,眼神不定地瞟向望金楼的方向。
江怀璟提着一只粉色的兔子灯,从人群中走来,身着长衫,如一杆青竹般俊雅。
远远就看到阮阮眉开眼笑的畅快模样,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走近了,听到又在胡说八道,他扶着阮阮的手肘,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哥哥,”阮阮眼睛一亮,视线从他脸上缓缓下落到他手里提着的一盏憨态可掬的兔子灯,“真的买到了?店家不是说不卖,只挂出来看吗?”
她亲耳听到店家对别的客人说的,为此还惋惜了一会儿。
江怀璟将灯笼递给她,面露歉意地朝糖人爷孙笑了笑,将他家未来孙媳妇带走了。
阮阮跟着江怀璟在热闹人流里走着,来京城四年,都没正经出来玩过,眼下又是与哥哥在一块,心情格外愉悦。
“哥哥,你以前好像没有给我糊过灯笼,但是给我糊过风筝,红色的风筝。”
“嗯,每年春天,山水庵后山适合放风筝。”
阮阮想起中毒时做的那个梦,在梦里她哭着跑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于是伸手抓住了青衫衣袖的一角,江怀璟低头看她,眼中带着疑问。
阮阮眨眨眼,将眼中的酸涩之意盖下去,弯起嘴角,“人太多了,挤得慌。”
江怀璟定定地看向她眼底,白皙修长的手握住她的手,温热的体温伴随着力量传来。
“那就抓紧一点。”
两人一路行到梁河边,有许多少男少女在放河灯许愿,一盏盏橙黄色的小河灯晃晃悠悠地漂浮着、碰撞着往前去。
另外还停着一艘官船,是送江怀璟下江南的船只。
“阮阮,当年我以为你死了。所以在山水庵里设了一处你的衣冠冢,这些年我常常会去看看,直到前年冬天,你师父告诉我,你没有死,而是在京城为人替身为王妃。所以,我才会进京。”
“师父怎么会知道?”阮阮皱眉,“师父还在山水庵吗?”
“她说完这些,就四海云游去了。”
师父是来过王府吗?
可那三年王府是封闭的,她并不曾见过师父。
“哥哥,帮我找找师父吧。”阮阮看着越来越近的官船道。
江怀璟点头应允。
她从怀中掏出那只鼓鼓囊囊地荷包,递给他,“当年的那一捧莲子找不回来了,这是我新剥的,请你煮莲子粥喝。”
江怀璟接过,沉甸甸地放在手心,想起当年坐在他身侧,陪他念书,说着第二天要煮莲子粥喝的小姑娘。
只是第二天,人已不见,徒留墙角那一捧泛黄的莲蓬。
人生最难是生离,她不敢看哥哥,怕忍不住眼泪。
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耳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潮声,“临别本应要赠柳,以示希望亲人朋友快快回来,但我不想你回来,京城波谲云诡,你在江南我反而安心。”
“你放心,我在京城也会很好。”阮阮道,“我喜欢殿下,不想留他一个人。”
江怀璟摸了摸她的头,“你长大了,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若哪天想回家了,我来接你。”
眼泪瞬间滑落,碎落在地,本来不想哭的。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清泪盈盈,眼中盛着细碎银光。
“好啊,回去后不要太想我,”阮阮抽着鼻子,歪着头又道:“偶尔也要想一想,不要把我忘了。”
船只停靠在岸,甲板放了下来。
“每一次,都是你看着我离开,这一次,终于可以换到我看着你走。”
阮阮往后退了一步,手里还提着那只兔子灯,淡淡的灯光映着她姣美的面容。
“哥哥,再见。”
江怀璟将荷包放入怀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登船而去。
她在河边站了许久,看着那艘官船渐渐驶远,站在船头的哥哥渐渐面容模糊,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再见是要当面说的,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是抱着再见的心情与你分别。
上一次没来得及,这一次总算圆满。
她整理好情绪,转身往人潮遍布、热闹喧嚣的州桥街走去。
方才的糖人摊子前依旧生意火爆,稻草架子上插着好几只画好的糖人。
她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娃娃里,指着插在最上头的别扭小狗道。
“我要这个,”又指了指望金楼二楼的临街包厢,“钱找他付。”
站在老先生身后的青年人姿态十分恭顺,“姑娘拿去就是,不用付钱。”
旁边一圈胖墩墩的小家伙们跳着问,“为什么这个姐姐不用付钱,我也想要小狗。”
“我也想要小狗...”
阮阮蹲下来,与一堆小娃娃身高差不多,笑眯了眼。
“每个人都有份,今晚这街上,你们想要什么就去拿,楼上的那位贵人会付账的。”
“真的吗?我想要送娘亲一个漂亮的发夹。”
“我想吃那边的糯米团子...”
“...”
"去吧去吧,"阮阮站了起来,转身看到一个稍大些的娃娃,“你怎么不去?”
“娘说赚钱很辛苦,拿别人的东西都是要付钱的,”她指着望金楼的窗户,“为什么会帮我们付钱?”
“因为贵人有一副好心肠,”阮阮歪着头想想,又道:“赚钱很辛苦,所以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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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要有惊喜,去挑你想要的礼物吧。”
“姑娘,”转眼萧风已经站在她身后,“这边请。”
阮阮点点头,边走边问,“殿下心情如何?”
萧风不敢回答。
阮阮也不为难他,“之前我执意出宫连累你了,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跟你道个歉,对不起。”
“姑娘不必如此,”萧风道,“只是姑娘是如何知道这条街上都是殿下的人。”
阮阮微微一笑,“因为你们演技太差。”
尤其是糖人摊的孙子,手上全是练武留下的茧子,哪里有市井之人的烟火气。
略说上几句,就频频看向望金楼二楼的方向。
她就算再笨也猜出来了。
萧风是殿下手下一员近将,身份非常,故而真假王妃的事他是知晓的。
“论演技,确实是姑娘要更胜一筹。”
阮阮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往楼上走。
包厢门口两边各站着两个守卫,见萧风来了,将门齐齐拉开。
阮阮将兔子灯递给萧风,走了进去,“殿下,我回来了。”
她今晚的一举一动都在成煦的监视之下,早早有人来报。
成煦身着玄色织锦盘龙常服,广绣长袍、头戴金冠,负手立于窗边。
夜风悠悠涌入,吹过他的衣袖,也吹过窗边白玉春瓶里的金色莲花,花瓣微微拂动。
像个要迎风登月而去的仙人。
阮阮绕过屏风几案,走到他身旁,将手里的别扭小狗糖人递了过去,“甜的,很像你。”
成煦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她脸上,看了一会儿又看向糖人,没有要接的意思。
阮阮伸手去牵他的手,却摸到了纱布的粗糙。
“手怎么了?”
成煦黑漆漆的眼珠子如同寒潭,面无表情道:“你关心吗。”
阮阮放下糖人,捧起他的手,心疼地吹了吹,“殿下是三岁小孩吗?”
成煦将手抽了回去,看向州桥街上欢天喜地的娃娃,“为什么不走。”
方才他站在窗边,看着她对着江怀璟的笑容,才意识到,原来她在自己身边时从未如此开怀过。
畏惧、惶恐、迎合...全是这些。
在这些负面情绪里滋生出来的所谓喜欢,也只是不健康的、肮脏的情感。
他像活在黑暗沟渠里的鼠,窥视着热闹繁华的人间与其中真挚干净的情感。
在那一刻,他厌恶自己,也厌恶所有人,甚至想要一把火烧了整条街。
“我给过机会,是你自己回来的。”成煦的一双眼睛幽深不见底。
阮阮歪头看着神情冷酷的殿下,双手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四合香的气味。
“殿下,我叫阮阮,”她仰头,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唇角,“是我喜欢你,不是林熙喜欢你。”
“我可能会暂时离开,但是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殿下对自己要有信心。”
“姐姐!姐姐!”街上三五成群的娃娃,手里举着糖人、糕点,跳着脚热热闹闹地朝着站在窗口的阮阮喊着。
阮阮转头朝下看去,冲他们指了指成煦。
“谢谢哥哥!”娃娃们异口同声,脸上洋溢着天真而纯粹的孩子气。
这繁华热闹似乎也有几分兴味。
阮阮牵起他的手,晃了晃,“走啦,我们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