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热闹又寂寥的除夕夜,阮阮喝了酒睡地格外沉,整个人陷在高床软枕之间。
早晨醒来时,手脚像是被束缚了一晚般,懒在衾被里抻了抻手脚,酸酸麻麻、伸展不开。
这酒的后劲儿真大。
阮阮坐在梳妆架前,支着头打哈欠,眼错不见地看到了首饰盒里躺着一只金镶玉的玉钗。
是之前不小心摔碎的那只。
拿起来仔细瞧了瞧,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懒得探究,美美地让兰香给她簪上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用早膳时,心情格外愉快的人吃到一盏莲子桂圆饮,香甜软糯,入口清香。
“给殿下送一盏莲子桂圆饮吧,就说寒冬凛冽,请殿下多加衣,多保重。”
兰香伺候了阮阮数月,已不像初来时那般惊慌失措,她不会说话,平日里多是写字交流。
阮阮端着烫烫的圆盅,一边舀着,一边站在她旁边,看她写字。
只见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这几个月常常送,但殿下一直没来看您,也不吃您送的,殿下可能不想要吧。
阮阮不甚在意,“我与殿下分享我的喜好,并不是想他来看我。”
“再说,送不送是我的心意,想不想吃,接不接受是殿下的事,咱们不能归为一谈。”
兰香迷茫,复又写下:“姑娘不怕殿下生气或者拒绝吗?”
“那是也是殿下的权利,我为什么要去为无法掌控的事情提前忧虑呢,如此穷思竭虑,那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兰香不懂,宫里的人,无论贵贱都是要多思多虑的,在这里是一步都不能错的。
阮阮看着兰香的字,抿着嘴笑。
“兰香,你的字若是被殿下看到,肯定要挑剔,”阮阮如前辈般勉励地拍了拍她肩膀,终于轮到她可以说这种话了!
“要练字啊,你看,那一摞都是我习的字,殿下若是看到准地夸我勤奋用功。”
兰香不语,只是低头走去收拾食盒。
新年开朝后,江怀璟的任书下来了。
与此同时,那只海棠花样式的牙牌也送到了西暖阁,是吕常亲自送来的。
“姑娘,江大人不日就要下江南为官,殿下开恩,您若是想走,可以一起走。”
阮阮喜上眉梢,接过牙牌在手里看了又看,纯金的、爱不释手。
“多谢吕公公,”阮阮示意侍女给人金叶子当赏钱,“江大人下江南,是殿下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吕常接了一把金叶子,收到袖中,依旧弯着腰道:“是殿下的意思,陛下也同意。”
阮阮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吕常走后,阮阮又让兰香去御膳房要了一大捧新鲜的莲蓬。
两人并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在晴暖的午后,坐在兰亭里剥了一兜子洁白清润的莲子。
莲子分了两份,一份装进她去年缝的荷包里,另外一份留着给殿下清火。
走的时候已是黄昏,天边混杂着橙色、红色的火烧云,映在瞳孔里,渲染上了几分离别的伤感。
她在门口静静站着,环顾四周久久不语,最后才弯腰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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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轮马车载着她一路疾驰,她掀起一角往外瞧了一会儿。
天边血红的落日渐渐西沉,红墙绿瓦、长街无尽。
马车过处,惊起一群飞檐上站着的雀儿,越飞越远,最后如黑点消散在空中。
在宫里住了一年,她好似从未认真地看过这座尊贵又冷酷的皇城,此刻倒是真的有闲心,好好看看。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追赶而来,莫非是殿下?
阮阮心中一紧。
她探出头看去,一人身披明黄色大氅,骑于黑色骏马之上,手中不断挥舞着马鞭,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侍卫宫人。
是陛下。
“停车。”阮阮喊了一声。
等马车停下来,她掀起车帘走了出去,成衍已经下了马,等在马车边。
他伸手去扶,阮阮却摇了摇头。
一高一低,陛下眼底的落寞清晰可见。
她踩着马凳走了下来,站在一臂之遥给陛下行礼。
“阿姐,你以前从不会如此。”成衍嘴唇紧抿,偏过头去不看她。
她和陛下初遇的时候,让陛下直接唤名字,林熙。
这其中藏着她的狡黠心思,这个名字是别人的,如果有一天她走了,那么这个名字下所包含的所有情感都可以跟这个名字一道齐齐放下。
但现在看来,名字、身份可以轻易放弃,但其中的情感却不可以。
这一声阿姐,让她心里有些发酸。
她往前一步,拉起成衍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旁边的亭子走去。
成衍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明黄色的衣袖和石青色的衣袖搭在一起,他默默地笑了一笑。
两人行至亭中,伺候陛下的侍卫宫人分列两排,远远地站在外头戍卫。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阮阮放开手,“我的身份。”
成衍掩于衣袖下的手握成拳,垂着脑袋,“一开始,母后跟我说了。”
“但我不是存心骗你,我是真的把你当成阿姐。”
阮阮磨了磨后槽牙,“真的?!”
成衍抬头,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真的,除了这件事,我没有别的事情瞒你。”
“阿姐,你真的要走吗?你若真的走了,这偌大皇城就只剩我一个人。”
阮阮没有答他,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
“你母后有没有跟你说过,对我下毒的事情。”
成衍闻言瞳孔一阵颤动,眉心成川,抓着她的手臂急切问道:“什么毒?
看成衍的神情,林沐瑶并不曾将此事告知,阮阮的嘴角微微下垂。
“四年前,先太后要我替嫁,怕我不从,给我下了毒药,后来林氏倒了,她说到你成年之日,会有人送来解药。”
成衍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细细思考,能送解药的人必定是林氏旧人。
会是谁?
是那个人吗?
倘若那个人手握解药,必然会用来对付皇兄,但他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那么,最大的可能那个人并没有解药,也不知道这回事。
“阿姐,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除了李徽容姑娘,就只有你。”
成衍神色严肃地点头,自己想争权不假,但不能拿着阿姐的性命去争。
“这件事,不要再对外人讲,毒药的事情我会查,你安心走,往后万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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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舍不得我走,怎么现在又要我走了?”阮阮歪着头笑他。
“先前我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宫廷艰险,人心难测,还是宫外安全。”
阮阮摸了摸他的头,“陛下好像忽然长大了,去年这个时候,都还只会拉着我堆雪人呢。”
成衍拿下她的手,却没放开,松松地拉着。
“你相信皇兄是真心要放你走吗?这可能只是一种试探。”
阮阮抽回手,贴着手炉取暖。
或许是试探,但她看到了这些试探背后隐藏的真心。
殿下与她不同,他习惯了用试探来表达真心,也习惯了多疑多思,但这并不是他的错,因为这是君王本色。
“或许是吧,”她看着眼前的成衍,或许终有一天,他也会变成那样,迷失在皇权之下。
“陛下,我前些日子看话本子,讲前朝有一位贵妃深得皇帝宠爱,但江山动摇,皇帝不得不赐死贵妃,但他不忍心,只好骗贵妃这药只会假死,你说这其中有没有真心在?”
成衍不语。
阮阮也没期待他能答,毕竟就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她知道那是真的毒药,于是在服毒前,剪下一缕青丝放在香囊中赠与皇帝。”
“她不恨皇帝吗?”成衍问道。
“毒药是真的,但爱也是真的,所以她才会剪下青丝相赠,”阮阮缓缓道,“皇权面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不能以纯粹的爱恨来衡量。”
“所以真心也好,试探也罢,都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心里清楚,心里过得去,就可以。”
阮阮以为她讲清楚了,其实没有,反而成衍误会了,但此时的她并不知道。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也要出宫去了,”阮阮笑嘻嘻地又摸了摸成衍的圆脑袋,“真圆,手感还怪好的。”
成衍忍气吞声,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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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处理完政务后,径自到了西暖阁的寝殿。
庭院寥寥,寝殿空空,只剩下一只好吃懒做的肥猫。
连猫都不要了。
成衍走到梳妆台前,玉钗静静地躺在妆奁里,映着烛火发出冷淡的光。
他拿起那支玉钗,问道:“她可曾带走什么?”
“姑娘走时带走了一只香囊,给殿下留下了一盒莲子,”吕常弯着腰,挥了挥拂尘,后面的小太监呈上来一只檀木锦盒,一打开,里头是白生生、圆滚滚的莲子。
成衍看了一眼,并没有拿。
吕常见状,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赶紧退下。
成衍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下,烛光摇曳,他的脸庞一半明亮,一半阴影,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敲击着,声音单调而重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滋生出不安与恐惧。
他的眼眸平静,嘴唇甚至是微微上扬的。
突然间,他抬手将那盒妆奁猛地砸向镜面。
“砰”的一声巨响,镜面四分五裂,尖锐的碎片飞溅开,钗环首饰碎落一地。
吕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出宫。”
吕常微微抬头,殿下朝服的衣摆从身侧划过,上头的金线熠熠生辉,却有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液落在上头,蜿蜒而下,如一条条扭动的赤蛇,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