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悦是在下班之前最后查一遍自己的病人,转到闻度这间病房时才发现他已经醒了的。
不止醒了,还皱着眉满脸难受,于是连忙问:“哪里不舒服?”
她心里一提,已经开始想是不是要给他上个心电监护了,不会是呼吸不畅吧?麻醉的副作用是……
还没想完呢,他的看护就嗐了声:“憋尿呢,尿不出来。”
徐相悦闻言呼吸一顿,随即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再试试吧,弄点温水泡泡,能不用导尿管还是不要用,不仅痛,还有感染的风险。”
她这话说完,闻度的脸色更差了,雪白的一片,整个人像是被绝望笼罩着,气压非常低。
徐相悦被他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别这样,闻度,没必要,真的,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你再努努力。”
这是他努力就能成功的吗?他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
徐相悦这时问:“发的药吃了吗?有消炎药止疼药,还有益生菌。”
杨哥回答道:“刚吃了。”
“吃了就行,你晚上要是疼得实在难受,就让值班医生给你开个止疼针。”徐相悦对他道,声音温和,“再试试吧,让杨哥给你听点……音乐,说不定感觉就来了。”
所谓音乐,其实就是水流声,而且是很近似小便声音的那种水流声,就像大人给小孩把尿会发出嘘嘘声引逗小孩尿出来一样,只不过给闻度听的,是电脑合成的音效。
但已经足够了,他听了一会儿,确实来了点感觉,杨哥赶紧把尿壶塞他被窝里。
再顾不上什么丢不丢脸了,赶紧放水吧,不然还得更痛苦。
尿的问题终于解决了,随之要面对的问题,是虚假的便意,术后第一天也不能上大号,有想去蹲厕所的冲动也得死死忍住,就连放个屁,都要小心翼翼的分好几次。
就是怕引起术口出血。
徐相悦这时又来了,一来就问:“尿出来了没有?”
闻度:“……”
他点点头,顺便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根本不敢看徐相悦的脸。
在这一刻,和窘迫羞耻一起占据他心里的,还有强烈的沮丧和无奈。
我真的太差劲了,他想,怎么会在她面前频频失态到这种地步,自己矫情就算了,还给别人平添许多麻烦。
徐相悦见他突然间就一动不动了,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之后了无生趣那样。
这种状态她上一次见,还是在一位很年轻就被确诊肠癌的患者身上见到,但人家那是得了绝症,会那样很正常,他只是一时尿不出来而已。
再说,不是尿出来了么,尿出来就没事了呀。
徐相悦不懂他的心思,但是怀疑他是不是撒谎了,于是立刻追问:“真的尿出来了,没骗我?”
想着他大概是抹不开脸,这种事确实挺让人头疼又尴尬的,徐相悦的语气变得缓和许多:“没尿出来也没事的,我给你安排个插管技术好的医生帮你□□管,男的,行吧?”
闻度从胳膊缝里望出去,看见她站在自己床尾的身影,眉头紧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放开挡着脸的胳膊,低声应了句:“真的不用了……不信你问护工大哥。”
说话的时候眼睛微阖着,根本不敢和她对视,满面赤红,俨然窘迫到了极致。
这样的神情这两天经常在他脸上出现,说实话,徐相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本来还想问他同不同意将他的手术照片授权给他们,用作教学用途,看这样子也是暂时不能说了。
明天吧,等他缓过来再提。
一旁护工也连忙给他作证:“真的尿了,徐医生放心吧。”
“那就好。”徐相悦点点头,松口气,“其他的术后护理事项,你就听护士的安排。”
顿了顿,她的语气放得更缓和了:“放心吧,我拜托过我们住院总夏医生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接下来换药也是他给你换。”
“很快就好了,几天而已,出院以后都没机会见面了,再把这几天丢的脸忘掉呗。”徐相悦拍拍他的被子,说得理直气壮。
闻度听了既觉得有些好笑,又十分赧然。
他一定是医生护士最讨厌的那种难搞的病人,龟毛到让人无语,他也遇到过类似的客人,比如明明就是来买旧书,却嫌弃这本书只有八成新,龟毛到让他无言以对,大概徐相悦和她的同事看来,他也是这样的吧。
脸上顿时就变得一片火辣,他除了道谢,一句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相悦看完他,又去看了他隔壁的33床,病人家属笑着同她打招呼:“徐医生这么晚还不下班啊?”
“马上就下了,这不最后来看看你们么,你们都没事我才好放心走嘛。”徐相悦笑着应了句。
查完房刚要走,就听闻度突然叫了声她:“徐相悦。”
徐相悦一愣,连忙回头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还是哪里不舒服?”
闻度满面赧然,摇摇头:“没有,就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十分歉然:“抱歉,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
徐相悦恍然大悟,看着他笑起来,语气也很轻快:“没什么,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快点好起来,就算我们的辛苦没白费啦。”
灯光落在她干净的眉眼上,在眉心处像是笼上了一层淡而柔和的纱,朦朦胧胧的,闻度突然想起中学时晚自习。
很多个夜晚,做题做累了抬起头休息时,他都会看到她的背影,或者是她扭头和同桌低声说悄悄话时的侧脸。
他回过神点点头,认真的道了声谢。
想了想,又说:“明天见。”
“明天见。”徐相悦笑笑,她其实很体谅病人的脆弱,温声道,“早点休息,睡醒就好了。”
是啊,睡醒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
才怪咧!
半夜的时候,麻药的劲彻底过去了,闻度开始直面刀子割肉带来的疼痛,那叫一个火辣,没从床上直接跳起来,已经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自制力了。
疼成这个样子,睡是根本不可能睡得着的,他睁着眼熬时间,盼着天快点亮。
好像天亮了就能不疼了似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第一个发现他不睡觉的是巡夜的值班护士——通常护士半夜都要往病房巡一趟,防止有些患者发生意外——说直白点就是,看看有没有人悄没声儿的就卖咸鸭蛋去了。
闻度正望着天花板听着隔壁床大哥粗重的呼吸声数羊呢,病房门突然开了,发出一声很轻的吱呀声。
他吓了一跳,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恐怖片里夜探鬼楼的桥段,吓得他猛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坐起来。
但背刚抬起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来的是护士。
值班护士也被他的动作吓得懵了一下,定了定神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不睡呀?”
闻度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疼,睡不着。”
虽然不想给徐相悦的同事们添麻烦,但这种时候,还是说实话更好吧?
护士一听就立刻问:“很疼吗?”
“……是挺疼的。”闻度嗯了声。
护士赶紧退出了病房,门都没关就走了。
过了几分钟又去而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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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带来一杯温水,看着他把止痛药吃了。
药效上来以后他好了点,在天亮前总算睡了一会儿,但刚有动静,他就又醒了。
夏知年习惯每天一大早先来病区转一圈,见闻度醒了,就转过来问他:“除了屁股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闻度摇摇头,他就说:“那就好,既然醒了那我先给你把纱布拆了,马上就有人送熏洗的中药过来,你先去泡一次,晚上再泡一次,每天两次,你别嫌麻烦,认真泡才能好得快。”
拆纱布的时候还说他这伤口没怎么渗血,也没怎么水肿,看着还不错,闻度一面道谢一面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错就好,不枉他挨了这一刀,疼成这样。
夏知年这时又笑着跟他说:“一会儿让学生来带你去换药,放心,相悦都跟我交代好了,会轻点的。”
这话说得闻度一阵脸红,但又没办法反驳,只好讷讷的再道了声谢。
没过多久就到了早查房时间,闻度见到了那天帮他做检查的范医生,但没见到徐相悦,听他跟隔壁床的家属解释说:“徐医生去门诊跟师去了,中午再过来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隔壁床家属好奇:“跟师是什么?”
闻度也好奇这个,就支着耳朵听。
“跟师就是跟老师学习去呗。”范思道解释道,“去门诊给老师父打下手,多学学经验。”
“上班都这么累了,还要继续学习啊,真够辛苦的。”隔壁床家属感慨了一句。
范思道笑着应了声是,看他们没事,就带着学生去查下一间病房了。
再晚一点,有人来叫闻度去换药,他按护士教的,先坐起来,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没有不舒服这才下地。
拿着一次性护理垫和药,像只企鹅一样,慢腾腾的往前挪,在走廊里看到不少病友,擦肩而过时眼神一对,都流露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笑。
尽管夏知年一再保证自己真的很轻了,换药的感觉还是很痛,闻度需要深呼吸之后憋住气,才能忍得住不叫出来。
换完药他已经大汗淋漓,觉得自己像是从死亡线上回来的一样,回去的路上每走一步都是酷刑。
吃饭倒是要正常吃,除了不能吃海鲜和辛辣,他起初没什么胃口,但见过许多痔疮患者的杨哥说:“你得吃,吃饱吃好,才能有规律的排便,那样好得快,你今天要是没排便,明天上大号的时候万一大便硬点,你就会特别疼,还有的人一天拉几回,好家伙,疼得嗷嗷的,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
闻度也没经验,那就这么着吧。
慢腾腾的把饭吃完,刚把饭盒收拾好,徐相悦就来了。
她问了几句隔壁床的情况,转身看向他,问道:“感觉怎么样?还那么疼吗?”
“……其实好点了。”闻度应道,“感觉比昨天好点,但我今天还没……去过大号。”
他有些不习惯跟徐相悦说这个,虽然知道她是医生,但好像他更多的是将她当成旧日的同学。
徐相悦嗯了声:“要不我给你开点四磨汤口服液?或者你叫个外卖给你送点火龙果上来,都不想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开塞露。”
“那还是口服液吧,我多揉揉肚子。”闻度立刻道。
徐相悦说好,观察着他的脸色,觉得还行,就想起昨天原本要说的事。
“昨天你的手术很顺利,做得……”她斟酌了一下说辞,“我老板,就是冯主任,他说你这是他最近做过最好看的屁股……”
闻度听不得这些,立刻就打断她,自顾自胡言乱语:“但是我觉得换药很疼,能不能也给我来一针全麻?”
徐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