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度的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但他因为不习惯,睡得不是很安稳,门外刚有点动静,就醒了过来。
隔壁床的大哥麻药过了,半夜疼得翻来覆去,他听着动静都觉得心惊肉跳。
再一想昨晚徐相悦说过的话,说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他会睡不好,啊这……
开始害怕了,他忍不住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
“咔哒——”
病房门锁被拧动的声音,接着门开了,护士进来给隔壁床量体温。
等护士离开,闻度干脆也起来,洗漱出来时看见徐相悦正弯腰在用听诊器贴在隔壁床病人的胸口,眉头微微皱着。
她的身影在清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有种近乎于庄重的沉静,闻度忍不住一愣,突然觉得这一幕像一幅画。
“情况没什么,你注意一下他,如果有不舒服及时告诉护士,或者去办公室找医生。”徐相悦低声嘱咐着家属,顺便检查了一下病人手术切口部位的敷料,最后轻轻掖了掖被子。
直起身就看见闻度站在卫生间门口,愣愣的看着这边,头发有些凌乱,右边还翘起两根呆毛,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这是还没睡醒啊?”
“……啊?没有,醒了。”闻度回过神,立刻摇摇头,神色有些赧然。
徐相悦笑笑,叮嘱他不要喝水不要吃任何东西,“以免影响手术。”
闻度赶紧点头答应,直到她出去了,病房门重新关上,才逐渐完全清醒。
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却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一次后悔来住院时考虑不周,除了证件什么都没带,有病号服用不着穿自己的,其余什么杯啊垫啊,全都楼下小超市一条龙。
画画的东西当然一样都没有,搞得现在即便手痒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护士来带他去手术室。
等的时候他站在病房门口,看到时不时有医生从面前经过,在病房进进出出,这是在早查房。
徐相悦又来了一趟,是跟着昨天见过的那位主任一块儿来的,先看隔壁床,看完后转头看见他,主任还犹豫了一下。
闻度正要问声早上好,就听徐相悦道:“他今天早上的手术。”
主任哦了声,笑着对他道:“别怕,小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闻度顿时讪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话好像……是不是话里有话?他是不是感觉错了?
等他回过神,人早就走远了。
还看见其他病房的病友,有的人岔开腿走得慢腾腾的,手上还拿着垫子和药,一看就是跟他一样的,痔同道合啊,他马上也要这样了!
这一刻,闻度好想上前问一句疼吗,可是不敢,因为一看就是很疼。
时间突然就变得让人煎熬起来,觉得太慢,怎么还没到自己,很想早死早超生,但又希望它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就可以不用体会这种痛苦了。
“35床,到你了哦,我带你去手术室,今天没吃东西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闻度叹口气,摇摇头回答了护士的问题,就跟着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手术室,在此之前,他只知道手术室的大门长什么样。
母亲数次手术,父亲车祸抢救,他都曾经在门外等候,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门后面到底会传出什么样的消息。
今天他终于走进了门后,一个个房间,空气的温度有些低,也很安静,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
“病人的情况很差,没有办法再手术了……”
“抱歉……”
明明是在不同的医院,说话的医生也不是同一个人,但在这一刻,却奇异的在他脑海里重合起来。
这种感觉好奇妙,他有些惊讶。
他被带进手术室,和他在电视里看到的到处都是仪器,气氛紧张肃穆不太一样,这间手术室并不大,东西也不多,正中一张窄窄的手术床,靠墙是两张凳子,墙边有推车和柜子,还有黄色的垃圾桶,墙上还有电视。
和他想象中一样的,大概只有心电监护,和连着管子的……那个机器叫什么来着?麻醉会用到的……
——后来他跟徐相悦说起觉得手术室布置简单,徐相悦还震惊的反问他,你一个挖痔疮的手术,还想要多复杂多高大上的机器,难道不是医生带手就行?
闻度一面在心里嘀嘀咕咕,一面在护士的指引下,踩着脚踏凳上了手术床,躺下去看到头顶的无影灯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
有种将生命交到别人手上之后那种无助的恐惧,是生是死可就都在执刀之人的一念之间……
住脑!这是正规医院,正经医生!
“闻度是吧?”麻醉医生这时过来问,见他点头应是,接着问,“昨晚到今天没吃东西吧?”
“没有,水都没喝。”闻度低声回答道。
“嗯,好。”麻醉医生拍拍他胳膊,笑着安抚道,“别紧张,很快的,你这就是小手术,一碗饭都没吃完就结束了。”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
他在对方的指导下摆好姿势,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听见的却是徐相悦的声音:“放倒了吗?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妈呀!幸好我选的是全麻:)
闻度的手术很简单,所以在他被麻倒以后,手术室里的氛围依旧轻松,冯敏一边操作,一边还跟徐相悦讲话:“听说这是你同学?”
徐相悦嗯了声,盯着他的手,有些细节从手术教学视频里是看不到的。
“听说昨天很热闹?”他接着问。
徐相悦闻言就很没好气:“他都差点因为害怕术前术后各种检查啊换药啊就偷跑了,能不热闹吗?!”
“看一下跟要他的命一样,他不让我看,我还不想看呢。”说完她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搭台的麻醉医生笑道:“今天还不是照样看到了,对吧?”
徐相悦听到这话都忍不住乐了,可不就是嘛,避来避去,还不是逃不掉?
就是不知道他醒了以后知道这事,会不会又脸上裂开了。
说笑不会影响手术的进度,冯敏的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说一句极具观赏价值都毫不为过,这不是夸张,实在是这种经过成百上千台手术的实战日积月累锻炼出来的技术太好看了。
干脆利索,没有一丝一毫的赘余,也没有哪怕一秒的迟疑和犹豫。
“嘿,真漂亮。”冯敏自己也很自得,“干净吧?看多好,跟没长过痔疮一样,哎呀,真好看,这有小半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了。”
徐相悦秒懂他的意思,立刻对一旁观摩的实习生道:“拿我手机帮忙拍一下,手机在护士那边的小推车上,深蓝色那个。”
虽然现在做微创很流行,但冯敏给闻度采用的依旧是传统术式,仔细把痔疮悉数消灭,手术过程十分顺利,半个小时左右就全部搞定了。
闻度被送往复苏室,徐相悦洗了手,去休息室等下一台手术开始。
他们科骆主任被带走的事经过一天的发酵,已经人尽皆知,她进休息室的时候,正好听见心外的一位主任在跟冯敏打听具体情况。
冯敏肯定是说不知道,“我又没趴他家床底下,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过几天再看,要是能回来,那就是没事。”
又有人调侃玩笑:“什么时候请客啊?”
这话看似说得没头没尾的,但大家都懂什么意思。
冯敏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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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一声:“你想蹭饭想疯了是吧,怎么不去问老唐他们,我们科又不止我一个。”
“再说这是我们能决定的吗。”他喝了口水,嗤了声,“说不定来一空降的呢?我们都要在新主任手底下讨饭吃咯。”
这些话题徐相悦是插不上嘴的,当然也不想加入,多说多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跟另一位眼科的同事聊起刚过去的五一假期,听对方说起假期带孩子去学游泳,一边吐槽这孩子跟胖冬瓜似的浮都浮不起来,一边又欣慰孩子吃饭胃口好。
“跟她爸似的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往心里搁,什么都不能耽误她吃饭,一说她她就跟你嬉皮笑脸,妈妈爱你哟,你不服都不行。”
徐相悦边听边笑,心里又感慨大概每个父母都是这么口是心非。
午休时她吃完饭后回了一趟病房,先去看了一下自己管床的上午刚手术的病人。
其实就俩,一个是11床的肛周脓肿的大姐,另一个就是闻度。
她去看的时候闻度还迷糊着,全麻的效果还没过,整个人蔫蔫的,嘴唇干得厉害。
“杨哥你管他啊?”徐相悦看见护工团队里的老熟人,忙问道,见对方应是,便让对方拿棉签蘸水给闻度润润嘴唇,“看着点他,有不对劲就叫护士。”
“徐医生放心,我肯定好好注意他。”杨哥满口答应道。
徐相悦笑着点头:“我肯定放心,杨哥你在咱们科比我年头都长,老江湖啦。”
好的护工,一定拥有丰富的经验,虽然他们没有系统学习过专业的医学理论,但很多刚出校门的半成品们,还真的比不上他们。
闻度从手术室回来以后,麻药没过,也没觉得哪里痛,因为术后要不垫枕头不翻身、不吃不喝的躺六个小时,所以他干脆睡了过去,觉得比昨晚睡得香多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徐相悦的声音,想睁开眼看看,但眼皮实在沉重,迷迷糊糊看到个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他再次醒来,就是被看护他的杨哥叫醒的。
“差不多到晚饭点了,想吃什么?这一顿可得吃饱。”
又让他喝水,说得排尿,“你要是拉不出来,医生就得给你下尿管,看着就遭罪,你不会想尝试的。”
闻度晕乎乎的,啊了声:“……那、可是……我没力气,起不来。”
还有点疼,好像麻药效果要过了?还是心理作用,他也搞不清楚。
“不能起来,你得在床上。”杨哥弯腰从床底拎起来个尿壶,“喏,护士给的,你就在床上尿,想尿了么,想尿了我给你塞被子里。”
闻度:“……”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呻吟,天呐,怎么还有这一关?!
他这样的病人杨哥见得多了,笑呵呵的道:“没事的,习惯就好了,在医院是这样的,也是怕你麻药还没彻底过去,一会儿再在厕所摔倒了,先吃饭吧,多喝点水,尿意来了就好了。”
晚饭吃了碗卤肉面,医院食堂的出品,味道其实不错,但闻度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也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吃完饭杨哥让他赶紧酝酿一下,可他感受了一下,不是没有尿意,是排不出来,憋得膀胱有些胀痛。
完了完了,这回肯定要下尿管了……
他心里逐渐有些着急,这特么,活人要让尿憋死了是吧?
但他还是想努力一把。
于是在努力放松膀胱括约肌和小心别崩了屁股上的刀口之间努力寻找平衡,试图成功尿出来,一直忙到满头大汗,也没能成功。
偏偏这时病房门哗一下被推开,徐相悦的声音传来:“诶,你醒了?”
闻度:“……”看来人生第一次插尿管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