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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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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任思敏这话一出, 周围都静了几秒。

本来没什么人注意章韵宜的成绩,这会儿都偷偷翻了翻名次表,在看到她这次考这么差时, 都狠狠地惊讶了一把。

章韵宜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也不至于很难受,老赵要是不找她,她还会惴惴不安呢。

“好。”她将名次表收好, 平静地起身, “赵老师在办公室吧?”

任思敏轻叹一声,“在呢, 你快去。”

她还想传授两招,比如认错态度诚恳一点, 老赵多半就放过她了, 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她上次被老赵叫到办公室,也是因为没考好,但不至于像章韵宜这般下降这么厉害。

如果是别的事,徐诗诗跟沈明睿还会开玩笑说一姐保重。

这会儿也只能看她仿若壮士扼腕般离开的身影,为她默哀。

“一姐怎么搞的啊。”在章韵宜走后,沈明睿赶忙用笔戳了戳徐诗诗,“她这次考的居然还没我好,见了鬼啊。”

徐诗诗也很震惊。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他们这群朋友是知道的, 章韵宜开学后的这段时间简直不要太拼,每天早起背课文背单词,上课时也专心听讲, 连漫画书都压箱底了,一看就是要奋发图强的模样。

结果,好家伙,头悬梁锥刺股一个月,从十七名下滑到三十名?

这是反方向的努力吧?

戴佳很早前就想过来了,但又怕勾得章韵宜更不高兴,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头过来,坐在了章韵宜的椅子上,加入了这场小声讨论中,“我在想,是不是老师改卷子改错了?”

徐诗诗也是这样想的。

沈明睿却摇了摇头:“你当老赵好惹?她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排查了。”

自从高一文理分科后,老赵就给他们当班主任,都快两年了,她是什么性格,班上谁不知道?她不是只要出事就立刻找学生的老师,可以这样说,如果他们是一群小鸡,老赵就是护在前头的母鸡。

连他们都想得到的事,老赵能想不到?

戴佳低语:“那章韵宜怎么回事……”

三个人凑一块,都想不到原因。是什么导致章韵宜比从前努力刻苦,怎么还考这样差。

“一次考试罢了。”徐诗诗认真地说,“谁没有失误的时候,她可能这次状态不太好,我担心她被老赵说了心情不好,好不容易国庆放假呢。”

沈明睿也附和道:“也不知道老赵会不会让她请家长。”

接下来他们可是有三天那么多,那么多的大长假呢,要真被这事影响得一姐天天在家嗷嗷哭,多浪费啊。

戴佳更担心了,“那怎么办?你们不觉得她这一个月都挺……”

徐诗诗接过话,“是有点病啦。”

作为朋友,也不是没有担心过,此刻心情更是达到顶峰。正如沈明睿说的,一次考得不好实在不算什么,就连是名列前茅的学霸,也不可能次次都很稳、位置完全不变化,重要的是以后,不管章韵宜是一蹶不振,还是比之前更夸张,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尽管他们都只是十七八岁的学生,但绝不会对朋友的困境坐视不理。

“我之前听章韵宜说过,她想吃火锅。”戴佳努力回想,没办法,章韵宜每天想吃的东西都太多了,好不容易让她记起这么一个学校里没有的火锅。

“不如……”徐诗诗看了沈明睿一眼。

沈明睿打了个响指,接过话茬,“得,谁叫那是我一姐,请她吃,让她吃嗨!”

三人就这样商量好了,国庆三天假时,抽出一天,把章韵宜约出来,吃火锅压马路,让她开开心心的,不要闷闷不乐。

在他们脑补中可能会泪眼朦胧的章韵宜心情确实不错。

只是靠近老师办公室,她赶忙收起了眼中的喜色,要是被老赵看到了,那就是挑衅。

办公室有好几张办公桌,也不只是老赵一个人在,还有别的老师,有的在备课,有的在喝茶。

章韵宜赶忙低着头,轻轻地敲了敲门,喊了声:“赵老师……”

赵老师原本铁青的脸色此时也缓和了许多,“进来。”

章韵宜不敢耽误时间,一个箭步来到办公桌前乖乖站着。按理来说,她应该挤出眼泪来,但不是她演技不过关,而是她不能这样欺骗老赵。

她其实比班上其他学生都更清楚,老赵为了这个班付出了多少心血。

现在的老赵有多严肃,等他们毕业后,她就有多和蔼。

后来她演的那几部小糊剧无人关心,老赵居然还会特意给她发消息,夸她演得好。在她重生前,最后一次见老赵时,老赵黑发中也有了不少白发。

“你说说。”老赵点了点名次表,手指都差点把纸张点穿,“你考试时是不是在睡觉?”

章韵宜很想说,冤枉啊!

她还觉得考试时间不够用,老师来收卷时,她还不放心地看了又看。

“……没有。”章韵宜小声说,“真没有,您看我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我看你要飞天了!”老赵一改刚才的温和,严厉道,“你怎么回事?心思还在不在学习上!”

“在,在的!”章韵宜也急了,“我就是,我就是——”

真正的原因她能说吗?

肯定不能。

现在老赵只是认为她想飞天了,等她说她是从十年后回来的,老赵就该联系她爸妈送她去医院了。

“你就是什么?”老赵眉头紧皱盯着她,那神情就好像在说,我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陈阔过来送东西,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余光瞥见背对着门口而站的章韵宜。

他也想起了名次表上她的成绩,思索几秒,他又收回腿,退到了一边,站在门口,决定等章韵宜出来了他再进去。想到这儿,他还抬手看了眼时间,离上课也就只剩五六分钟了。

正这样想着,突然里面传来一声——

“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他都被吓了一跳,不由侧耳,往里看了一眼。

章韵宜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了,急得贴紧了办公桌,离老师更近,“要不,我给您立个军令状好不好?”

见老赵不吭声,只是沉沉地看着她,她觉得这事有戏,这次月考应该能翻篇,于是她又道:“好不好?您就当我这次是失误了,下次,下次期中考试我一准进步!”

其他班的老师都被她逗笑了,喝茶的老师慢悠悠地说道:“赵老师,我看你这学生蛮诚恳的。”

大半都是高三组的老师。

章韵宜这个状况是很让人担忧,但她有句话说对了,她还有机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老师绝不会吝啬给学生机会。

现在还只是高三的第一个月。

“刘老师,谢谢!”气氛忽地变得轻松了,章韵宜也有察觉,赶忙对喝茶的老师道谢。

老赵仍有愠色,任哪个当老师的看到学生成绩下降这么多,都会着急上火,但同事的话也提醒她了,她缓了缓语气,看向章韵宜:“说说你的军令状,期中考试准备考多少名?”

章韵宜琢磨了会儿,以试探的口吻道:“二十七、八名?”

真不是她胆小,看看名次表就知道了,越往上就越难。

班上四十二个学生,二十七八名都快接近中游了。让一个早就把知识打包还给老师的人,短时间内回到智商巅峰期、考得特别好,不是没有,但绝不是她。

接下来算上各种摸底考试,大概还有六次左右。

每次都能前进两三名,这都是相当理想的结果。

她是很努力没错,可班上的同学也都在努力啊。

老赵脸色都变了,她也有傲娇的一面,背过身,都不想多看章韵宜一眼,看了只觉得糟心。

章韵宜:“……”

她看着老赵依然黑得发亮的头发,“那,二十六名?”

“还讨价还价上了?”老赵一锤定音,“二十五名。”

之所以还会跟章韵宜这样扯来扯去,也不过是因为在成绩下来后,她忧心忡忡,特意去问了几个单科老师,确定章韵宜上课态度没问题,还很认真,否则也不会有这样一番谈话。

章韵宜只觉得一座大山朝她压了过来,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好吧。”

语气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老赵从抽屉里拿出新的笔记本,翻开一页,点了点,“写保证书。”

章韵宜啊了一声,不可置信,“老师,不用这样吧!”

“别人不用,你用。”

她垂着头,接过笔,好像签的不是军令状,是生死状,她不死心,垂死挣扎,“真的不可以二十六名吗?”

站在外面的陈阔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觉得太奇怪了,明明该是很凝重的事跟气氛,但莫名其妙地,他也很想笑。

想笑的人不只是他。

老赵也被气笑。

审时度势的章韵宜不再废话,刷刷刷地写了保证书,老赵看了,勉强满意,“你先回去,你爸妈那儿我暂时就不联系,下次期中考试过后,是要开家长会的,你掂量掂量。”

章韵宜一口应下,耷拉着脑袋走出办公室,迎面碰到陈阔,一扫脸上的郁闷,笑意盈盈地跟他打招呼:“班长,我看到你这次考了第一名,好厉害啊!”

好想把他的智商偷走,全都偷走!

“快上课了,你俩在说什么呢?”老赵有力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脚步声。

章韵宜看陈阔手臂上还托着一摞书,冲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后又破功,抿唇偷笑,悄声道:“我先走啦。”

她轻盈地擦过他的身侧,踩着午后的阳光离开。

陈阔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第22章

章韵宜已经拐了个弯, 消失在了陈阔的视野中。

“等很久了?”还是老师的话语将他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摞,也在迟疑是直接交给老师,还是帮她送到办公桌上。

老赵是不会跟自己的学生客气的, 抬手往里指,“放我桌上就行。”

陈阔应下,抬腿迈进办公室里。

老赵还没急着走,等他出来后,师生二人可以同行一段路, 她现在心里还惦记着章韵宜, 不由得问道:“章韵宜最近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她教书育人多年,自然也碰到过学生成绩下降的事, 年年都有,甚至她上一次带高三时有个尖子生也是, 高一高二次次考试名列前茅, 是冲刺名校的好苗子, 可到了高三开始厌学,还好底子在,最后勉强上了个双非一本,老师们都为之可惜。

不过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一般来说,两种情况占据因素最大。

第一,父母以及家庭关系带来的影响。

第二,早恋。

她也在琢磨,章韵宜属于是哪一种, 或者她也有可能两种都不占。

这个事情也就只有章韵宜以为翻篇了,作为老师,老赵决定接下来一个多月, 要把她当重点对象来观察。

陈阔自然知道老师这话背后的意思。

他对章韵宜这次的考试成绩也很意外,“没发现。她比上学期更努力了。”

老赵侧过头看向他,“怎么说?”

实际上,这句话她从几个老师口中也听到过。学生总以为能骗过老师,殊不知站在讲台底下,简简单单扫一眼,牛鬼蛇神全都尽收眼底,究竟谁认真听了,谁开小差,老师基本都知道。

不过她还是想听听自己班的班长的说法。

陈阔想了想,谨慎回答:“有几次早上在宿舍楼外面碰到她,她都是去操场背课文。”

这件事老赵倒是没有听过,脱口而出:“你说的这个人是章韵宜?”

陈阔:“……”

他有些无奈,“老师,我碰到她几次了。”

不止几次,十几次肯定是有的,但这就没必要跟老师详说了。

老赵若有所思,“那她是为什么考成这样?”

成绩单她都不忍心看,多看一眼,都要短寿一天。

这个问题陈阔也没法回答,但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碰到她时,她说她下次一定会考得比这次好。他想,或许老师也不用着急上火,她心里应该有数,也有规划。

“好了。”老赵回过神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上课。”

陈阔点头,知道上课铃声马上就要响了,大步往教室方向走去。

教室里,章韵宜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像沈明睿等人脑补的那样泫然欲泣,徐诗诗仔细端量她,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压低声音道:“你要是难受,我下课陪你把沈明睿抓住打一顿就好了。”

沈明睿竖着耳朵在偷听,顿时怒了:“丧心病狂啊!”

章韵宜扑哧笑了起来,“行啊,把他套麻袋。”

谁叫总是抢她的牛肉干吃,打一顿算轻的了!

徐诗诗没能忍住好奇心,悄悄地问:“老赵骂你了?”

没等章韵宜回答,她又安慰,“老赵就那样呗,她人挺好,都是好心,记住了,在老赵这,打是亲骂是爱。”

“胡说八道。”章韵宜一脸正色,“赵老师什么时候体罚过学生,什么时候辱骂过学生,你再这样,我作为她的爱徒只能告你诽谤了。”

徐诗诗猛地回头,四处张望,魂都吓飞,气得去拧她胳膊,“我还以为老赵在我身后。”

章韵宜赶忙笑着求饶:“真没有,放心吧,这页翻了。”

“还爱徒……”徐诗诗被她恶心到了,努了努嘴,“咱班长这样的才算,你少碰瓷。”

沈明睿也来讨打:“以后毕业了,不要到处说是老赵的学生就算报答她了哈。”

笑笑闹闹,两人却都放心了。

既然章韵宜还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就代表她没事,好着呢。

不过凑钱请她吃火锅的活动还是照常,课后,戴佳也跑过来,四人兴致勃勃地商量,最后决定约在二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号肯定哪哪都是人,而且盼了一个月的假,第一天当然要在家里睡个昏天暗地。

章韵宜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成绩单给父母过目。

为了家庭和谐,为了父母的血压,理应报喜不报忧,那么这些小事还是不要去叨扰长辈了。

回家当小公举的第一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那些过去曾经非常吸引她的漫画、小说还有电视剧,现在都勾不起她半点兴致,因为她都已经看过。

围着家里这三室两厅巡逻一圈,实在找不到有趣的事做,只好回到书桌前开始订正试卷。

尹文丹是这一片区加油站的站经理,越是节假日她越忙。

章志宽跟同事轮班,前三天他休息,由他下厨伺候闺女吃喝,在厨房腌制好鸡翅,回卧室拿手机时,经过次卧,门没关,他看了一眼,见女儿在写作业,不禁老泪纵横。

二号吃过早餐后,章韵宜主动请示,今天要去外面跟同学吃饭逛街。

章志宽二话不说,抬起沙发垫,从里拿出三张红票子,“跟同学好好玩,别小气。”

章韵宜没打算记住这个藏钱地点,因为等她出门后,老爸一定会转移,她高高兴兴地接过这三百块,背上包出门了,临出门前还拿走了一盒牛奶。

几个朋友约在了市中心的繁华地带。

地铁车厢都站满了人,章韵宜好不容易从地铁站出来时,看到乌泱泱的人群,眼前一黑。

戴佳他们很兴奋,人多也就意味着热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等乘坐扶手电梯来到五楼,看着火锅店门口坐满了人,除了早就有不妙预感的章韵宜以外,几个小伙伴都傻眼了。

“要不换一家?”章韵宜提议。

“不行!”徐诗诗叉腰,“来都来了。”

她可是换乘了两条线才来的,节假日呢,说是经历了八十一难才到这也不为过。

现在要换餐厅,这不是耍她玩吗?

“等也行啊,我不饿。”沈明睿耸肩。

“我也不太饿。”戴佳说,“我十点才起来吃的早餐。”

章韵宜:“那……”

只能等了,取了个大桌的号,小姐姐微笑提醒:“等位时间大概一个小时。”

四个人好不容易找了椅子坐下,戴佳拿着菜单,总觉得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我记得费世杰好像有这家的会员,你看,这上面说会员除了锅底跟酒水以外可以打八折。”

“打电话问问!”沈明睿催促,“八折也可以省钱啊。”

戴佳在手机里翻到了费世杰的号码,拨通,那边很快接起,她也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报了火锅店名,“你是不是有这家的会员?没有就算了。”

那头的费世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戴佳面露难色,“那你等等,我问问他们。”

说着,她捂住手机,小声对他们三人说:“费世杰说我们要是不介意的话,他也想过来吃,因为我们排了一会儿嘛,他们从那边赶过来的话,应该差不多能排到我们。放心,他说了,算他有三个人,班长还有他另一个朋友,我们四个人,也跟我们平摊。”

徐诗诗想了想,“我无所谓啊。”

沈明睿想举双手双脚赞同,“太好了!让他们来!”

四人中,就他一个男生,他脸皮是厚,但还是有些害羞的。

目光集聚在章韵宜身上,就她没有发表意见了。她听到老板也会来时,两眼放光,“来啊!”

“好~”

戴佳也很开心,挪开捂着手机的手,笑逐颜开回道:“我们没问题,你们直接来就好。”

费世杰他们来得很巧。

火锅店等位的人多,翻台也很快,预料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一个小时整,服务员就领着他们进去入座了。对于费世杰口中的另一个朋友是王序然这件事,章韵宜一点都不惊讶,她还主动跟他问了好。

时隔快一个月再见面,王序然热情不减。

章韵宜趁他跟沈明睿说话时,放慢步子,跟最后进店的陈阔并肩而行,“你们是从网吧过来的吗?”

陈阔见有服务员端着锅过来,隔着一些距离,他伸出手臂,将章韵宜往边上挡了一下,“嗯,当心点。”

“那你们赶过来坐了多久的车啊?”

“……半个多小时。”

章韵宜抿唇一笑,从陈阔吃早餐的种类总是不变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时间,所以他居然同意花半个多小时来吃火锅,她却是意外了。

陈阔像是看懂了她这个笑里的意思,无奈解释:“少数服从多数。”

费世杰跟王序然都想吃火锅。

一票对两票,没有胜算。

章韵宜了然,“那等会儿就多吃点好啦。”

由于他们落后,等到了桌子前时,也就只剩下最边上的两个位置。

章韵宜跟陈阔只好面对面而坐。

更大的桌子暂时还没位子空出来,他们也不愿意等了,只好几人挤着凑合凑合,这一挤,章韵宜的膝盖总是会不经意地抵着陈阔,她浑然未觉,他却很不自在,总想躲,又躲不开。

点了个鸳鸯锅,每个人都圈了自己爱吃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旁边的小推车上也是。

“人多吃火锅就很爽。”费世杰早就等不及了,摩拳擦掌,“因为可以点很多菜,都能吃到!”

撇开其他的不谈,章韵宜打心里觉得,拼桌来吃是个明智的决定。

太热闹了。

大家都恨不得在锅里抢菜,筷子打架,但也是真的高兴。

章韵宜吃虾滑时,余光瞥见陈阔拿着纸巾不停地擦汗,被辣出来的,锅底越煮越辣,他一口气喝了两杯水,高挺的鼻梁都在泛红,显然水解不了辣。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章韵宜见他都没倒饮料,眼睛珠子一转,想起了包里的牛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挤扁,她侧身拉开拉链,有些犹豫,因为这不是陈阔常喝的牌子。

只有几秒的犹豫,她还是拿了出来。

一盘嫩牛肉下锅,几匹饿狼虎视眈眈,等试菜人费世杰夹起一块说熟了,其他几个眼疾手快去抢。

于是,也就没人注意到,章韵宜将一盒牛奶,放在了陈阔的手边。

陈阔正被辣得要原地去世,忽地顿住,隔着热气,她正笑着看他,“我想起来我正好带了。”

他愣了数秒。

身体反应更为诚实,开了那盒牛奶,喝了几口,辛辣感完完全全被压住了。

第23章

陈阔似乎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这不是他常喝的牛奶,他有些心不在焉。

费世杰被辣得直哈气,“阔哥, 叫服务员,让她加汤!哎,老王,你有没有常识啊,还把娃娃菜下进辣锅里, 你要谋杀我们吗?”

“你把我点的鸭血都吃了, 我说什么了?”王序然也不客气地反击。

“老肥。”沈明睿也迅速地跟他们混熟了,跟着王序然一块儿喊老肥, “吃鸭血最好蘸干碟——等等,我刚下的虾滑呢?我那么大的虾滑去哪呢??”

又是一顿骂骂咧咧, 互相控诉。

为了一块牛肉, 恨不能大打出手。

好一会儿后, 费世杰发现服务员还没来,探头看向陈阔,只见这哥一副在沉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大事,眉头紧锁。

“阔哥!”

“老陈!!”

“儿子!!!”

也是这几声吼叫,惹得这一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陈阔仿佛才回过神来,撩起眼眸,视线下意识地落在对面的章韵宜脸上,她也好奇地看着他, 四目相视的那一瞬,他又移开。

“想什么呢?”费世杰纳闷,“吃火锅都不专心, 服了。”

陈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意瞥了一眼沸腾的锅底,此刻虽然命是勉强捡了回来,但声音也被辣得有些沙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你们有没有人要吃主食?”

没有的话,他就点一碗白米饭,有的话,他可以点一份炒饭。

这也是在转移他自己的注意力。

王序然白了他一眼:“你刚就在琢磨这个呢?”

这小子是真的有病吧。

“不行?招你了?”陈阔的心情也很复杂,对多年的好友自然不会客气,必要的时候打一顿也是可以的。

“你吃多了辣的喷火呢?”王序然回呛。

陈阔懒得搭理他,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人要吃主食?”

其他人都没什么兴趣。

费世杰摆摆手:“谁来火锅店吃饭啊,我吃里面的宽粉。”

徐诗诗猛喝饮料,“你别抢完了啊!”

章韵宜也有些受不了。辣是一回事,还特别烫,当然她也可以吹一吹,慢慢吃,可把肉夹起来放碗里,一秒钟都等不了,只想尽快装进肚子里,听到陈阔这样问,她立刻回应:“我,我要吃~”

陈阔终于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她,平静地点了下头,“那我点炒饭?”

“好好好!”

听到肯定的答案后,他侧过身,环顾一圈,唤来服务员,加了一份炒饭。这家店的炒饭份量很大,足够两个人吃,章韵宜用勺子拨了一些到小碗里,剩下的就交给他了,她相信以他的实力绝对能搞得定,几次在食堂碰到他,堆得跟小山包似的饭,他都吃得一干二净。

“你们有没有人要试试炒饭?”

没人要吃。

他也不再客气,直接拿过盘子开吃。

“这炒饭还挺好吃的。”章韵宜吃了一口,眼睛一亮,“班长,是不是?”

粒粒分明,油润喷香。

陈阔又差点被呛到,吞咽下去后,嗯了声,“还行。”

“他们没那个口福~”

章韵宜吃了小半碗炒饭,感觉人又活过来了,还可以再继续战斗,碗里的蘸料也快见底,便起身去小料台重新调一份,像国庆这样的节假日,但凡口碑稍微好一点的餐厅都爆满,更别提这家火锅店,都一点多了,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等位,服务员也忙得脚不沾地,有员工推着装满碗碟小车经过,一时不慎,没有注意到她。

章韵宜猝不及防地被磕到,吃痛地叫了一声。

服务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十几二十岁的模样,她也吓到了,语无伦次地道歉,“对、对不起!”

还好章韵宜将碗端得很稳,蘸料没洒,她缓了几秒钟,偏过头,看服务员想靠近她又不敢的表情,没能忍住,唇角弯了弯,轻声道:“没事啦,我没事。”

服务员迟疑,还是有些惊慌,“真的没事吗?”

她很慌乱,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主管是她老家的熟人,她很怕被投诉,影响了主管。

“真没事。”章韵宜笑着提醒她,“你快去忙吧,推车堵这里啦。”

服务员见她是真不想追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记住了她的脸,真心实意地道谢,不再耽误时间,推着车往厨房快步走去,还小心地回头瞄了几眼。

章韵宜回到他们的位子。

陈阔抬眼,注意到她走路姿势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腿怎么了?”

戴佳跟徐诗诗听到这话,侧过头望向她。

她试着活动了下腿,语气轻松道:“被服务员不小心撞了下,就疼那么几秒,已经好多了。”

为了表示自己真没事,她弯腰把牛仔裤卷到膝盖处,旁边的戴佳仔细检查后,确实没见到磕碰到的明显痕迹,这才放心了些,小声抱怨:“服务员怎么毛手毛脚的啊。”

其实这事要是戴佳自己碰上了,她也会像章韵宜这样做。

但如果朋友碰到了,肯定会帮着埋怨几句。

陈阔蹙眉,还是沉默。

其他小伙伴都适当地给了关心,确定章韵宜的确没事后,又继续原来的话题。

“你们一大早就出来了啊?”沈明睿刚从对话中得知,他们三个人一大清早就钻到网咖打游戏,以艳羡的口吻道,“我要是一整天都在外面浪,得跟我爸妈写起码三千字的申请书。”

费世杰贼兮兮地笑:“你就不懂了吧,我妈一到节假日天天开会,压根就见不到人,我跟我爸说我出来跟王序然交换试卷,讨论学习方法。”

“交换试卷?”戴佳显然对这件事更有兴致,“怎么,难道他们学校的月考卷,跟我们的不一样吗?”

王序然都快成了香肠嘴,红通通的,“除了期中期末,卷子都不一样。”

“能给我看下吗?”戴佳的学霸雷达滴滴作响,兴致勃勃地问道。

王序然点了点下巴,“你问老肥要,他复印了。”

章韵宜准备说她也想看看时,及时想起自己那让老赵呼吸急促的考试成绩,本校出的卷子还没时间琢磨明白呢,还是算了。

对面的陈阔慢声道:“这次我们学校出的题更难一点。”

这话王序然可就不爱听了,必将誓死捍卫学校的尊严,“放你的狗屁!你考一个试试?”

费世杰一把勾住王序然,威胁,“你小子是不是这么没眼力见?你数数,这桌上,就你一个外校的,你搞得过我们?”

徐诗诗觉得,这一桌子男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眼力见。

她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打手兼保镖沈明睿,上,要么捂住他们的嘴,要么掌他们的嘴!

沈明睿心领神会,捞起最后一片午餐肉,“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别惹我一姐啊。”

徐诗诗:“?”

章韵宜:“??”

她攥紧了筷子,微笑道:“你小子今晚会被我暗鲨。”

戴佳一拍额头,有些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费世杰倒没有特别关注班上同学的成绩,不过听到章韵宜的话,隐隐约约有记起,好像她考得不是很理想,他愣了一会儿,摸了摸鼻子,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安慰,实在不太擅长做这种事,谁叫他的好朋友成绩比他还好。

王序然是完全不知情者,一听这话,没想太多便好奇问道:“这次没考好啊?”

章韵宜并没有她的小伙伴们想得那样难过。

相反她非常满意自己的发挥,还暗自窃喜运气很好,有几道选择题她不会做,完全瞎蒙,居然给她蒙对了,要是把分给扣除,她的名次还得再降一名呢。

她昨晚回家后,还去小区外面买了超大的奥尔良鸡腿奖励自己。

因此此刻也很坦然地点头道:“确实考得不太好,对了,我正好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哪里有好一点的补习班,我想报一个。”

现在她听课虽然不至于跟听天书似的,但跟上老师的思路还是很吃力。高三一年,各科老师都会带他们进行好几轮的复习,每一个知识点,必然不会像最开始授课时那样细致,毕竟是已经学过的东西。

所以,她急需课外辅导。

陈阔想起什么又顿住,手中的牛奶重量轻了很多,他若无其事地将剩下的喝完。

王序然也想替章韵宜分忧解难,心念一动,“我家那一块有个补习班听说不错,班上有好几个同学都报了名。”

“你家?”章韵宜犹疑,“好像很远很远吧?我就想找个离家近的,或者离学校近。”

住读生只有周六晚上跟周日有空,补课已经很痛苦了,要是还横跨一两个区,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这样……”王序然思忖,“我记得你家离老陈家挺近?”说到这,他问坐在最边上的陈阔,“你家附近也有吧?就是暑假咱俩打球时去的那个小区?”

章韵宜竖起耳朵,立刻期待地看向陈阔。

陈阔握着牛奶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神色却如往常一般寻常,“嗯,有。”

费世杰也接过话茬,“阔哥,反正离得近,你今天回去路过就帮章韵宜问问呗。上课时间啊,收费啊什么的。”

被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再加上确实是举手之劳,陈阔也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应道:“好。”

话音刚落。

章韵宜还没来得及道谢,刚才不小心撞了她的服务员居然找了过来,脸红红地送上果盘,声如蚊呐:“这是送、送的……”

回了厨房后,服务员还是有些紧张,偷偷找到主管说明情况。

主管沉吟,做主送出果盘,餐饮人对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

章韵宜面露惊喜,被一桌学生好奇地盯着,服务员脸更红了,再次匆忙道了个歉便转身跑了。火锅店的果盘并没有很精致,几块冰西瓜再加上小番茄作为点缀,人怎么可以这样机智,章韵宜有了主意,借花献佛,将果盘端起,故意逗弄朋友们,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就是不给他们吃,最后稳稳地放在了陈阔手边,“谢谢班长,你先吃~”

陈阔微微愣住。

“一姐,你这就太过分了啊!”

“就是!”

章韵宜霸道地护住果盘,得意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送给我的,我当然有分配权!”

本来陈阔没想吃西瓜,听着桌上其他人对她的抱怨还有抗议,他挑了挑眉,果断拿了一块,咬出很大的缺口,虽然没说话,但从他闲适到欠揍的表情中看得出来,这西瓜确实很甜。

第24章

他们七个人的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 至少可以傲视整个火锅店,点的菜一点都没浪费,就连服务员送的果盘都被一抢而光, 费世杰用漏勺捞了又捞,捞出最后一块鸭血再无收获后,这顿饭也到了尾声。

费世杰跟王序然互相搀扶着,虽然吃得很撑,但这模样也过分夸张了。

走出火锅店, 章韵宜主动提出请他们喝奶茶, 这本来就是她的计划,朋友们请她吃火锅, 她回奶茶,钱包里还有老爸赞助的三张红票子。

一行人乘坐扶手电梯来了一楼, 奶茶店外闹哄哄的, 最爱凑热闹的沈明睿灵活地钻了过去, 再折返回来时,气喘吁吁道:“好多人在买刮刮乐,最高奖项好像三十万?”

就连戴佳跟徐诗诗听了都很心动。

一张刮刮乐很便宜,但万一呢,章韵宜本来都准备拿钱买几张玩玩,谁知听到广告语中的“拼的就是运气”,她刹住脚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不去, 我所有的好运气都要用到考试上!”

她是非洲人,别说是中三十万,买三块钱一瓶的饮料她都没中过再来一瓶, 回回都是谢谢惠顾。

徐诗诗无语:“……还运气?你考试摇骰子呢?”

章韵宜一脸正色:“那不会,我玩点兵点将,点到C就选C。”

在她身后不远处,陈阔听到这话,被逗得笑出了声。

就这短促的一声,也被她捕捉到,她循声回头,隔着经过的三两行人和他对视,他收敛笑意的前一秒,她清脆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去买奶茶,班长,你喝什么口味的?”

一道声音压过了陈阔的“我不喝”,“一姐,你知道我的,我还是喝奶茶三兄弟啊!”

章韵宜:“……”

她轻哼一声,还是记下了。另外几个都围在了刮刮乐那儿,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分不出心思来,她便没一一询问,大不了直接买招牌的珍珠奶茶。

“对了,班长,你刚说喝什么?”她来到陈阔面前时,他正站在一边低头看手机,也没有参与到买刮刮乐的队伍中,不知是嫌太挤,还是不感兴趣。

“我说我不喝。”

“那好吧……”

章韵宜对这个回答不意外,也知道他不是在跟她客气,不再勉强,冲他笑一笑,擦过他的手臂往奶茶店方向走去。

陈阔摁灭手机屏幕,仗着身高优势,很轻松地瞥见那几个人都忙着买刮刮乐。除他以外,她可能要买六杯奶茶,很重,他没有迟疑,握着手机,大步跟了上去。

章韵宜排在队伍后面,踮起脚尖看了眼,这一年的奶茶店还不是以后用手机小程序下单的方式,甚至,依然以现金为主,但效率并不比未来低很多,相反店员们手脚都很麻利,可能是现在的奶茶还没有那样花里胡哨。

她没站稳,往后仰了一下,不经意地踩上身后人的鞋子,是黑色的匡威板鞋,再往上,是浅灰色运动裤,直到目光掠过他的喉结,定格在他的脸上,她睁圆了眼睛,“哎?”

想问他怎么来了,又记起他的鞋子,连声问道:“没踩痛你吧?”

还好她的鞋底算干净,粗略一看,没有踩脏他,舒了一口气。

陈阔根本就没有感觉,但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不甚在意地挪了挪,回道:“没有。我来帮你拿奶茶。”

这是顺便解释了他站在她身后的原因。

章韵宜在短暂错愕后,眨了眨眼,面露感动之色。怎么上辈子没注意到,班长其实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呢?一定是他的细心太过不动声色,所以跟他不熟的人才察觉不到,比如她。

陈阔对于她专注地注视着他的这一行为,很不自在。

而章韵宜也没有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收紧,那是他提笔答题无数次的右手,此刻却有几分不知所措。

“班长,你不喝奶茶,我还发现你不怎么喝饮料,是完全不碰吗?”章韵宜好似闲聊一般,问他,但当她看一个人的时候,眼神跟表情都很认真,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阔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盯着奶茶店挂着的招牌,“小时候爸妈不让喝,会坏牙齿。”

“就这?”章韵宜惊讶,好像每个她很好奇的问题背后的理由都很简单。

不过他提到了牙齿,她不自觉地便盯着瞧。

确实,老板的牙齿整齐又干净。

陈阔:“……”

他很想跟她说,能不能别看他了,但这话说不出口,只能随着喉结轻微地咽动,又收了回去。

“以前不让喝,后来有了零花钱也买过,可能是很少喝,觉得都太甜了,齁。”他又不知不觉地完整解释了原因,脑子里又闪过她给的那盒牛奶,停顿数秒,“吃饭的时候,谢了。”

章韵宜失笑,“我还以为你只喝那个牌子的,还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给你,你觉得哪个好喝一点呢?”

陈阔如实回答:“都还行。”

他压根就没记住味道,而且,牛奶不都差不多?他之所以总喝本地品牌,也没觉得有多惊为天人,不过是习惯了、懒得换罢了。

“我是出门的时候拿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她似乎很开心,笑声愉悦,“是我妈单位发的,我妈以前都不肯要牛奶,要么就跟同事换纸巾,因为我以前不爱喝牛奶,怎么都不喝。”

陈阔看她一眼,以前不喝,现在喝?

他偏过头,看向别处。

很快就排到了章韵宜,她双手搭在台子上,抬眼看招牌,“两杯奶茶三兄弟,三杯珍珠奶茶,还有一杯抹茶红豆。”

接着,她打开钱包,拿了一张五十,两张一块,递给店员时,身后一只拿着一百块的手也伸了过来。

店员愣住,不知道要收谁的。

一看这两个年轻的男生女生是认识的,身体比意识更快,麻利地接过男生递过来的一百。

“我有零钱呀。”章韵宜扭头看向陈阔,“而且说好了,是我请他们喝。”

陈阔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平淡地说道:“没事,都一样。”

后面队伍很长,章韵宜也不可能在这儿为了谁买单的事拉扯,只好算了,要去接奶茶时,他仗着手长,越过她,一手轻松地提着三杯奶茶。她很无奈,所以她就只是排队点了个单?

“我来提三杯吧?”她跟在他身后,走出排队的人群。

“不用。”陈阔侧身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低声提醒她,“看路。”

“噢……”

商场外面,另外五个人已经杀红了眼,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费世杰居然已经花了小两百出去,他还要买,陈阔抬腿踹了他的屁股一下,“你疯了?钱多可以捐给我。”

费世杰挠挠头:“……”

人很容易被那样的氛围影响,尤其身旁的人又蹦又跳。

被陈阔踹了一下,他好似也恢复了理智,注意到了奶茶,又原地复活扑了过去,拿了一杯,用吸管戳开猛喝了几口,彻底清醒过来。

几人盘点了收获。

戴佳跟徐诗诗最为克制,就买了二十块的,刮出十块后就不买了,一直围在别人身边看,这就叫不花钱过干瘾。沈明睿倒是想跟费世杰一样买买买,但他零花钱不够,只能望着三十万跟自己擦身而过,扼腕不已。

王序然也很变态,买了几十块也停止,站在一旁琢磨着各种中奖概率,见陈阔来了,拉他展开热切讨论。

章韵宜:“??”

过分了啊!

谁允许你们在这讨论学习的!拖走,逮捕了!!

沈明睿忧伤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招得徐诗诗跟章韵宜对他混合双打,不过奶茶买了,他们也确实该散了。说到底火锅也只是拼桌,没必要下午还一起玩,即便是章韵宜,也没想过要硬凑。

三个男生跟他们道别,片刻后,便汇入了乌泱泱的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沈明睿得知她们要逛街,找了个非常拙劣的理由,类似闹钟响了非说自己电话来了的那般拙劣,总之,他飞快地溜了。

“没他也好!”徐诗诗说,“虽然我没把他当男的,但他在我这也不是女的,我没法让他陪着逛内衣店——快冬天了,我想买带胸垫的秋衣,这样我每天就不用穿脱胸罩了。”

戴佳听着“胸罩”这两个字,耳根都红了,紧张地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到她们,她才舒了一口气。

章韵宜附和:“这个可以有!”

徐诗诗又道:“不穿最舒服,烦死了,胸小一点就好了。”

戴佳:“?”

她跟徐诗诗在学校也偶尔聊天,毕竟她们有共友,但聊得不深,聊的事也很单纯,她怎么也没想到,离开学校后的徐诗诗是这样的徐诗诗!

章韵宜哼笑:“给我,偷走你的罩杯~”

戴佳:“??”

章韵宜你……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中,被章韵宜还有徐诗诗拖着在各类小店中愉快地穿梭,一个下午的时间飞快流逝。

在排队结账时,百无聊赖的章韵宜四处张望。可以说吗?除了该死的高考以外,她好喜欢现在,那些只存在于青涩记忆中的模糊场景,又一一真实地上演。

各类商店林立,眼前的一切都欣欣向荣。

好朋友手挽着手逛街,窃窃私语。

午后的阳光,挨着脑袋共享的章鱼小丸子,试戴滑稽饰品时挤在镜子前的哈哈大笑。

她也很想用眼睛将眼前的这一切全都记录下来。那些上辈子觉得稀松寻常的一切。

第25章

轮到戴佳时, 章韵宜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不经意瞥见店员拿着支粉色小管扫码,她一开始还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又好奇地瞧了几眼,认出是口腔清新喷雾时也很纳闷,买这玩意儿干嘛?

不过也只是困惑几秒。

身后的徐诗诗拍她,“晚上我家太后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我跟你一起。”

章韵宜知道这是要她帮忙打掩护, 立即拷问, “那你要干嘛去!”

徐诗诗理所当然地说:“在家附近找个网吧打游戏呗,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章韵宜羡慕嫉妒恨, 但嘴上还是劝她,“你悠着点。”

徐诗诗微笑, 恶魔低语, “我不需要悠着点, 因为我这次月考全班17名。”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章韵宜根本就没有内心低落、表面豁达,这姐是真的乐天,也有一颗强心脏,那么聊天也就没必要太小心翼翼了。

章韵宜气得啊,给了她一拳:“你是魔鬼吗?”

“我是天使,今天还请你吃了火锅的天使!”

“到你们啦。”戴佳已经付过钱,让开位置,提着可爱的包装袋, 轻声提醒她们。

章韵宜不再跟徐诗诗打闹,往前迈了一步,她买的东西也不少。事实证明, 回到十七岁,就会是真的十七岁,小篮筐里明明都是一些对她而言过时的小玩意,但她还是头脑发热地买了下来。

三人满载而归,在地铁站分别。

章韵宜今天的门禁时间是八点,用尹女士的话就是放假也不意味着她可以鬼混。

徐诗诗赶着打游戏,戴佳摸着发尾说要去理发店将头发打薄,她现在的头发太厚了,很令她烦恼。

章韵宜一脸欲言又止:“……佳姐,听我的,你也悠着点,头发是你的宝贵财富,一定一定要珍惜。”

要知道十年后的戴佳已经在咨询产后做植发的事了。

她决定将“提醒佳姐惜发爱发”这一点记在自己的人生小本本上,日后必将耳提面命。

戴佳跟她开玩笑,“那你也偷走好了。”

徐诗诗伸手握住戴佳的头发,“是挺多的,洗头发烦啊。”

“就是,吹干更烦。”

叽叽喳喳过了安检,戴佳跟徐诗诗还能同行一段路,章韵宜运气不错,站了两站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到了一个位置,回家的路有些无聊,她翻翻袋子,发现了一件并不属于她的东西。

运动护腕!

见鬼了这是谁的啊!

她赶忙找到被店员放进去的购物小票,一个一个地比对,确实有个运动护腕。她再三回忆,这肯定不是她放进去的,冥思苦想,总算让她找到了还算靠谱的猜测:店里人那么多,摩肩接踵,可能是谁不小心扔错了。

这家店也可以退货。

她想了想,嫌麻烦还是算了,反正也不贵,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电脑前的键盘都快被敲碎了,三个男生头戴耳机,时不时就冲着那边吼,一般不骂人的陈阔也被气得发晕,恰好屏幕上方提醒他及时续费,他有些火大地摘掉耳机,退出游戏,懒散地靠着椅背,平复好稀烂的心情后,拿起摆放在一边的手机,起身,对王序然还有费世杰说:“你们继续,我有事先走。”

“什么?”王序然手眼不停,时不时还输出几句国骂,“这么早?不是说好玩四个小时?”

“谁跟你说好了。”

陈阔只开了两个小时,此时也不愿意多说废话,这事没法说,毕竟跟王序然也没有关系。

费世杰高声喊道:“走可以,你顺便跟网管说给我们泡两桶泡面!”

陈阔不置可否。

不过还是去交待了一声,顺便付了钱,还多余给这两个饭桶加了卤蛋火腿肠跟一瓶可乐。

橘色的夕阳尽情地在这片大地挥洒。陈阔摁亮手机再次看了时间,收住心神,走了十来分钟,进了地铁站,换乘两条线,等他乘坐扶手电梯再次出来时,天色也已经暗了。

他明天不一定有时间,更不确定补习班是不是有人,但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她问清楚那些细节,肯定是要做到的。

循着记忆,又问过路人后,走过几条斑马线,来了之前因为打球而无意间来过的小区。

看到保安室的灯是亮着的,他礼貌地敲了下门,值班的保安拿起茶杯走过来,问道:“你有什么事?”

“叔叔。”陈阔斟酌词汇,“我之前看到这儿有几个老师开的班,不知道是在哪栋,您能方便指下路吗?”

江州补习班遍地。

一旦做到有口皆碑,至少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也不确定这儿的老师教学质量怎么样,如果能从保安口中打听到,也是意外的收获。

保安笑了,“你说余老师的补习班啊?巧了,我侄女也在她班上。喏——”他探出身子,抬手一指,“你就沿着这条路走,走到最里面,21栋二单元。”

陈阔记下,又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儿教得还行吗?”

“行不行我也不好说,不过我侄女说能听懂。”

“……”

实际上,陈阔也并不太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跟保安道谢过后,朝着21栋迈近,他同时也在观察这个小区,应该有好几个门,每个门都有保安室,入住率也很高,很多都是推着婴儿车散步的爷爷奶奶辈,居住环境还不错。

今天是国庆节的第二天,补习班没课,不过他问了邻居,得知余老师就住在这个小区,辗转几次,顺利找到了余老师的家,还好家里有人。

问清楚收费、上课时间表以及老师的联系方式,陈阔都记在了手机里。

除此以外,他还顺便在附近转了转,将公交站、地铁站,运营时间到多晚,距离小区多远,也都做了简单估量,迎着月色,踏上了回家的路,脑子里还在想着有没有遗漏什么信息。

回家洗了澡,他在抽屉里找了张草稿纸,拧开笔帽,把打探到的消息全都写下来,这种方式会比口述更为清晰,头发上没擦干的水顺着滴落在纸上,将几个字晕染开来。

他蹙眉顿住,烦躁地搓了搓头发,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拿了张草稿纸,这次落笔之前,起身走出房间,去洗手间拿了干毛巾擦拭湿发。

就当是还她今天的牛奶。

他这样想-

翌日。

章韵宜睡到自然醒后,骑车去了奶奶家蹭饭,在自己家里,她只是小公举,在奶奶家,她就是土皇帝。

要不是她溜得快,爷爷奶奶都非要她吃过晚饭才肯放她走,她好说歹说,极力解释要返校上晚自习,这俩祖宗语气比她还横:“你们学校领导是谁,我要打电话去问问,是不是都不给孩子吃饭?反了天了,连饭都不让吃,吃都吃不饱,睡也睡不够,学个狗屁!”

学校说是放三天假,但实际上只有两天。

章韵宜看过天气预报,下午开始降温,今明两天的温差高达十几度。她要回宿舍放行李,换厚的被褥被子,蚊帐也要取下来,桩桩件件都是事,晚自习还要照常上,这就意味着她最晚不能超过四点就要到校。

四舍五入一下,三号就等于没放假!

高三生的命就不是命啦?

章韵宜在心里海豹鼓掌说“骂得好,骂得妙”,但还是很怂地早早就从家里出发,让老爸送她去学校。

到了宿舍后,上学积极分子周安琪正蹲在洗手间里奋力刷鞋,头都没抬,已经修炼了能从脚步声中分辨都是哪位室友的技能。

重回高三,章韵宜培养的最大美德就是开始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要是搁上辈子,她肯定找个地方先躺着,现在么,喝了口水就爬上上铺,换蚊帐都蹭了一手灰。

这东西她没法洗,只能团吧团吧塞进了大袋子里。

等她忙完,她的饭搭子戴佳决定今晚不吃晚饭,一来,食堂师傅也要放假,整个高中也就只有高三上学了,窗口只开了几个,二来,她今天来迟了,很多事都没做,没时间吃饭。

章韵宜含泪落单,但在她的字典里,饭她绝对不能不吃,只好一个人去了食堂,看了一圈,很糟心,没她爱吃的,她心念一动,抓紧时间去后街,但如果她知道会碰到李嘉越,她宁愿去超市买泡面,香菇炖鸡面都行。

后街有很多小吃店,如果时间足够充裕又有饭搭子,那家韩料店就是章韵宜的首选。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穿过人行道,直奔汉堡店,吃这个最快,也好打包,她还可以给戴佳买一份套餐带去教室。

这个点,店里人不是很多,刚点好餐准备付钱,有个人比她更快,要替她买单,一脸狐疑地回头,只见李嘉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章韵宜:“……?”

她眼皮一跳,伸手阻止他付钱,低声道:“你怎么来了?别告诉我你是路过!”

后面又来了人排队,还好店里出餐很快,李嘉越这份眼力见也没几个人比得了,他殷勤又麻利地抢在她之前,帮她端了餐盘,环顾一周,找了个靠窗的绝佳位置。

章韵宜在心里叹气,她知道是她现在已经分不出任何心思给他了,所以在他找来时她才会感到一点点意外。其实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李嘉越是什么人,是分手多年以后,在深夜还会突然诈尸给她发男默女泪小作文的前任。

她很无语,看着他也生不起气来,完全是习惯了。

不过,她对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这货作妖一次就会少一次!

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她缓了缓语气,招呼他吃套餐里的鸡块,她打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汉堡,口齿不清地说:“吃吧,吃完了你别废话,赶紧回去。”

李嘉越还在满脑子搜刮“偶遇”的绝妙理由,见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如蒙大赦,真想感谢苍天感谢大地,因为他上学期就跟她发过誓绝不会对她说谎,神情轻松了些,熟练地给她撕开番茄酱,挤在薯条上,“我不急,跟老师请了假,你吃慢点,还要不要吃别的,我去买。”

章韵宜没搭理他,吃得有些急,差点噎住。

她赶紧低头,咬着吸管喝可乐顺顺。顺过气后,一个模糊而滑稽的画面也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不知道为什么,时隔一个月才慢半拍地回想起来,像是被挠了痒痒,她扑哧一声,差点笑出鹅叫。

与此同时——

对面街道,人行道的另一端,陈阔正目光沉沉地,穿过人群,还有那面落地窗,看向笑得开怀的女生。

第26章

章韵宜突如其来的笑声, 都把李嘉越吓了一跳,捏着番茄酱包的手都抖了一下。

虽然他也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哪句话逗得她高兴, 但见她笑了,心也跟着飞扬,他就知道今天这趟他来对了,打铁趁热,忙问道:“你不是爱吃隔壁的炸鸡吗?要不我过去买一份?”

多亏他开了口, 这才让章韵宜止住了笑意。

有些话没有必要翻来覆去地说, 她觉得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但为了避免他下次再出其不意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来,“李嘉越, 你再这样, 我就只能请菲姐帮忙了。”

她口中的菲姐, 是李嘉越这辈子最怕的人,他的堂姐李明菲。

因为李嘉越的关系,她也认识李明菲。

现在的李明菲虽然还在外地读大学,但威力不减。果然,李嘉越听了这话,脸色微变,“我没想让你烦,你看,我国庆都没找你, 都没去你家附近等着!”

章韵宜不以为然,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是他不想吗?那是他不敢!

她爷爷经常去她家送菜, 有一回老人家看到他逗她玩,还以为他在欺负自己的宝贝孙女,骂了他半条街,全都是放公众场合会被消音的词,吓得李嘉越目瞪狗呆。

“但你这样我真的很困扰。”她认真地说,“不能你找我一次,我都要跟你再重复一次,要不这样,你把手机录音打开,我再说一遍,以后我也省得浪费口水,你直接听就好。”

“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李嘉越受伤地问。

“那当然不能,你缺我这个朋友吗?就算你缺,我也不缺你这个朋友。”

章韵宜都在心里感慨,人还是那个人,这样的对话,其实在上辈子时他们就说过。他总嘴硬说要跟她当朋友,当老乡,诸多理由,就差没说还可以跟她拜把当兄弟了。

李嘉越确实也没辙了,颓丧极了,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反而他看着她吃汉堡的样子,还是很喜欢她,觉得哪哪都可爱。

他有很多的话要跟她说,也有一句话想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但这话他没法问,因为他不想听到“是”这个回答。他不禁安慰自己,只要不问,那就是没有。

将汉堡薯条吃完后,章韵宜跟店员要了纸袋,“鸡块你是不是不吃?那我打包。”

李嘉越立刻道:“我吃。”

是她请他吃的,他当然要吃,三下两下全往嘴里塞。

“行。”章韵宜将买的另一份套餐装进纸袋,晃了晃可乐杯,还剩一点,她不想浪费,一口气喝掉,“高三了,别天天想着请假,好好学习,以后别特意来找我。”

李嘉越勉强将鸡块吞咽下去,“可以偶遇?”

“偶遇你的头,少来这套。”章韵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我俩身上又没装吸铁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嘉越再不情愿,也不能当没听到,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伸出手臂,替她推开了玻璃门,这会儿气温明显低了好几度,风也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瑟缩一下,在人行道前,对他挥了挥手,道别,“早点回去。”

说完后,没再看他,她头也没回,往对面走去。

李嘉越静静地站立在风中,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神情惆怅,还是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才狼狈地从沉浸的世界中回到现实,循声侧过头望去,来人是他以前的初中同学。

“怎么在这?”同学疑惑之后,以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是来找章韵宜的吧?”

李嘉越没有聊天的兴致,很酷地嗯了一声。

“我就说呢。”

简单寒暄了几句,气温有些低,李嘉越也没法继续在这当望妻石,他跟初中同学道别时,也顺口说了句:“下次有空再聊,我先走了,受不了,好冷。”

等李嘉越拦了辆计程车钻进去后,一直当背景板没吭声的许航若有所思地问室友,“你们刚说到的人是章韵宜?三班的章韵宜?”

“是啊,你也认识?”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哈哈。”许航顿了顿,还是好奇,这关系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呢,“不过他跟章韵宜什么关系啊?”

“能是什么关系,他追章韵宜呗。”室友也没当个事,他们的目的地也是物美价廉的汉堡店,一边走一边说,“高二那会儿碰到过一次,追得可认真,等等——”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了翻,“你看,他酸得要命,签名都改成这个。”

许航低头一看,也差点喷了。

李嘉越的签名是“空间对所有人开放,但心只对章韵宜开放”。

也是话赶话,许航随口道:“你这同学没戏的。”

室友挑眉,“怎么没戏,他长得挺帅的吧,家里还贼有钱,富二代知道吧。”

“真没戏。”许航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这事我只告诉你,三班班长你知道吧?他也在追章韵宜,两人好像已经谈了,我都看到好几次了,那三班班长每天起老早约她吃早餐,还看得特别严,中午都不回寝室睡觉,就盯着呢,严防死守,别人都没法给她送东西。”

室友惊讶不已,“真的假的?”

虽然都是理科班的,跟别班的学生也不熟,但三班班长他也是有印象的,听说成绩特别好,不像是会主动追女生的人啊?

“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许航耸肩,“所以,我说你同学没戏,省省力气呗。”

“靠啊。那李嘉越真没戏了,都不在一个学校,还有他什么事?”

“这都是其次,人家明摆着是一对,他还巴巴凑上去,追别人女朋友,还明目张胆找到学校来?哪天被打了都是自找的。”

另一边,章韵宜提着打包袋进了学校,只有高三生返校,整个校园还是很安静,尤其是高一高二教学楼全是黑的,看一眼就让人心生艳羡,如果可以的话,非要重生在高中,她选高一,那就意味着她有三年奋发图强的时间。

高三教学楼的灯都亮了起来。

她唉声叹气地爬楼梯,到了教室外,往里一看,已经有一大半同学都到了,可能是节后综合征都没什么精气神,气氛比节前要沉寂许多。她从前门进去,准备把打包的汉堡给戴佳,正好经过陈阔的课桌,她停下脚步,眉眼弯弯,主动打招呼,“班长,吃了吗?”

陈阔正在做试卷,显然心思也没在这上面,一道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的题目,他好像也没有思绪。

在她开口之前,他已经认出了她哒哒哒的脚步声,手中的笔攥得更紧,骨指泛白,努力在隐忍着某种他都很陌生的情绪。

“嗯。”他很平静地应了,但没有抬头,没有看她。

章韵宜看他在奋笔疾书,得到回应后,也没打算打搅他,愉悦地笑了声,越过两张课桌,到了戴佳身边,然而她的声音还是准确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当当当当~佳姐,看看这是什么?是我的爱心汉堡!感不感动!”

戴佳“哇”了一声,“我不是说我不吃饭嘛!”

“那怎么能不吃呀,不吃你能有力气复习嘛。”章韵宜将手伸进去探了探,“还是温的,你赶紧趁热吃。”

“多少钱我给你。”戴佳连忙要从书包里拿钱包。

被章韵宜制止,她故作恼怒地说:“你又没让我给你带,是我心里有你,给你带的爱心汉堡,收了钱那还能叫爱心吗?快吃,别啰嗦啊!”

戴佳满眼都是笑意,心里的确很感动,暖洋洋的,“那下次我也要给你买好吃的。”

她接过章韵宜递过来的汉堡,正要嗷呜用力咬一口,想起什么,又拽了拽章韵宜的衣服,示意她凑过来,这才小小声道:“刚班长没说你什么吧?他今天心情特别糟糕,别惹他。”

章韵宜惊讶极了:“他怎么了?”

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事!姑且说上辈子她跟他不熟,没有交集,这辈子他们关系还行,老板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情绪特别稳定的人,能够让别人看出他心情很糟糕,可见的确是大事了!

真让人好奇啊!

戴佳急急地嘘了一声,“小点声啦!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一进教室脸色就很差,何远他们抢东西撞到他了,他——”

她顿了顿,“很恐怖很恐怖,何远都吓到了。”

“啊?是吗?”章韵宜抬起头,看向陈阔的背影,他沉默地坐在课桌前答题,她也很疑惑,刚才跟他说话时,他的语气什么的听起来也还好啊,跟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戴佳饿了,吃了一口汉堡,连连点头,“你没发现今天特别安静吗?”

不然她何必跟蚊子一般这么轻地说话呢?

章韵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她懂了,她明了。

行,有再多的好奇心也要忍住。

对戴佳眨眨眼后,她也猫着腰轻手轻脚回了座位,刚把书包放下,瞥见课桌上有一张对折起来的纸张,一脸疑虑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工整流畅的字迹。

她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陈阔替她收集的补习班信息,十分详细,谁看了都得夸一声。

囫囵扫完,她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慨,他人真好啊。

本来她都想找他好好道谢,但想到戴佳说的话,她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既然他心情不好,那她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她的谢意,虽迟但一定会到。

第27章

收假后的晚自习, 别说是学生,连老师们都是半死不活状态。

章韵宜看书看累了,决定让眼睛休息一会儿, 一抬眼,瞥见来值班的物理老师坐在讲台前,单手撑着额头,一脸生无可恋,疯狂打呵欠。

她觉得, 如果她有听到心声的特异功能, 那么物理老师肯定也在心里骂天骂地。

好不容易盼到下课铃响,徐诗诗将笔一扔, “章韵宜,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章韵宜懒懒地看她一眼, 不为所动, 百无聊赖转笔, “饿,想吃,但我更不想动,别指望我去超市帮你带。”

徐诗诗撇撇嘴,刚要扭头问沈明睿,后者虽然在补觉,但已经敏锐地抢在她开口之前拒绝,“诗姐,你就当我半身不遂了好不好。”

“我给你两块钱的跑腿费。”

“两块钱你就想买医学奇迹?”

“肯定不是只有我想吃东西!”徐诗诗抬脚踢了踢章韵宜的椅子, “我们来划拳,谁输了谁下去买。”

沈明睿这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章韵宜也确实饿了,她就说了洋玩意根本就不扛饿, 她现在很后悔把那盒鸡块给了李嘉越,“……那也行。”

下课本就热闹。

他们三人闹出的动静也不算大,但她的笑声,以及吵闹声,很零散地传到了陈阔耳边。

“沈明睿,快去!”

“一姐,说好的三局两胜呢?”

章韵宜不干了:“谁跟你说好了。”

最后沈明睿拿着钱像泥鳅似的钻了出去,他速度确实练出来了,在下楼时差点撞上了费世杰,经过火锅之行,两人的关系比之前要亲近了些,费世杰调侃,“赶着去厕所啊?”

“没,买吃的!”

这可是比上厕所更大的事,费世杰侧身让路,等沈明睿走后,他咬着根烤肠,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散发出的香味勾得一干人骂他不是人,他也浑不在意,坐下来后,见陈阔在喝水,故意逗他,推了他一把。

以往陈阔都会有所防备,他俩总爱这样玩。

但今天的他不在状态,一时不慎,瓶口歪了,洒出来小半瓶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陈阔烦躁不已,语气也有些冲,“你有病?”

他也经常跟费世杰对骂,但语气都是平静的,或者带笑的,不是真的惹毛了他,他并不会生气。

费世杰也很意外他没躲开。

他来得晚,旁边的人也不会跟他说陈阔心情不好的事,本意是想开玩笑,一听陈阔发火,他也愣住了,连烤肠都忘了吃。

陈阔在话说出口时已经后悔了,他抿紧唇,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懊恼,但面对好朋友也不会拉不下面子,他主动道歉,缓声道:“对不起。”

“没事吧你?”费世杰问的是他的衣服,还有他的心情。

陈阔还没回答,他又递出自己吃了半根的烤肠,玩笑道:“我道歉,好了吧。”

“滚。”陈阔失笑,但这笑也只持续了几秒又消失。

费世杰即便再迟钝,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隔空跟戴佳借了包纸巾给陈阔擦衣服,正要追问,该死的上课铃又穿透了整个校园。

不过他没有放弃,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给陈阔写了张纸条:【钱被偷了?】

陈阔没回。

费世杰摸了摸下巴,再接再厉:【那什么被偷了?】

他觉得怀疑的方向是对的,因为上一次陈阔烦躁,还是在高二寒假乘坐公交车时手机被偷。

陈阔回了纸条,笔迹潦草到跟他当医生的爹妈有得一拼。

费世杰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终于认出了是“别烦我”这三个字,“……”

晚自习上得章韵宜昏昏欲睡,她想她悟了,明白了学校领导们的良苦用心,这才放几天假,再回到这间教室,她又又又宛如睡神在世,这要是给她放七天假,那还得了?

降温之后,连洗澡的心情都没那般迫切了。

章韵宜挽着戴佳的手,也不像之前一样拼命往前跑、争当宿舍第二,从后门走出教室时,碰到陈阔跟费世杰,她立刻堆起笑容,不再挎着张脸,“班长,你给我的信息我看到啦,谢谢你呀!”

口头的感谢太轻飘飘了,肯定是要落到实处的。

她都想好了,昨天的奶茶是他买的单,她看他很喜欢吃火锅,等周六或者周日,她可以请他,叫上戴佳跟费世杰作伴。

陈阔克制地看她一眼就立即收回,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费世杰勾着他的肩膀,冲章韵宜笑笑,“他今天犯病,别理他。”

章韵宜抿唇一笑,“哪有。”

这话好朋友可以说,她却不能随便附和。没见戴佳也一声不吭么?

“走了。”

陈阔这话是对费世杰说的,停顿数秒,语气低了几分,似乎是在回应章韵宜的道谢,“不客气。”

说完后,他大步往前走,费世杰都险些被他绊倒,恨恨骂了句:“赶着投胎啊?!”

骂归骂,还是马上跟了上去。

章韵宜跟戴佳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肯定是跟她们都没关系的事,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脑细胞去猜测了,两人又开开心心地下楼。

费世杰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本来他们都已经回了宿舍,但他看到陈阔抱着篮球往外走,他的腿也跟犯了病似的,控制不住追了上去。

他不解地看着陈阔独自运球、投篮,一开始站着,后来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成功吓到爸爸了。”

当朋友这么久,他确实是第一次看到陈阔这般。

准确地来形容,现在的陈阔就像是被偷了十个手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费世杰百思不得其解,绞尽脑汁也没有结果,陈阔的生活中其实是没有多大烦恼的,成绩优异且稳定,父母工作虽忙但感情深厚,零花钱比他还多!

那么,这小子到底在烦什么啊?

他很想仔细琢磨,更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撬开陈阔的嘴,但他还穿着短袖,现在温度比傍晚时还要低,他扛不住,手臂上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你走不走?都十点四十了我的哥啊。”

陈阔额头冒出了些汗,但他喜欢暴汗后轻松的感觉。以往他有烦心事时,也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疏解,只要出了汗,洗个澡睡一觉,一切都豁然开朗。

那些他不懂的,他不解的,他烦躁的,想来也会随着汗水一起蒸发。

“你先回去。”他说话时有运动后的喘声。

费世杰差点冻得流鼻涕,“行,你快点啊!”

受不了了,好冷!他转身就往宿舍方向奔。

没了费世杰的再三提问,球场静得只有篮球坠地的声响。陈阔也计算着时间,他没觉得冷,反而心里憋着一股劲,使不完却也不知道往哪使的劲。

即便如此,他还是卡着时间,在熄灯时回了宿舍。

借着那么一点点月光,抹黑进了洗手间,热水器似乎到点就开始懈怠,在放出来热水后,全都变凉。陈阔莫名恼火,尤其是他的洗发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几个人用完了,怎么挤都挤不出来。

“砰——”

章韵宜探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声音啊?”

“妖风啊,把隔壁阳台门都吹得关上了。”周安琪的床铺靠近阳台,这动静她听得更清楚。

“烦死了,之前热的时候希望降温,现在降温了又觉得好冷。”另一个室友嘟囔,“我决定了,我以后报考大学,一定要去气候特别好的城市,最好四季如春的那种。”

章韵宜也心烦到想挠墙呢。

她宁愿每天热得好似蒸桑拿,也不想过冬。

大冬天的,在天都还没亮,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来,这就是非人的折磨。她上辈子没有成为学霸,是合理的,正常的,必须的。

高考也就只有两百来天,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她都不敢保证以后五点四十五能把自己哄好起床。

“大学啊?”

这个话题室友们还是很感兴趣的,决定将它作为睡前谈心的主题,戴佳语气向往,“你们不想去京市吗?天子脚下呢。”

“佳姐,解放时没通知你吗,现在哪有天子。”

“比起京市,我更想去申城,好喜欢电视剧的弄堂,晓得伐,谢谢侬,哈哈哈哈。”

“章韵宜,你想去哪里读大学啊?”

突然被点名,章韵宜暂时停止在心里求神拜佛,清了清嗓子,“清北要是不嫌弃我这微薄的分数,那我的首选肯定是京市。”

室友们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这话说得,哈佛不嫌弃我,我游也要游过去!”

“你们太敢想了吧,哈工大要是不嫌弃我,我冬天可以去舔铁门!”

聊着聊着,越来越兴奋。

毕竟上大学,就是她们读十几年的书的目标。

这也就导致了章韵宜第二天差点没起来,她在床上足足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掀开了被子下床。心情沉重地洗漱,走出宿舍楼时还张望了好一会儿,连陈阔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就知道,班长风雨无阻,他一定早就走了。

然而等她在操场溜达,踩着点进教室时,习惯性地望向陈阔的课桌时,惊愕不已,老板怎么还没来??

她立刻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确定现在的确是六点二十九分后,惊讶,“哇!”

“你是青蛙啊。”

徐诗诗困倦地坐下来,下一秒,她抬起头,似是被传染了,也跟着哇了一声,怎么回事,班长更帅了!

教室里的一些同学已经注意到了,齐齐看向从前门进来的陈阔。

他戴了个口罩,成为了焦点人物。

第28章

章韵宜刚把手机屏幕摁灭, 听到此起彼伏的嘘声,抬起头的那一瞬,余光扫见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陈阔, 她也没能免俗,目光跟着他挪动,谁叫他今天实在太惹人注目。

不过老板怎么啦,戴口罩干嘛?

生病了?

徐诗诗眷念不舍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又示意章韵宜凑过来, “怎么回事, 班长又帅出新的高度来了!”

“……”章韵宜一针见血地直击重点,“你还不知道吧, 那种长相普通到丢人群里找不出来的男的,只要个子高一点, 戴上口罩就成帅哥, 犹抱琵琶半遮面懂吧?”

这就叫扬长避短, 令人浮想联翩。

“而且!”她强调,“班长本来长得就还不错嘛,神秘很加分的。”

徐诗诗摸了摸下巴,“章韵宜,你可以啊。”

她合理地猜测,江州的帅哥绝对都被章韵宜都观察了个遍,不然她怎么这么懂?

“一般一般,基本常识罢辽。”章韵宜又悄悄跟她分享烫知识,“而且你没发现吗, 班长的衣服都是黑色跟浅灰深灰居多,这几种颜色最不容易出错——”

负面例子就是她身后那位。

徐诗诗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正在捯饬头发的沈明睿,的确不比较不知道, 一比这小子跟花孔雀没区别!

今天的沈明睿穿了件粉色卫衣,再低头一看,是牛仔裤,脚上的鞋子侧面是生怕别人看不到的对钩。

“盯着哥做什么?”沈明睿笑嘻嘻地问,“被哥迷到了?”

他去年寒假时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往右耳垂上打了个耳洞,买了超多耳钉换着戴,等上学了就老实了。但瞒不过老赵的火眼金睛,老赵问他耳朵怎么回事,他死鸭子嘴硬说那是一颗痣。

“总之!”章韵宜说,“黑跟灰,不会让人眼前一亮,但也不会让人眼前一黑。”

徐诗诗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目光僵直,嘴里已经不自觉地在冒单词了,仿佛是被人按下了开关,自动开启背书模式。

章韵宜眼睫一颤,也果断地背:“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她都不用往窗户外面看,就知道肯定是老赵来了!

果然,教室里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了老赵在外面暗中观察,那么很快,其他人就跟被传染了病毒似的,纷纷缩头当鹌鹑。写作业的,背单词的,背公式的,应有尽有,谁都不能闲着,免得碍了老赵的眼。

老赵从后面踱步到前面,已经锐利地扫视了班上所有的小崽子们。

她走进教室,自然也注意到了陈阔,皱了皱眉,喊了一声,“陈阔,你出来下。”

静了几秒,又恢复了各类背诵声。

陈阔合上书本,站起身来,绕过走道,跟在老师身后走出教室。其他学生已经转动着眼珠子,往外好奇偷瞄。

“你这是哪一出?”老赵指了指他盖住半张脸的口罩,问道。

陈阔瓮声瓮气地回:“感冒了。”

老赵却不相信,看看孩子这扎实的身板,这么好的身体素质,又怎么可能刚一变天就感冒的,她更担心这小子是在放假期间跟人动手了——是的,在她眼中,就是可靠的陈阔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崽子,她带过那么多学生,心里门儿清,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有特别守规矩的。

“你摘下来我看看。”她说。

陈阔无可奈何,“真感冒了。”

“我看看。”

他没办法,偏过脸,不想让教室中的哪个同学瞧见,抬手,无奈摘下口罩,“您看吧。”

老赵仔细端量着他的脸,确定没有受伤的痕迹后,又问道:“怎么就感冒了?”

陈阔赶紧又戴上,“拜托您跟学校反馈一下,不知道女生宿舍有没有同样的情况,熄灯后热水器的水忽冷忽热,夏天没事,降温了谁受得了。”

老赵是个很负责任的班主任,听学生反映,立即就记在了心里,以她办事效率,最迟下午就会去找主任,“行,你这感冒没事吧?要不要回宿舍休息?”

“不用,不严重。”陈阔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冒而已,过两天就会好彻底。

“你戴着这个不闷?”

陈阔的语气比平常要低沉几分,“还行。上课戴着,不想传染给别人。”

高中生,尤其是高三的,小小感冒都不足以令老师批假条。

老赵看他精神不错,也就没再勉强,放他进教室前又叮嘱了句:“你没事多喝点热水,嫌排队的人多就去我办公室接水。”

陈阔点头应了。

再转身进教室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有下意识地朝章韵宜所在的方向匆忙看了眼。

下了早自习后,章韵宜跟戴佳结伴去食堂吃早餐时,从她口中得知陈阔感冒这件事,不禁幽幽感叹:“这天气的确是变化无常,国庆之前热死,七天假还没过完,一夜入秋,今天早上去操场都很冷呢。”

“这才哪到哪。”戴佳失笑,“其实秋天最舒服,就是太短暂,外套都没穿几天就得换上羽绒服。”

所以对于章韵宜来说,最严峻的考验还没到来。

想到这里,章韵宜也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了,她现在求神拜佛也是希望自己能够考好一点,已经没怎么想祈祷老天放她回二十七岁这一茬了。

毕竟,要是眨眨眼回去了,那她受的这些苦算什么呢?算她能吃苦?

吃饱喝足后,她们围着教学楼散步消食,章韵宜眼尖地发现陈阔正靠着乒乓球台,长腿随意支着,这一块比较清静,他大概是来透气,将口罩勾在手里,双手握着手机,手指操作飞快,走近几步,还能听到撞车的音效声。

他在打游戏。

章韵宜想往前走,发现受阻,扭头一看,戴佳稳稳地拽着她。

“上去跟班长打招呼啊。”

戴佳抿了抿唇,摇头,“你去吧,我都不知道他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她跟班长本来就不熟,虽然知道他人挺好,不会无缘无故对谁冷脸,但想起昨天还是有点发怵。她没招他惹他,当然不想凑上前去。

“有那么夸张吗?”章韵宜纳闷。

她觉得即便是昨天的班长,也没她们说的那么恐怖吧?不也是有问有答?甚至如果不是戴佳昨天告诉她,她根本没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那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他说声谢谢。”她不再浪费时间,松开挽着戴佳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不远处的陈阔走去。

戴佳也不想干等,找了面墙,舒舒服服地倚着,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翻了翻消息,唇角微微翘起。

“班长~”

可能人在生病的情况下,反应的确没有健康时那般敏锐,直到清脆俏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阔才发现是她来了,握着手机的手一抖,还好他拿得够稳,否则这手机多半要摔在地上。

他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疏通的内心又升起一股郁气。

身体比意识更快,他已经抬起手,重新戴上了口罩,沉闷地看向她。

“听说你感冒了,没事吧?还好吧?”章韵宜关心地问道。

谁知她这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直起身子,又往边上挪了几步,离她稍稍远了一些。

她微愣,思索几秒,了然。

其实他们同学中几乎没人在感冒的时候戴口罩,像陈阔有这种防护意识的寥寥无几,口罩戴着很闷,但他不想传染给其他同学,光是这个觉悟都足够她为他吟诗一首。

现在她跟他说话,他都往旁边挪,就是想保持更为安全的距离。

这素质,简直绝了。

不过,她也确实怕生病,所以,她也配合着,不动声色往另一边挪了挪,又拉开了些距离。

但乒乓球这儿晚自习前人会多一点,现在很清静,这距离也不影响他们能够正常交谈。

“没事。”陈阔垂眸。

“吃药了吗?”章韵宜又问,“学校医务室八点半才上班,要是你没药,我去帮你问问其他同学有没有备用的感冒冲剂?”

陈阔握紧了手机,很想跟她说,让她离他远一点。

但这话压根也说不出口,她即便只是普通同学,这样没礼貌的行为,他也做不出来。

他的情绪只能在体内流窜着。

他的沉默不语,似是被她默认了,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些,声音跟呼吸也近了,“只是不知道你是热感冒还是着凉呢,应该是着凉了吧,这天气真的很讨厌啊,突然就降温。”

陈阔:“……”

他抬起手来,按了按额头。

感冒的另一症状此时出现,他开始感到头疼。

“那我去帮你问问啊,”章韵宜话音一顿,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这次我妈给我准备了一些药,不过放在寝室里——”

陈阔沉声打断了她,“不用了,我有。”

见她愣了愣,他又补充,“谢谢。”

“那就好~”章韵宜也听出来他情绪不太高,她能理解,感冒很难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班长,我看到你给我的纸条了,好详细!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不客气。”他平静地说,“都是同学。”

在她准备提议请吃饭之前,他再次直起身子,将手机放回口袋,神色自若地说:“我先回教室了。”

他有注意到戴佳在附近。

这样也避免了同行的可能。

章韵宜并不是粗心的人,她这会儿也确实有感觉到一点点他的确情绪不佳,似是处于低潮,也不自觉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轻轻点头:“嗯!”

是因为生病了很难受吗?

她竟然觉得他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点可怜。

“呆了?”

戴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拍肩吓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章韵宜摇了摇头,“班长今天话挺少的。”

“他话一直都很少啊。”

“其实还好吧……”

“你以前不还说他是闷葫芦吗?”

“啊我有说过这话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话题又歪到了别的事情上,没再继续讨论班长陈阔究竟算不算话少。

四号一整天,所有的高三师生都有种在坐牢铁窗泪的错觉。

全世界都在放假,只有他们被困在校园里,怎么不是一种都市怪谈呢?章韵宜有气无力地回到寝室,从行李箱里拿出长袖的睡衣,恰好翻到了尹女士给她准备的医药包。

创口贴,感冒冲剂有两盒,止咳糖浆,消炎药,退烧贴……

章韵宜拿起一板药,看清楚是什么后无语了。

退烧栓,她的童年阴影怎么也放进来了啊!

她赶紧将它塞到行李箱夹层,算是打入冷宫。不过她也有意外的发现,居然有维C泡腾片,她研究了片刻,见周安琪从洗手间出来,扬声问道:“周安琪,感冒喝维C泡腾片有用吗?”

是智商税吗?

周安琪一头雾水,“你问我啊?”

章韵宜:“……”

差点又忘记了,这是十年前。

周安琪往罐子里抠了点面霜,拼命地往脸上拍拍打打,闭着眼睛回道:“不过应该有点用吧,适当补充维生素C没坏处。”

行,周医生说了算,就听她的。

章韵宜不再犹豫将它拿了出来,又担心自己会忘记,干脆放进了书包里。班长要是不要,她可以放课桌里自己泡水喝-

早晨。

章韵宜从宿舍出来就碰上了陈阔。在四目相对的下一秒,他就从卫衣口袋拿出口罩戴上了。

“班长,今天好点了吗?”她笑着问道。

他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惜字如金,准备错身而过,没走出几步,身侧传来她的声音:“班长,等一下!”

他的脚步也随声顿住。

“这是我妈在药店买的维C泡腾片。”她一边递给他,一边说,“温水就好,放一片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缓解感冒症状,不过我觉得多多少少都有点用吧?”

她的话,每个字他都知道,怎么连成一句话就听不懂?

为什么又要送东西给他?

章韵宜看他接了过去,心满意足地笑笑:“试试吧。不跟你说了哦,我还要去操场。”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陈阔还是站在原地,他低头,定定地看着她给的泡腾片,他不懂,他不解,他不明白,但也不想再让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再影响到自己。

一次生病而已,他会好起来的。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去食堂窗口,买了两个肉包一个鸡蛋,还有一盒牛奶,除了卫衣口袋中的泡腾片是多余的。他想扔了,但没找到合适的垃圾桶。

只好作罢。

第29章

降温了, 水龙头的水很凉,章韵宜每节课后去洗手间打卡这一活动,也被迫取消。

下课铃响起后, 她赶紧拿着试卷还有草稿纸奔去戴佳的课桌。

朋友就是拿来用的。在课堂上没听懂的题,她毫不客气地请教朋友们,并且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工,徐诗诗负责生物,沈明睿负责数学, 戴佳是学霸, 就只好辛苦她负责除了语文跟英语以外的科目。

当然也不是白给她当老师。

她答应了周六放学后,斥巨资请他们去韩料小店吃个痛快。

“佳姐, 我又来找你救命了!”

戴佳的同桌人也特别好,见章韵宜来了, 起身将座位让给她, “章韵宜, 你坐吧,我去厕所!”

“彤姐,谢了!好人一生平安!”

章韵宜坐了下来,这张课桌的右前方是陈阔的座位。她瞧了一眼,他的课桌上放着一瓶喝了大半的矿泉水,她猜,他要么就没用她给的维C泡腾片,要么就是浅浅试过一次,接受不了酸甜中又带点咸的味道, 反正,应该是没有派上用场。

“哪题?”戴佳拧开水杯,喝了口温水润嗓子, 很有当老师的做派。

“这题——”章韵宜不再分心想那些有的没的,精神全都集中在戴佳的演算上。

一节课十分钟,被她用得很彻底。

陈阔已经摘下了口罩,他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教室外面进来,回自己的座位时,见章韵宜坐在戴佳身旁,他的步子都放慢了些。

今天同学们的心情很高涨。

没别的原因,国庆黄金周到了尾声,江州从一号开始,每天晚上都在各片区放烟花为祖国妈妈庆祝生日,今天轮到了他们高中所在的这一片,据可靠消息,离他们学校不远,只要站在高处,即便看不到全景,也能看到尾巴。

这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

至少给他们枯燥的高三生活带来了一抹色彩。

“虽然我二号晚上已经看过了,但我还想看!”就连不太爱凑热闹的徐诗诗都这样说,可见这烟花对他们而言,吸引力有多强。

章韵宜好奇追问,“你二号晚上不是去网吧了吗?”

“……”徐诗诗服了,“我又没通宵!”

今晚的晚自习算是废了,没几个人的心思在学习上,三五成群都在叽叽喳喳讨论这件事。到点后,全都挤在走廊里,脖子都仰酸了,一双双眼睛看向夜空中,满是期待。

章韵宜一开始对这活动真没兴趣,因为她看过太多绚烂的烟花。

她以为自己会高贵冷艳地坐在课桌前学习,届时必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但她也忘记了,她是一个很爱凑热闹的人,铃声一响,她比徐诗诗还要反应敏捷,说时迟那时快,立刻占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谁来了都不让。

学校的教学楼都不会很高,能看到的极其有限。

章韵宜手肘搭在栏杆上,使劲地踮起脚尖,也没看到多少。

“哇,好美啊~~”

一群学生跟从来没见过烟花似的,止不住地发出惊呼。

章韵宜满眼含笑,想呼唤朋友们,偏过头,后知后觉地发现,陈阔就站在她身后。

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明明几分钟以前,她后面的人还是别人。烟花的一部分照亮了这一片的夜空,她看着他,莞尔一笑,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看的人是他。

边上都是人,没法聊天。

他目光微怔。

她很快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夜空中随时会闪现的烟花。

他的视线在她的发顶停留数秒后,也一并落在了她的目光所到之处,看向同一片天空-

隔日晚自习前的吃饭时段,有人气喘吁吁地来找陈阔。

教室里零星几个人都认识她,她是文科班的米馨,跟陈阔是亲戚关系,跟戴佳是初中同学。米馨一个学期总会来三班两三次,要么找戴佳,要么找陈阔。

“陈阔,出来!”

米馨站在窗户那儿,扬声喊道。

陈阔感冒刚好,费世杰拦着他不让他去打球,结果自己溜到操场去踢足球了。听到米馨的声音,他从赛车游戏中抬起头来,看向窗外,随口问了句:“有事?”

嘴上这样问,腿一点都没挪。

米馨扬了扬下巴,“快。”

陈阔有些心烦,因为这一局还没结束,“等我三分钟。”

米馨说:“还让我等三分钟,当心我花钱买你的命啊!”

他只好匆匆结束,这一局很烂。他出来时,表情也不怎么好,“有事可以直接发消息。”

“谁特意找你,我找理科班的朋友路过。”米馨将一盒写着日文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她昨天出差回了。”

“这什么?”陈阔低头瞥了一眼,兴趣不大。

“夹心巧克力饼干,蛮好吃的。”

一听又是巧克力,又是饼干,他彻底没了兴趣。家里人都知道他吃零食吃得少,所以做姑姑的也只给他拿了一盒。

米馨见他没有接过来的意思,暗自窃喜几秒,“你不吃——”

陈阔想起什么,垂眸思索,一反常态伸手接了过来。

米馨的手也空了,“……?”

她震惊极了,“你要?”

陈阔语气平平,“你不给?”

米馨撇撇嘴,“算了,我也懒得问,亏我白跑一趟。”

早知道这样,她就给他发消息,要吃饼干,请自己来文科班找她。她饼干给了,探头往里看一眼,没看到戴佳,这就打算走了,还没抬腿,更让她震惊的事发生了。

陈阔犹豫地叫住了她,“我有事想问你。”

“问我?”米馨指了指自己,虽然知道借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她还是立即强调,“借钱免谈,我没有。”

“等我一分钟。”

陈阔拿着那盒饼干回了教室,略一迟疑,拉开书包拉链,将它装了进去。他说一分钟,就真的只用了一分钟,出来时,看了眼时不时有人来来往往的走廊,以商量的口吻道:“去一趟超市,你想吃什么,我买单。”

米馨一秒变脸:“不早说!阔哥,您这边走。”

两人往楼梯口走去,与此同时,章韵宜正跟戴佳上楼来,四人碰上都很意外。米馨跟戴佳关系不错,亲热地打了招呼后,又对章韵宜笑道:“章韵宜,又变美啦。”

没人不爱听这话,章韵宜心花怒放。

虽然有戴佳为共友,但她跟米馨不熟,上辈子只是朋友圈互相点赞的点头之交,不过米馨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有一回她跟朋友在外面吃饭,碰到了米馨跟她未婚夫,寒暄过后也没拼桌,然而等她去结账时,被服务员告知,一位姓米的小姐已经替她买过了。

她在微信上再三感谢。

米馨却笑嘻嘻地逗她玩:【给美女买单是天大的荣幸。】

四人不能堵在楼梯口这儿,简单聊了几句后,陈阔跟米馨下楼,她们回教室,走出几步后,米馨还在喊:“我下次去602找你们玩啊!”

“你跟她很熟?”下了几级台阶,陈阔突然问道。

“废话,我跟戴佳初中三年都是同学。”

这话一出,米馨察觉到陈阔说的“她”不是戴佳,他又不是没话找话说的性子,不可能明知故问,“哦,你问章韵宜啊?”

陈阔没回。

“不熟。”米馨说,“但不妨碍我欣赏美女。”

“……”

走出教学楼,陈阔特意要绕路走,在人少的一段路时,沉默了许久的他,眼里难得流露出迷茫来。他不知道能问谁,哪怕是嘴巴很严实的王序然也是个男的,问了也白问,王序然不一点都了解章韵宜。

如果不是米馨来找他,他都忘了她是个女生,他还可以问她。

“我一个朋友。”片刻后,陈阔以这样一句话作为了开场白。

“老肥?还是老王?”

陈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认识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对他很好。”

米馨纳闷,“谁瞎了眼啊?”

陈阔充耳不闻,“但他最近很烦恼,因为那个女生好像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本能地反感说那三个字。

“有什么?男朋友?”米馨哇哦了一声,“有意思了,你继续说。”

“他不懂那个女生是什么意思。”这才是令他烦躁的根本原因。

米馨感慨,“难怪前两天看到老肥总觉得他瘦了,这是为情所困啊。”

陈阔不置可否。

“所以,老肥不懂为什么这个女生可以一边对他好,一边又有男朋友是吧?”米馨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这不难理解啊,其实老肥陷入了一个误区。”

“误区?什么意思?”他追问。

米馨露出蜜汁微笑,“谁规定她只可以有一个男朋友呢?”

第30章

陈阔一开始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脑卡壳几秒,等他明白过来后,表情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薄唇紧抿。

米馨都没注意到他停下了脚步,仍然嘿嘿笑道:“在老肥看来这是一道单选题,但谁又能说它不可以是多选题呢?虽然你们男的普遍智商不高,但这么简单的事不会也想不到吧?”

而落后她几步的陈阔已然脸色铁青。

米馨却很满意自己说的这番话,但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好奇心。没想到费世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平日里哪看得出来这胖子有一天还能遇到这样的奇缘呢,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哎, 你说老肥他——”

说了几个字后,米馨终于发现陈阔掉队了, 她回过头, 见他一声不吭地定住, 只好又走了过来,追问道:“不过,老肥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我认识吗?该不会是戴佳吧,不不不,不可能,戴佳又没男朋友!”

陈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结束这段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谈话,转身就要往回走。

米馨果断拦住了他, 傻眼了,“不是要去超市??”

“不去了。”他冷淡地说。

“你有病啊?!”米馨怎么可能放过他,今天非得从他身上薅点羊毛下来不可, “你不去可以,你得给钱!”

陈阔躲开她,神情郁郁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刚刚打开,就被米馨手快地抽走一张百元钞票。

如果放在平时,他也懒得去计较,但今天米馨说的话给他添堵了,他凝住心神,在米馨没有防备之时,又将那一百抢了回来塞回钱包,接着手指翻过五十块、二十块,抽了张十块给她。

米馨甚至都没回过神来,跟变戏法似的,手中的百元钞票就变成了十块。

陈阔将钱包又放回口袋,以他们这般塑料的亲戚关系,连再见都不必说,他掉头就往教学楼方向走。

“陈阔你有病!!”米馨气得大喊,“你上辈子穷死的啊!”

她的话一句都没进陈阔的耳朵,他越走越快,显然也是被她气得不轻。

要不是人不能跟钱过不去,米馨真的很想把这十块钱扔在地上踩几脚,还想狠狠问候陈阔祖宗十八代,但又及时地想到,他祖宗好像也是她的,只能忍了。

她继续去超市,在挑零食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

不是,那小子气个什么劲啊?

就算跟老肥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略有疑惑,在拿起饮料还有薯片去结账时,猛地顿住,等等,她好像也陷入了一个误区,她为什么就认定陈阔口中的朋友是费世杰呢?他提了老肥吗?没有,他只说了他一个朋友。

这小子口中的朋友该不会就是他自己吧?

章韵宜吃多了就开始犯困,在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之前,她还是咬咬牙去了一趟洗手间打卡,现在清凉油对她来说效果没那么好了。除了洗脸以外,她还顺便刷了个牙。

她现在装备很齐全,国庆逛街的时候买了套便携式的牙具,还有像糖果包装的压缩毛巾。

洗漱之后,人也清醒多了。

毕竟水有些凉,牙膏更是清凉薄荷味的。

只是她没想到,刚打起精神,作出精神抖擞的模样从洗手间出来,居然就碰到了陈阔。两人碰面,皆是一愣。

章韵宜注意到他额前的头发是湿的,水珠顺着太阳穴滑落到脸庞,可能是洗脸时动作有些大,深灰色的卫衣领口都被浸湿,那一片颜色深暗。

她这个人眼里有活也有事,都没细想,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压缩毛巾递给他,“别误会哦,这不是糖,是毛巾,压缩成这么小的,只要沾了水就会变大散开。”

她买了很多,给很多小伙伴都试用了,用过都夸好。

陈阔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慢地移到她掌心。

该适可而止了章韵宜。

他在心里这样想,什么礼貌什么教养全都被一股火气暂时压制住,他后退一步,拉开了她的距离,语气生硬地说:“我不用。”

够了。

真的够了。

章韵宜一惊,疑惑而错愕地看向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滞,变得有些茫然,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陈阔看着她含笑的眼眸瞬时怔住,他更是心如乱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停了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背青筋隐现。

他很挫败地吐出一口气,咬了咬牙关。

章韵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在茫然之后,是十七岁的不知所措,也有二十七岁面对窘境的尴尬。

两种情绪同时出现,一方暂且还没压过另一方,陈阔又大步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神情跟他的语气一般,都充满了郑重其事的歉意,“对不起,是我遇到了不太高兴的事,很抱歉。”

章韵宜愣住。

但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身体情绪已经本能地在竖起防备,也都表露在了脸上,总是看着他就笑的那张脸上,此时此刻一丝笑意都没有。

而这一切陈阔都看在眼里,他有懊恼,有烦躁,最后也只能在她的目光中道歉解释,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最后只能颓败道:“可能我真的有病。”

章韵宜听得出来,他是真诚在道歉,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他的歉意了,这一刻不知所措的人好像是他。

她这样想着,还没说话先笑了起来,是很友善很宽容的笑,她说,“没关系呀。”

陈阔望向她,数秒后他嗯了声,垂下眼眸,她却早已经收回了手,也没有再将掌心摊开给他。

这件事仿佛就被翻篇了。

章韵宜好似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洗澡拿着莲蓬头往身上冲热水,想起这件事时,还是没忍住轻哼了一声,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情绪。她也很不爽的好吗!

虽然他解释了他遇到了不太高兴的事,但问题来了,这跟她有关系吗?

她招他还是惹他了?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倒霉死了。

他相不相信以后等他开始创业,她可以偷偷去浇坏他的发财树的。这个会不会太毒了?她努力回想了一些合法但有病的商战手段,把自己哄得再次眉开眼笑-

周六一整天,整个高三教学楼的怨气多得可以直接拍鬼片,黄金周过去了,调休也来了,老赵早早地就跟他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本周不放假,所有的住读生周六都不能回家,周日全天照常上课。

好消息,温暖的校领导考虑到高三学生的身心健康,周六晚自习自由活动,可以在教室自习,也可以在寝室休息。

讲台下四十二双呆滞的眼睛齐齐看向她,“……”

也有胆子大的学生鼓起勇气说:“我们又没放七天假!”

老赵微笑:“理论上放了。”

徐诗诗将书立起来,躲着跟章韵宜翻白眼吐槽,“什么叫理论上放了?”

章韵宜飞快地小声回:“就是说放假时按学校规定,调休时按统一规定。”

徐诗诗靠了声,“爷爷的!”

抗议也没用,眼巴巴等到了周六的最后一节课,还是没等来松口放假的消息。由章韵宜做东,请戴佳、徐诗诗还有沈明睿去后街的韩料小店大吃一顿,以此来抚平内心受到的伤害。

他们四个人走出教学楼,往学校后门方向走去,聊天话题不着边际。

身后十几米开外,是费世杰跟陈阔。

费世杰正在跟妈妈打电话汇报情况,没注意到前面的四个人。

陈阔手插口袋,抬眼,目光一直落在那个扎着马尾,挽着同伴的手嬉笑打闹的女生身上。昨天还有今天,早上他都有在宿舍楼外碰到她,他们还是会互道早上好,但除了早上好,她也没有再跟他聊别的。

不再抱怨好困。

也不再抱怨降温起床好难。

等费世杰结束了通话,他们已经走出校园,正要穿过人行道,瞥见了章韵宜一行人,尤其是沈明睿那粉色卫衣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哎,沈明睿他们是去哪家吃啊?”

刚说完,就看到他们拉开了学生中人气最高的韩料小店的门。

费世杰便没抱希望地提了一句,“要不我们也吃这家吧?”

虽然问了,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陈阔不会答应。

他又晃了眼别的店铺,琢磨着是吃鸡公煲还是麻辣香锅,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好。”

“啊?”费世杰反应过来后,惊讶,还不忘嘲笑他,“是哪个孙子说不会去吃第二次的啊?”

陈阔沉默,并没有反驳。

不过还是慢了一步,等他们来了店里,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费世杰本来还想跟章韵宜他们几个拼一拼,但一看四个人坐都很局促的位置,这话也咽了回去。

章韵宜坐在靠着墙的位子,她一手托腮,正笑盈盈地跟徐诗诗还有戴佳商量点什么吃的,听费世杰跟他们说拜拜,她也侧过头,再次看了陈阔一眼,笑道:“拜拜~”

陈阔平静地颔首,和费世杰一起离开了这家店,去了他们过去最常去的餐厅,他并不是喜怒不定的人,只是这两天,也莫名有一些煎熬,明明已经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在发展,他好像也并没有感到放松。

从韩料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四个人进了学校便兵分两路,只有章韵宜耷拉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地回教室自习。

教室里的同学不多,但都很安静,她也轻手轻脚地看书做题,时间过得飞快,要不是戴佳给她发消息,她都不知道已经九点了,环顾一周,同学越来越少,于是不再犹豫,简单收拾后便起身离开。

夜晚的校园显得很空旷。

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直到隐约听到篮球场那边传来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从教学楼回宿舍也会经过,她不由得放慢了步伐,侧耳倾听,但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某些恐怖片的情节,心里都毛毛的。

球场上只有一个人在投篮,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投进去后去捡球,又继续,机械重复这一个动作。

一看是熟人,她长舒一口气,吓死宝宝了。不过也很意外,这么晚了,陈阔还在这儿打球。

还没等她想好是直接回宿舍,还是停下来跟他打招呼,他似有所感,看向了她,这一次,他投篮时有所分心,手歪了,没有投中。

隔着一段距离,她对他挥了挥手,“好巧。”

他没有理会都快滚到场外的篮球,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朝着她走来,随口问道:“从教室来?”

“对啊。”

她不经意地打量着他,“班长,怎么一个人打球呀?”

“他们先走了。”他克制着擦汗的动作,“你现在回宿舍?”

“是啊。”

“正好,一起吧。”

章韵宜迟疑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球场,陈阔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发现她在看他的篮球。其实女生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懂,也从未猜过谁的心思,他同样不确定地问道:“你想试试?”

“可以吗?”她又期待地看着他。

“可以。”

几分钟后。

“保持身体平衡,用手腕的力量投出去……对,就是这样,投。”

砰——

又没中!

章韵宜有些失望。

在她身侧,陈阔也在忍笑,并且昧着良心夸她,“只差一点了,很厉害。”

“班长,我感觉你投篮好轻松,刷地一下就进了,哐哐哐的,一个又一个。”章韵宜对篮球这项运动就没感兴趣过,她最多也就是看别人打,并且还是帅哥打,今天一时兴起也是因为看他投得很轻松,轻松到给她一种她也可以的错觉。

陈阔实话实说,“我小学就在上篮球课了。”

“真的啊?是兴趣班吗?”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想了想,在记忆里扒拉了几下,找出了几个片段,“我小时候上过书法课,还有钢琴,画画也有,学得多,但都不精,现在都还给老师了。”

“还想再试吗?”陈阔单手托着篮球问她。

“好啊!”

章韵宜跟这个篮球杠上了,但原地投篮本来就不算很难,陈阔又提起十二万分的耐心来教她技巧,她没一会儿便投中,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直到身上出了些薄汗,她摆了摆手,喘气道:“我不行了,好热。”

两人又一起离开球场。

“我今天运动量这么大,明天早上醒来会不会肌肉酸胀啊。”

“你还做了什么运动?”

“早上围着操场走了好几圈!”

“……”

陈阔抱着篮球,她走在他身侧,路灯悄悄地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挂在天上的月亮好像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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