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看了黄历,奶茶铺开业的日子就定了在了正月二十七。
滇人小哥手头的货量不够,从就近的铺面匀些过来,虽说是就近,但也并不在皇都,除去驿站报信的时间,古道运输怎么也要十天的脚程,正月二十七已经是能够实现的最近的吉日了。
在与小哥交涉的过程中,楚嫣才知道,他叫做芈良,是个土生土长的滇人。看他的扮相和样子,确实像极了摩梭族的小伙子,循着那地方的名字,楚嫣猜测他们便是那一支的早期族人了。
芈良不善言辞,但为人极为老实淳朴,平日里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楚嫣真是纳闷,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得成生意,还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问及此,芈良憨憨笑着:“都是熟客,信得过呗。”
趁着等待开业的时间,楚嫣也没闲着,她拉着宋兰瑛走访了周围的好些个村镇,在青牛村谈好了一家牛乳供应的交易。
由于这个时期,牛乳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储存方式,所以当地人都是晨起挤用,当日用毕,便对于运输的及时性提出了很高要求。
楚嫣想过了,肉包铺是早上这顿饭客人流量最大,肉包铺每日卯时开门纳客,奶茶摊若要把握好这段黄金时期,也应同时开门,所以,选择的牛乳供应方位置和信誉度便成了最重要的衡量标准。
青牛村距离皇都不远,农人时长往来都城,路线很熟悉了,若要每日供应,农人清晨寅时初采好奶之后,赶着牛车进城,大约需要花费一个半时辰,正好可以赶在开门前将牛乳送到,但若选择其他村子,农人就要更早起床,人工和运输成本也会相应提高,所以,青牛村是最理想也是几乎唯一的选择。
幸运的是,楚嫣与宋兰瑛在青牛村考察的时候,在一个村舍歇脚,那家的婆婆迎了二人进门,好茶好果子让着,见男人和媳妇都在院子里干活,看着是极能干的,楚嫣心中便有了盘算,这样和谐勤劳的家庭,给她供货,断不会差的。
就这样,磨刀不误砍柴工,歇息的片刻,便把合作契约签了,现在一切准备停当,只等着开业那天的到来了。
楚嫣请了街上的乞丐小童,帮忙将开业的广告提前一个星期在满城各个角落张贴个遍,皇都百姓只见过悬赏捉人贴告示的,还没见过店铺开业的宣传单,楚嫣又将自己肉包铺和茶摊合作的概念用卡通画画在了宣传单上,这种画法,就更新鲜了,如今城中,燕氏奶茶铺正月二十七要开业的消息不胫而走,满城皆知。
楚嫣仿佛回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每日虽是忙忙碌碌,但却也简单快乐,很少再去回想以前在王府的日子了。
一切本都很顺利,可就在开业前两天,定好的茶叶出了岔子,货品迟迟未到,芈良也找不到人影,楚嫣同修文去集市上问,旁边摊位的人只说最近都没见到芈良,但他平时话少,与人也不太交流,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楚嫣虽然只给了定钱,并没有支付尾款,但那定钱对于现阶段的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且不说这个,大话已经放了出去,开业那天,若是拿不出东西来,她燕氏奶茶铺还不被皇都的百姓笑话死。
楚嫣头痛得要命,坐在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的摊位面前,一个劲儿的按着太阳穴,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集市街口茶摊的女老板,当时为了感谢那女老板给她指了明路,她特地准许芈良仍可卖茶给她,二人用的都是蒙山的大叶青茶,问那老板匀些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楚嫣奔去茶摊,老板正收摊准备回家,见楚嫣来了,笑盈盈地迎上去,“燕老板,喝茶呀,今天收摊了。”
楚嫣一把拽住她,“好姐姐,你可得帮帮我,芈良他本来说是昨日可以给我的货,今日也没到。你知道的,再过两日我就开业了,没有茶叶可怎么行。”
茶摊老板为难道:“家里来了亲戚,接下来一周我便不出摊了,我这小本生意的,也没有留存足够的茶叶,只剩这一点了。”说着,打开刚刚扎好的抹布口袋给楚嫣看,可怜兮兮的一小搓茶叶,眼见着就要见底了,顶多能做上三杯奶茶。
见楚嫣急得团团转,妇人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不还有一日,万一明日货便到了呢。”
楚嫣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姐,你与芈良结识的时间长,按照你的判断,他会否带着我的定钱跑路?”
妇人抿唇摇头,“我不敢给你打包票,但我在芈老板那儿购置茶叶已有五载,他从未缺斤短两过。”
“他说要去附近的朱县找一个老客户匀出20斤茶叶给我,大姐可知那人住在哪里。”楚嫣追问。
妇人埋头想想,又道:“是听他说过,那人姓王,住在朱县与皇城交界处,但不知具体位置。”
楚嫣匆匆谢过妇人,心一横,打算打马去朱县寻芈良。
从皇都到朱县,隔着一片密林,宋兰瑛听说楚嫣要去寻人,不放心她独自前往,便牵了两匹快马,陪她同去。
“正好检验一下我的教学质量,”宋兰瑛拍拍马鞍,“上来!”
楚嫣扬起下巴冲她一笑,翻身跃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毫不拖沓。
宋兰瑛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姑娘。”
二人策马直奔朱县,出发的时候天刚刚亮,进入树林已是辰时,周围古树参天,杂草丛生,地上还积着未化尽的残雪,泥土在日复一日的冬寒中冻得冷硬,马蹄踏上,耳边尽是鼓点一般的敲击声。
树冠蔽日之处,雪未化便结成了冰,马匹不惯常在冰面奔跑,到了这番地界,蹄下便有些打滑,几次险些滑入山谷。
楚嫣见状,往回收了收缰绳,微微控着些马头,小心小跑着。
忽见前面树丛似有被踩踏过的痕迹,一些麻布袋凌乱散落着,楚嫣喊住宋兰瑛,二人勒马查看,竟发现那麻布袋中便是一捧捧蒙山青茶。
楚嫣查看周围地形,发现旁边便是陡坡,坡上尚有草叶灌木被压倒的痕迹。
“坏了!”楚嫣惊呼,“芈良怕是掉下去了。”
她冲着下面大喊:“芈良,你在哪里吗!”
只听不远的地方传回男人虚弱的呼救:“燕老板……救我……”
虽然芈良的位置听起来不远,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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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身上没带工具,山谷太陡,很难确认下面的情况。
“你还好吗!”楚嫣喊道。
“我的腿断了……”虚弱的喊声又传回。
宋兰瑛蹙眉:“既然如此,须得一人下去,用绳索将他绑住,再由上面的人拉上来。”
可是两人身上没有堪用的工具,此地已距离朱县不远,便决定由宋兰瑛前去搬救兵,楚嫣守在这里确保芈良安全。
楚嫣等在那里,怕芈良身上有伤失血过多昏厥过去,只得一直同他讲话,讲到实在没有什么可讲,楚嫣便唱起歌来。
时间在此时过得尤为漫长,就在楚嫣口干舌燥,也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时候,宋兰瑛带着两个壮汉,一辆板车,一条手腕粗的绳子来了。
芈良被抬到板车上,楚嫣方看到他伤的情况,身上多处被树枝划了深深的口子,一条腿骨折断,手腕也挫伤了,肿起老高,被救上来的时候,手里还牢牢抓着一支麻布袋子,直到楚嫣将袋子接过去,才松了手。
“燕老板……其他的茶都在树丛里,这是唯一掉下去的一袋,我救回来了……不会少你的斤两,只是,有的袋子开了口,茶叶受潮恐怕影响口感,我会退你钱的……”
见芈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在念叨自己的货,楚嫣心里很不是滋味,安慰道:“你便安心随我回去治伤,茶钱一分也不少给你。”
怎料芈良突然瞪大了眼睛,急了起来,“不行!我做了七年生意,从没有坑过货主,一是一,二是二,绝不能占你便宜!”
“好好好……”楚嫣拗不过他,只得先答应着,真怕他一激动再掉到山谷里去。
虽说耽误了些时日,但好歹茶叶全部都救了回来,没有影响到奶茶摊开业。
正月二十七那日,城中好热闹的都聚在了燕氏奶茶摊前面,楚嫣请了舞龙舞狮队在门口闹上了一番,又点了一挂红火的鞭炮,奶茶摊也算是正式开了张。
为了帮楚嫣造势,慕容修文特意提出到奶茶铺门口站台,一次买五杯以上奶茶的,可以得天冈第一才子题诗一首。
平日远远瞧见一眼都要兴奋半天的尊贵人儿,如今像仙人下凡一样就在眼前,都城有钱人家的娘子郎君,哪个不想一睹才子风貌。
临安王府除夕夜上演的那场闹剧,说小了是皇帝带走了王府一个宫婢,说难听些是皇帝抢了王爷的侧妃,在场的除了王府下人,便都是朝堂上有头脸的人物,哪个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三缄其口,所以此事并未传扬出去,自然,楚嫣的身份也无人知晓。
此刻,小小的奶茶摊前挤满了人,楚嫣穿着一身锦绣衣衫,和修文站在一起,好似一对璧人,没人知道她就是曾经大闹青楼的楚侧妃,只当是天冈第一才子在民间的红粉知己,一段市井桃色佳话。
“这女子到底是谁啊,慕容公子竟愿意为了她屈尊到这市井站台……”
“这女子也煞是好看,看这茶摊办得有声有色的。”
人群中尽是羡慕的声音,只一道目光似与周围格格不入,循着那目光看去,那双眸子深邃彻寒,写满了痛苦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