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老师
‘轰隆隆!’
是天雷在翻滚。
府衙内,孽镜台。
“那是.哪位人王?”有人发问,历史断代,传承泯灭,无人知镜中景象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能坐在帝辇上的,是一位人王。
无人识得九天玄女,也无人知那应龙,更不晓涿鹿之战。
拘魂使木讷的宣读着:
“前世有三,其一模糊,望而不见。”
“其二,曾为人主。”
诧异聆听天雷的阎君愣了愣,人主?
哪一代人主?
拘魂使继续念道:
“其之功,为征讨九黎,统合天下;播百谷草木,使人人皆食;”
“制衣冠,使人人不受寒冻;”
“建舟车,使人与野兽别;”
“制音律,是礼乐之开端;”
“做医学,是岐黄之始祖。”
“立历法,定生肖,做算术之法道,扬阴阳五行之规,建甲子纪年之法.”
拘魂使一桩桩功德的宣读着,堂下数百人都听懵了,竟有如此泼天之功的人王?
而堂上,来自太古岁月,是为被召归先贤的阎君,骇然起身。
现世之人不通太古之事,只知先贤往圣诸王之名,却不知诸王之事迹,但阎君却一清二楚!
这是
人皇。
人皇轩辕。
阎君头皮发炸,第一次失态,骇然道:
“不可能!!!”
拘魂使却还在依着孽镜台上之相,叙着周牧往世的功德,瓷娃娃若有所思,周牧呢,则闭着眼。
“原来,我之前世,是为轩辕。”
他轻声一叹,思绪复杂至于极,轩辕,轩辕!
三皇之中,唯一非大罗之人皇,也唯一只是人族的人皇——若自己宿世记忆醒来,自己是轩辕,还是周牧?
先是轩辕,才是周牧。
但未必不可先是周牧,才是轩辕。
拘魂使宣读着功德,也在宣读着罪孽。
“曾,御女三千,荒淫无道,依阴律,是大罪”阎君一把捂住了拘魂使的嘴,自己则还喃喃着:
“不可能,不可能”
他处于茫然状态,堂下数百人察觉不对——人王,能让阎君如此吗?
骆霜雨将这些事迹一一记下,想着若是能逃出生天,一定要去查一查,这究竟是哪位人王!
那些功绩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了!
制衣裳、舟车、音律、生肖、医药.
她脑子里不可遏制的冒出了一个可怖念头。
衣裳、舟车、音律、医药,这些,恐怕发源自人族最初的年代了。
做出这些的,绝非是人王。
是.五帝?
还是人皇??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那样的存在,怎会于现世,又怎会如此‘孱弱’?
周老先生神通莫测,但绝非真王、大能之属!
阎罗天子殿混乱着,许多人窃窃私语,惊叹着这到底是如何之人王,惊叹着那位周老先生的往世,
阎君陷入迷茫,在怀疑自我,
周牧睁开了眼睛,神色严肃到无以复加。
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孽镜台上,自己有四次前世,如今,只为其二。
那,他还有两个前世.是什么??
周牧悚然,下意识的和瓷娃娃对视了一眼,后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惊愕不堪。
而府衙外,天雷声更甚。
………………
天雷声渐传至天下。
“又是一场异动,来自何处,来自何方?”
南朝皇都,皇宫重殿之内。
南妖皇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只是幽幽的叹息着:
“乱象纷呈。”
有真王匆匆入殿参拜:
“陛下,天象骤变,天雷滚翻诸地,有神圣持棋推演,无有所得,然.”
顿了顿,那真王脸上浮现出惊疑之色:
“然,天雷声声中,似夹杂有万灵朝拜诵念之声,仔细分辨,像是人族的声,像是在呼喊.皇?”
南妖皇微微蹙眉,问道:
“天变之源头,在五王城?”
“不知!”真王摇头。
南妖皇垂眸,静静聆听着那滚滚天雷音,聆听着模模糊糊的万民诵拜之声。
许久。
他从其中,的确听见了皇】之一字。
“皇”
南妖皇垂眸,喃喃自语:
“人族自称皇者,何其之多,然,天地所认之皇,唯有三位。”
“伏羲者、神农者,高而上也,不止是伏羲,不止是神农。”
“则便是”
南妖皇若有所思:
“轩辕黄帝,出世了么?”
那匍匐的真王猛然抬起头,惊疑至极——轩辕黄帝之名,他又怎会不知??
错愕半晌,那真王迟疑开口:
“轩辕黄帝.陛下,吾听闻,那是人族三皇中,唯一未曾证道者,如此不足为虑?”
南妖皇沉吟片刻,淡淡道:
“人皇轩辕,虽不曾证道,但非其不能证道,而是不愿证道,在太古之初,此事便是疑点重重,问题颇多。”
顿了顿,南妖皇继续道:
“吾虽未历经那一段岁月,但也有颇多耳闻。”
“人皇轩辕,诞于第二纪之末,消失于第二纪之末”
南妖皇思索良久,最终摇头:
“罢了,随他去吧,不必去管。”真王点头,不敢有疑,拜了一礼,便正欲告退。
忽而。
南妖皇猛然趔趄,步履蹒跚,捂着额头,真王惊愕,连忙上前搀扶,担忧道:
“陛下,您的头疾又犯了?”
南妖皇不语,只是捂着额间。
一刻钟后。
他睁眼,眼中冷冽无光,语气僵讷,声音淡凉,调子无有半点起伏。
“传旨。”
“人皇轩辕出世。”
“此为,大不祥之兆,通使北朝,告于北皇,再传于雷音寺、弥勒寺、地上幽冥。”
“五方之主,起法坛,于法坛之上,五主会见。”
真王惊悚,五主会见?
上一次五主会见,都是数万年前,人族血祭夺走人道轮回之时了!
五主皆为证道者,又不似当今第一的青山之主,各自出不得脚下方寸,五主会见,唯有通过法坛,极为麻烦.
真王咽了口唾沫,连忙应声,恭敬退出重殿,传去旨意。
而南皇则再度闭上眼,许久。
他睁眼,眼中冷凉之意散去,旋而抬起头,金光一闪而逝,似在凝视天穹之上。
他捂着额间,幽幽一叹。
………………
府衙内,对外界诸事,毫无所觉。
阎君还在颤栗,孽镜台上,周牧的第三个前世,却已显出。
很平凡,很普通,并非如同周牧想象中的惊天动地之景,镜中.
只是一座古楼。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座古楼。
楼有一百零八层,每一层都满是书卷,楼内是周牧之宿世,身旁则跟着一个麻衣青年。
景象闪烁,快速的进展着,周牧心头一松,原来老子也算是一世.倒也正常。
但他旋而再度沉凝,老子算一世,那最后一世.会是什么?
会是谁?
与此同时。
阎君无眼眸,此刻正瘫坐在大位上,在迷茫,在思索,在惊疑,
而他身旁的拘魂使,则木讷的念起。
“第三世。”
“孽镜台,只照见三十年,无功绩,无过错,无罪孽,皆在一座古楼中,自前往后。”
阎君抬起头,脸上幽雾缓缓流淌着,一双空荡荡的眼眶裸露于其外,在诧异。
若那位,真是人皇轮回之身,怎会有如此平凡之一世?
不可能。
他下意识道:
“详细叙来!”
拘魂使的目光在孽镜台上流转,声音森冷木讷依旧:
“古楼,一百零八层,书卷无数。”
阎君愣了愣,一百零八层,书卷无数.
寒气从他尾椎骨炸起,轰然涌至头顶。
“楼中三十年,千篇一律。”拘魂使继续僵硬的念着:“仅孽镜台上人,与一身着麻衣者。”
“遍览三十年,无功亦无过。”
阎君再度轰然起身,整座阎罗天子殿剧烈摇晃,阴风暴吹,堂下数百人从之前的‘人王’一世中惊醒过神来,无不瑟瑟发抖,只以为,阎君暴怒!
就连两侧的阴差、力士,都怒目圆睁,持杖持刀,齐齐踏前了一步!
“止!!”
阎君咆哮,阴差退去,力士止步。
若大的阎罗天子殿陷入死寂,只有阴风吹拂声与阎君极其沉重、粗冽的喘息声。
数百人瑟瑟发抖。
许久。
阎君呆呆道:
“是您吗?”
人群微微骚乱——您?
骆霜雨愕然,再度看向孽镜台中那普普通通的一世,古楼,书卷,老人,麻衣。
仅此而已。
周牧抬起头,凝视着那位堂上巍巍之影,后者身上的幽雾渐散,真真正正的显出身形来。
阎君头顶阴君冠冕,身上却并未穿着阎君袍,而是一袭看似平平无奇的麻衣——并非是古旧麻衣,明显是新制的,
但样式上,却与孽镜台中,周牧宿世身侧的那一袭麻衣,一般无二。
有些胆子大敢直视阎君,且心思敏锐者,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周牧轻声一叹。
他道:
“柏矩,汝受苦楚颇多。”
“吾有言,会为你申冤。”
“我会历经轮回,却已于轮回之后见你——如今,我已见你,则汝之冤苦吾已记下。”
轻飘飘的声音回荡在广袤无垠的阎罗天子殿上,
阎君呆呆听着,那一句他记了无数年的话,过往守藏室中的声和此刻,似在重合。
“我会历经轮回,却已于轮回之后见你。”
过往之音、此刻之声,齐做于耳畔。
他绕过堂案,一步又一步的走下阶梯,在众目睽睽之中,轰然跪下。
“老师!”
恰于此时,孽镜台上,周牧的第四世显出模糊景象来。
而后。
孽镜台轰然崩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