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仍抠着鱼鳃,未曾放松,歇了几秒,积攒些体力,陈舟猛一发力,完成了最后的拖拽。
这条足以令钓鱼佬遭遇“鬼打墙”,挂在车身上,环城炫耀一天都不舍得回家的庞然大物终于稳稳地横在了岸上。
下了趟水,陈舟腰部以下基本湿透,上岸以后,来阵小风,才感到凉意。
篝火中的木柴几乎燃烧殆尽,微弱的火光在黑暗的包围中摇弋,既不能使人感到温暖,也不能使人觉得安全。
把鱼拖到距离湖水两米多的石面上,防止它突然回光返照,再一头扎进水中,陈舟揉了揉肚子。
钓鱼前他在林子里挖了个坑,排出了肚子里残余的食物渣滓。
此时的肠胃比往常干净得多,他甚至能感觉到胃酸侵蚀胃粘膜带来的烧灼与刺痛。
脱掉灌水的鞋,倒出鞋膛内的积水,又拧了拧裤腿,适应着湿渌渌的裤子贴在腿上的感觉,拎起斧子,陈舟摸着黑在附近砍了几棵灌木。
现在他迫切地需要烤干衣服和身体,同时吃点东西——
这场狩猎持续的时间远比他想象的久,到目前为止,他几乎已经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只喝了一些凉开水。
倘若这条鱼来得晚一些,让他吃过烤鱼,补充完体力再战,遛鱼环节可能老早就结束了。
耐心地添柴,看见来福悠闲地卧在一旁休息。
陈舟正纳闷它怎么不过来讨食,它这一整天可也没吃什么东西。
借着渐渐明亮的火光,他这才发现他处理好的那几条鱼都不翼而飞了。
又气又笑,他本想装作无事发生,一边重新捞出活鱼开膛清洗,一边考虑,最终还是叫醒来福训斥了一番。
他倒不是心疼那几条鱼。
这一整座岛的资源别说供应他一个人,就是再来一百人也消耗不掉。
他担心的是来福养成这种乱吃东西的习惯,以后误食了有毒的食物,或是吃鱼太匆忙,不慎被鱼刺卡了嗓子——
这家伙吃东西像是没长牙,从来都狼吞虎咽,以前吃羊骨头就被卡过嗓子,好在羊骨头大,它干呕几下也就吐出来了。
生鱼骨头虽然较为柔软有弹性,与羊骨头不同,却也有卡在嗓子中的风险。
之前陈舟喂家中的猫狗吃鱼,都是要摘掉坚硬的大刺,或是把鱼炸酥了才敢喂给它们的。
至于小灰灰和提子它们常吃的小鱼干,由于体型太小,晾干后小猫都能一口一个,吃起来倒没什么危险。
……
来福半睡半醒之间被揪起来挨了顿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只能微微摇着尾巴,满脸无辜地贴近陈舟,谄媚地讨好他。
拿这善于耍赖的家伙没辙。
肚子饿着,急着烤火吃东西,陈舟没跟来福多计较,赶紧拿起平底锅先煎熟几条鱼,垫了垫肚子,这才有时间看看他的战利品。
篝火已经很旺盛了,湖边的火光宛如黑暗岛屿上的小小灯塔,分外显眼。
大鱼被拖到岸上时就已没了力气,待陈舟吃完饭,更是奄奄一息,即将咽气。
自制的小鱼护装不下这条庞然大物,陈舟没办法把大鱼关起来让它缓过一口气多活一会儿,恢复精气神。
看着它鱼鳃一张一合,努力挣扎的痛苦模样,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还是掏出匕首准备给它一个痛快。
这条鱼的模样与他之前钓到过的小号彩色鱼很是相似,头部占身体比例四分之一左右,尾部较为宽大,身材略显臃肿。
在火光的映照下仔细端详它周身鳞片,除了红彤彤的映上去的焰光几乎找不到那些小鱼身上五彩缤纷的颜色。
鱼脊背以银白色鳞片为主,间或掺杂着几块黑鳞,到鱼肚皮那里,银白鳞片中掺杂了淡金色纹,显得极为瑰丽。
拿着匕首在鱼头处比比划划,找不准鱼的心脏在哪里,陈舟最终还是拎来了更好用的斧子。
在石面上摆正鱼头,调转斧头,用锤头狠狠一敲。
伴着一声闷响,这条纵横水域的大鱼眼里失去了神采。
……
抓到“鱼祖宗”顶罪,剩下的那些三斤四斤的,巴掌大小的小瘪三陈舟就有点看不上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把这条大家伙带回家就够费劲了,再多了背不过来。
难得发了一次善心,他将那些小鱼尽数放生,没忘嘱咐它们再叫个岁数大的老祖宗过来。
没带鱼护和鱼竿,只背了登山包和做饭的家伙式儿,陈舟用包中的登山绳把大鱼五大绑,连背带扛搁到了肩上,摸着黑往山下营地走。
按农历算法,1月6日应该是初四初五左右,天上只有星光没有月光,可视范围极低。
若是进入森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条件如此糟糕,又没带油灯,陈舟自然不能冒险连夜回家,只能在营地暂住一晚。
……
进入营地中闲置的庇护所,躺在硬木板上,盖着一块脏兮兮的帆布,他盯着黑漆漆的墙壁——大鱼就挂在那里。
嗅着帆布上那股发霉的腐朽味道,陈舟感觉自己像是义庄里无人认领的尸体,等待着一位好心的赶尸人将他带走。
惦记着家里的猫猫鼠鼠,他侧过身,伸手摸了摸睡在一旁的来福。
来福本来是端卧在他身边,经这一摸,碰瓷似的顺势仰倒在地上,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待陈舟揉动它热乎乎的肚子,它忙哼唧一声,讨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陈舟的手背。
已是深夜,营地外,昼伏夜出的动物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
树叶被风晃动,也飒飒地鸣奏着,隐约还能听见潮水奔涌的声音。
手就放在来福身上,陈舟疲惫地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
打了一夜地铺,睡惯床,盖惯被的陈舟还真有些不适应。
一觉醒来腰酸背痛,到河边用清水洗了把脸,强打起精神,他孤身前往小湖收拾起自己遗留在那里的钓具,带回营地后才背上大鱼往窑洞去。
……
回家以后,陈舟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喂猫喂鼠,也不是查看庄稼,照料农作物,或是去看看山羊们的状况。
他直接搬出了两面镜子,拿出纸笔,将大鱼挂在木架上,自己则站在大鱼旁边,照着镜子手持纸笔,跟这条庞然大物来了张“手绘的合影”。
简单速写,勾勒出轮廓,他又调转木架,从多个角度绘制了多张草稿,然后才意犹未尽地收起纸笔,从汽修工具箱中掏出盒尺,认真量了量这条大家伙的体长。经测量,这条鱼从前唇到尾巴尖长114.5cm,和他目测的长度差不多。
至于体重,估摸是晾了一夜,少了不少水分,也有可能是昨晚体力不支,高估了这家伙。
再度估算,陈舟感觉这条鱼应该到不了四十多斤,顶多刚好四十斤。
其实如果他不怕麻烦的话,大可以用年度大礼包送的500g一袋的细盐或是方便面确定标准质量单位,然后制造一个天秤,测量出这鱼更真实的体重。
只可惜,此时的陈舟对这鱼有多重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对这鱼怎么吃很有兴致。
……
从小到大,他只在电视节目或视频里见过这么大的鱼。
其中钓这种大鱼的人多,吃这种大鱼的人少,面对体型如此庞大的食材,一时间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而且这鱼到底有没有毒还是个未知数呢,
此前他虽然钓到过与这大鱼长相极为相似的鱼,可那些鱼最大的也就十几厘米。
这条鱼的体长在那个基础上翻了整整十倍,陈舟还真不敢说它们是一个品种的,毕竟姚明也没长到18米不是吗。
保险起见,还是先割两块肉让试毒鼠们发挥一下作用比较好——
新的一窝小鼠身体已经硬朗了,这窝小鼠比上窝又多了六只。
且母鼠们也怀上了第三胎。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消耗速度不够快,小鼠们会越来越多,饲养它们所需的资源也会越变越多。
面对这种繁殖速度极快的生物,陈舟的态度是不必心疼,可劲儿用,给它们吃给它们喝就是让它们干这个的。
由于这条鱼太过庞大,试毒也需多只鼠鼠协同完成。
有的负责啃头,有的负责吃腮,有的负责嚼肉,有的负责饮血……
取出厨刀将鱼开膛破肚,往外掏内脏并清洗血污的时候,陈舟惊讶地发现这竟然还是一条母鱼,它鼓鼓囊囊的肚子中装的竟然是满满的鱼籽。
鱼大鱼籽也多,分作两团的鱼籽足能装满一个中等大小的陶罐。
淡黄色的外膜被刀尖划出了一处破口,黄澄澄的鱼籽从破口中挤出去,粒粒分明,看着就让人嘴馋。
……
解剖大鱼散发的腥味吸引了还留在家中的小馋猫。
不巧,提子和虎头娘俩都外出狩猎去了,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小灰灰和灰球这对父女。
小灰灰是吃过见过的,懒是懒了点,但是胆子大,在犯馋的时候,胆子还会比平常更大。
陈舟洗涮干净的玳瑁壳摆在储藏室内,家中其它小猫都害怕这怪异的东西,就连提子都绕着走。
只有小灰灰毫不畏惧,甚至把玳瑁壳当成陈舟给它准备的新猫窝,常趴在里面休息,安逸得很。
此次见到陌生的庞然大物,灰球明显对死鱼充满畏惧之心,跟着小灰灰往前走了几步便停在了距离大鱼两米多的位置,矮下前身,紧盯着大鱼的尸体,尖声叫着,不安地甩动尾巴,背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活像只霸王龙。
同它过激的反应相比,小灰灰这个老油条就显得从容多了。
它不紧不慢地走到鱼身旁,绕着陈舟走了一圈,又扒在装鱼内脏的木桶桶沿探头嗅了嗅。
捕捉到鱼血与内脏和油脂的气味儿,小灰灰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一亮,似乎对鱼的味道很满意。
做贼一般迅速转过头打量主人在干什么,确定他没盯着自己,小灰灰以与它体型不符合的速度伸出一只爪子从桶中勾出了一块白色内脏,还没送到口中,脑袋便挨了结结实实一敲。
喵!
丢掉内脏,不满地斜了陈舟一眼,小灰灰悻悻地离开了木桶,远远坐在平台上,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仍不由自主地往木桶上飘。
直到陈舟往木桶上加了盖子,它的视线才移向一旁。
……
费了不少劲,将鱼的脑袋和身体分离,尽量放干净它身体中残存的血液,并用水清洗干净,陈舟又开始去鳞。
刮掉鳞的大鱼已不复刚才的瑰丽,体表满是伤痕,摆在案板上分作三部分——鱼头、鱼身、鱼尾。
其中鱼身又被从中间切开,分作六大片叠在一起。
忙活完这些,陈舟稍微歇了一会儿,喝些水吃点饭补充一下体力,又安抚了被吓坏的灰球。
随后他去看了看试毒鼠们的状态。
距吃下食物已过去近两个小时,小鼠们看起来仍非常精神,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根据以往小鼠试毒的经验,陈舟已明白这鱼没毒,便放下心,琢磨起怎么吃它。
鱼头在许多地区都是珍贵食材,能做成剁椒鱼头、砂锅鱼头煲、红烧鱼头等硬菜,也能熬成有营养的鱼汤。
可惜陈舟对河鲜海鲜的做法没什么研究,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大脑袋瓜子,甚至不知道鱼头到底哪里能吃,哪里好吃,便决定直接把鱼头放进大铁罐中,少放些盐和蒜,再洒点料酒去腥,炖个最简单的鱼头汤。
做成后若是好吃他就多吃点,不好吃的话就喂猫喂狗。
鱼尾没什么肉,他想炸着吃。
最重要的鱼身已经分成六块,他想将其做成三道菜——一道红烧,一道清蒸,一道直接烤着吃。
前些日子他用草叶编出了一个直径18cm的蒸屉,还没来得及用,正好趁这次做鱼试试合不合格。
至于那一罐鱼籽,可以炖汤,也可以随红烧鱼下锅慢炖。
陈舟以前吃过炖熟的鱼籽,满满当当地塞在那层薄膜中,嚼起来有种吃小米饭的感觉,很香很硬,味道很特别。
他很想知道,这“外国大鱼”鱼籽炖熟以后味道是否有所不同。
周年大礼包送来的酱油和精盐他用得很节俭,到现在还剩不少,正好用来做这条鱼,只可惜“葱姜蒜辣椒”这几样调料中他只有蒜。
岛上那些与辣椒相似的不知名植物根本发挥不了与辣椒相仿的效果,葱姜更见不到影儿。
不过若想使炖鱼更有风味儿,他还有一味“独门秘方”——老坛酸菜牛肉面里的酸菜包。
炖鱼的时候把那玩意洒进锅里,多少也能有点酸辣味儿,吃的时候多给点心理暗示,就当是在吃酸菜鱼了。
而且除了酸菜包之外,他还有酸辣牛肉面的料包酱包可用。
眼下条件简陋,想弄出现代那种色香味俱全的大餐肯定不可能,他只能出此下策,搞点“残次品”满足自己了。
喝了口水解渴,仰头望望万里无云的蓝天,心里清楚这种炎热的气温中鱼肉根本保存不了多久。
为避免浪费,陈舟没敢耽搁,便生起火,架锅烧水,直接开始准备食材调料,切肉做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