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上午在家里读了一会儿书,逗了逗喜欢在家中睡觉的灰球和小灰灰。
吃过午饭后,陈舟睡了一觉,养足精神,临到傍晚,他带上钓具,领着来福来到了熟悉的小湖边。
已进入旱季中期,小湖的水位降下一大截。
岸边的黄泥表面变得干硬,生长在泥土上的水草都无精打彩地趴伏在地上,若不是距离湖水近,早就旱死了。
陈舟钓鱼有个陋习——总喜欢在一个位置蹲着,就像狗定点撒尿一样,仿佛那里有磁石吸引着他。
对于一个合格的钓鱼佬来说,换钓点是必备技能。
就算没用,也能给自己钓不到鱼找个理由。
陈舟偏偏不换,这倒不是因为他犟,而是因为他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一直蹲在相同的地方或许能钓到那次抽了他一嘴巴的鱼。
他始终认为到手的鱼跑了是个耻辱,更不要说那条鱼还那么大。
也就是他当时没什么钓鱼经验,要是饱经风雨的老钓鱼佬放跑了那么大一条鱼,非得悔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到即将咽气,脑海里放“走马灯”的时候,都得有鱼钻进水里那一刻的画面。
……
将自己用麻绳编织的鱼护放进水中,摆好小水桶,陈舟一屁股坐在岸边的小板凳上。
戴正草编的遮阳帽,他从登山包中取出一个小陶罐,罐中装的是煮熟的大麦粒,还未晾凉,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陈舟知道钓鱼打窝可以用玉米粒、小麦或是糠饼。
但他舍不得浪费能磨成面粉的小麦,便“投机取巧”,煮了些口感差劲平时主要喂给小羊羔的大麦,想试试用这玩意打窝有没有用。
这些大麦都是去了壳以后煮熟的,麦粒看起来像是粘在一起的两粒大米,洒进水中并不会立即沉入水底,而是在水面上漂浮片刻,才有部分大麦粒下沉。
麦粒下沉过程中,不断散发出香气。
许多不到一指长的小鱼争先恐后地凑了过来,胆小的在水下观望,只能看见淡淡的黑影,胆大的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开饭了,一口一粒熟大麦,动作迅猛。
鱼聚集到麦粒下方这会儿,陈舟已经摆弄好了他的新鱼竿,甩出了鱼钩。
此次他使用的鱼饵是活虾,虾体型不大,和半根小拇指差不多长,胜在鲜活,是他不久前从摆放在岩滩中的捕蟹笼里捉出来的。
这种不知名的小虾无毒无害,最喜欢攀附在水中的水草根茎间,藤编的捕蟹笼也是它们中意的避难所,这才被陈舟捉到。
新鱼竿比旧鱼竿长不少,鱼线也长,浮漂使用了小块泡沫,在临近黄昏的水面上分外显眼。
换了新鱼竿和鱼线,陈舟已经能把鱼钩直接甩入深水区——那里的水深在三米以上,此时光线正逐渐变得黯淡,显得分外幽深。
稳稳坐在板凳上,悠闲地盯着水面,看小鱼争抢麦粒,却不见浮漂有半点动静,陈舟毫不心急。
像这种小鱼他都已经钓腻了,如果想的话,一天钓个百八十条也不成问题,他想要的是更大的鱼。
断断续续钓过几十次鱼,陈舟的心态愈发接近真正的钓鱼佬,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毫不在意是否能有收获的样子,一会看看来福,一会望望湖水,保持着轻松的状态。
……
太阳渐渐西沉,陈舟钓上了几条小鱼,将它们放入小桶后,他又打了一次窝,随即取出了他的秘密武器。
那是一个两根大拇指粗细的陶灯,圆滚滚的像个小葫芦,底部盛油,上层有防风的镂空设计,里面插了根灯芯。
点亮后,这个小陶灯能直接安装在鱼竿前端,用灯火吸引夜里趋光性较强的昆虫和一些鱼。
大麦粒的香气对鱼群本就具备诱惑力,再加上活动的昆虫,一些蛰伏在深水中的大鱼极有可能也被吸引上来。
当然,用陶灯吸引鱼并非钓鱼佬们的独家秘诀,而是陈舟自己琢磨的。
真说起来,利用鱼的趋光性钓鱼是一门很值得研究的学问,灯光的亮度,摆放位置,颜色都有讲究,像他这种不起眼的小灯,对鱼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
不过陈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钓鱼佬,没有深入地研究过“鱼类心理学”,很多时候他的奇思妙想,都和玄学挂钩,与科学背道而驰。
……
昼伏夜出的鱼体型通常比在白天活动的鱼要大,入夜后,被大麦粒吸引来的鱼聚集在鱼竿下,频繁咬钩。
有几条鱼接近四斤,咬钩时猛往下拽,不用看浮漂就能知道上鱼了。
绳编的鱼护中住进了几位“大个子”,但陈舟仍不满足,他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些。
那条体长六七十厘米的,体重保守估计也在十斤以上的大家伙是他的执念,他之所以在百忙之中腾出时间制造这根新鱼竿和更结实的鱼线,为的就是对付那家伙。
中午睡过一觉,到午夜时分,陈舟还很有精神,只是腹内空空,有些饥饿。
用自制的木架将鱼竿架在岸边,他在身后生起一堆火,打算趁现在没连杆,先挑几条倒霉蛋祭五脏庙——
做饭的调料和平底锅都装在登山包中,他早就做好了彻夜奋斗的准备。
篝火的焰光升腾,早就玩累的来福也凑了过来。
晒干的树枝燃烧起来几乎没什么烟,熊熊燃烧,散发着草木特有的香气。
借着火光从小桶中挑出几条无毒的小鱼,开膛取出内脏,顺便在湖水中涮一涮,直接拿到一旁备用。
这种小鱼鳞很细小,炸一下就变脆了,不影响食用。
一手攥住平底锅柄,另一只手从登山包中取油,取盐和蒜。
现在陈舟已经基本实现大蒜自由,田地中的大蒜越长越多,完全能满足日常需求了。
单手颠勺实在不方便,正想着下一次野炊要提前搭建灶台或是制造一个放置平底锅的支架,陈舟突然听到身后撑住鱼竿的架子倒在了地上。
他选择的钓点地点没什么土壤,尤其是靠近湖面的地方,根本就是一整块岩石,因此木架砸在石面上的声音分外明显。
情况瞬息万变,陈舟放下平底锅转身这一会儿工夫,就见火光的映照下,鱼竿的末端像一条受到惊吓的水蛇,嗖嗖地往湖里钻。
眨眼的时间,它的前半部分就伸进了水中。
这根杆子可是他用了接近半个月的闲暇时间做好的,头一次参与工作就要打窝,他怎能允许。
情急之下,陈舟直接一个飞扑,伸长手臂抓住了鱼竿的尾部。
得亏这根杆子够长,不然这短短三秒,它可能都已经下水了,鬼知道咬钩的鱼会把它带到哪里。来不及发出一声国骂,手指紧攥着鱼竿,陈舟一边往回拽一边试图起身。
他的脸距离湖水只有十几厘米,泛着微澜的水面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掺杂着水草的味道。
光线太昏暗,他完全看不清自己的脸,只感受到湖水在流动,黑漆漆的幽深波澜中似乎隐藏着某种危险,那是人类对未知的恐惧。
上钩的是个大家伙,往回拽鱼竿的时候陈舟能感受到它逃向水底的决心,那力量很惊人。
担心脱钩,稍微挽回局势后,他连忙放线,为自己争取更多周旋的空间。
好不容易把湿淋淋的鱼竿拿到手,那条鱼猛地开始了新一番挣扎,其力气之大超乎陈舟的想象。
猝不及防之下,把他这个身材壮硕的成年男人都拽得往前走了一步。
意识到此次对手不同凡响,顾不得管身后的篝火,紧抓鱼竿,重心下沉,陈舟瞪大眼睛,望着漆黑的湖面,用心感受猎物逃窜的方向,开始运用他并不娴熟的技巧遛鱼。
原本小陶灯能给他提供些许照明,刚才鱼竿下水时,小陶灯浸入水中,直接熄灭了。
此时此刻,根本无法依靠水面的细浪微波判断鱼在何处,只能通过这根长杆和鱼线隔空驯服这匹“暴躁的野马”。
信息量不足导致陈舟心情分外紧张。
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刺激的感觉了。
攥着鱼竿,一会儿往左走,一会往右移杆,一会儿收线一会儿放线。
陈舟只觉自己的心跳伴着鱼的反复挣扎加速,手心也渐渐冒出了一层细汗。
这是个无形的对手。
这是场漫长的搏斗,亦是无声的厮杀。
注意力全集中在上钩的鱼身上,他甚至没留意,回到篝火旁的来福偷偷吃掉了那几条被开膛破肚的小鱼。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线受阻,陈舟感觉这条鱼比他错过的那条大鱼还要大,且体力更加充沛。
紧张的遛鱼过程放缓了时间的流逝,他完全不知道自鱼上钩后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手臂肌肉正变得发酸发胀,空荡荡的肠胃也表达着不满,渴求着食物。
平稳的呼吸逐渐急促,漫长的马拉松接近尾声。
陈舟很疲惫,但他能感觉到,那条鱼比他更加疲惫。
现在它挣扎的幅度已越来越小,尽管还充满强烈的求生欲,却随着鱼线的收缩一点点靠近岸边,被捕似乎已是它既定的命运。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陈舟却更加紧张。
他想起了那次捕捉大鱼,一失足成千古恨。
想到那个至今仍让他感到遗憾的教训,像注入兴奋剂,逼得他强行打起了精神。
微微侧过身体,借助身后篝火的光芒照亮近岸湖面,给自己提供些许信息的同时,他尽力使这次惊险刺激的钓鱼行动不走向烂尾。
大鱼已是强弩之末,临到最后再没有力气拽动鱼竿,只凭着自身体重勉力支撑。
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还没到岸边,根据水面的波动,陈舟就看出了它有多长。
“超过110cm!”
这是一条体长比逃走那条鱼大一倍的家伙,是一条毋庸置疑的巨物!
不知道它在这座孤岛的深湖中生活了多少年,才成长到这般大小,更不知道它是怎么看上鱼钩上那小小的鱼饵的。
陈舟无暇顾及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这次要发财了。
越到这种时候越谨慎,知道自己的抄网根本捞不上这个家伙,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举动——走进水中。
多亏每次钓鱼都在这块石头附近徘徊,对周围的水况较为了解,不然一边往回收鱼线一边往水里走,还是在深夜,运气不好步入深水非得出个好歹。
旱季的湖水温度不低,但突然踏进去还是感觉微凉。
没时间脱鞋脱袜。
踩进湖水,小腿瞬间被浸湿,裤子也贴在了腿上。
身体下沉,篝火的光芒再也照不到湖水,视线所及只有一片沉凝的黑暗,隐约能看到鱼身两侧的波纹。
来福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下水,站在岸边冲着陈舟吠叫,一副马上跟着他一起下水的架势。
陈舟用语言安抚着来福的情绪。
此时鱼线已经收到尽头,那条大鱼就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水中,宽阔的脊背露出了水面。
它很疲惫了,疲惫到连摆动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张着嘴巴,像是长跑过后的人在大口喘息。
但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它,陈舟依旧不敢大意。
他用脚试探着水深,稍微往前走了十几厘米,然后又往回拉了拉鱼竿,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去抓鱼头,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鱼竿,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犯了错误。
要是把这家伙给放跑,别说今晚,以后半个月他恐怕都睡不安稳。
大鱼的脑袋很硬,摸上去像触碰到一块坚硬的石头,顺着它向上倾斜的头骨往下摸,陈舟抠住了它的鱼鳃。
鱼身上蒙着一层黏液,加上湖水浸润,摸上去有点滑。
担心没抓住鱼鳃,陈舟往里面抠了抠。
大鱼被他这种行为刺痛,使尽最后一分力气扭了扭身体,却甩不掉挂在上唇的鱼钩。
它恶狠狠地盯着陈舟的脸,但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这个可恶的猎手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反应。
确定自己抠得够紧,陈舟猛地往岸上一拽,使这条大鱼的前半身搁浅。
别看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它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其实这条鱼的体重并不算特别夸张,估摸也就四十五六斤。
要不是陈舟没吃饭,加上在黑夜中遛鱼太过耗费心神,他这一拽能把整条鱼都拽上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