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抬头,视线下意识紧紧锁在了报纸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和他息息相关的字眼宋辞”。
他呼吸一顿,伸手匆忙夺过报纸。
越往下看这脸色越白,等他看完这一篇近四千字的新闻后,因为有点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出一点血色了,肩膀和双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揪着报纸的双手弯曲着,骨关节都泛白了,齿尖用力地咬着嘴唇,那儿的皮肉都快被咬出血丝来了。
好在他已经十九岁了,前些年家里也经历过一场足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的大的灾难,这心智要比同龄人成熟太多,还算能扛事的。
所以,即使他内心已经在崩溃边缘了,面上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
许久之后,宋哲抬头瞅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姜梅,扯了扯煞白的嘴角,最终一句话都没说,紧紧揪着报纸迈着踉跄的步子离开了。
他是打从心眼里不喜欢姜糖这个嫂子,但如今并不代表他会喜欢姜梅,更不会对她的通风报信感激涕零。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总觉得在这个时候姜梅让他知道他哥的事,动机总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纯。
当然,他并是责怪她多管闲事,只是那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不得不疑心她的动机。
虽然他哥从来没有透露过什么,但他不止一次听姜梅因为他读书的事和他哥在他家东屋里吵架。
吵到最后,姜梅气得哭着跑了出去,在院子里遇到他时还用冰冷的眼神瞪他一眼。
他即便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他哥,但他还是替他担心啊,这心里突然就蒙生了去白水县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他只知道他哥蒙受了不白之冤被关在白水县,具体关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啊。
去了也是白去!
而且满打满错,还有十三天就要高考了,倘若他大哥一时半会洗清不了冤屈,他肯定没心思去考试了。
宋哲担心自家大哥的同时,心里对姜糖也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没想到她这个大字都不识几个最远也就是来过灵泉县的农村妇女,竟然有这样的智慧和魄力,敢跑到省委大门口去喊冤。
别说是她了,这事要搁在他身上,他都不一定能想出这个办法,也没这样大的魄力敢跑到省委去。
倘若不是这位大嫂跑到省委引起了省委领导重视以及民众的公愤,后果可想而知了...他大哥这冤情都没地诉,极有可能就被错判死刑了。
思及此,宋哲把对姜糖过往的嫌弃和怨恨彻底抹掉了,对她除了佩服就是感激。
如果不是那张双手举着诉状的照片下标注着“宋辞爱人姜糖”这几个字,他真的看不出照片上那个明目皓齿满眼沉着坚毅的女人会是他那个胖大嫂。
距离上次在学校门口见到她,也就是过去二十多天吧,她怎么变化这样大啊?!
宋哲揪着报纸漫无目的上了楼梯,心焦意乱地来到三楼的教室时,突然又调头朝楼下走。
不行,他大哥含冤正被关押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连她大嫂都能冒险跑到省委去喊冤,他这个亲弟弟是不是也要做点什么啊?!
即使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傻傻地坐在教室里等结果啊!
姜梅目送着宋哲离开后并没有折回办公室,站在那里扯着嘴角满脸讥讽,心里暗骂宋哲就是个冷血无情的自私鬼,不过看到他匆匆跑下来直冲到办公室向他的班主任请假时,她这脸上的嘲讽也慢慢散去了。
算他还有一点人性!
她心里清楚,她心思有点龌龊了。
这件事宋哲知道与否对宋辞都是没有一点帮助的,可他就是想搅乱宋哲的心,击垮他的精气神,让他不能在高考的考场上好好发挥。
她和宋辞之间走到今天,宋哲虽然不是绊脚石,但她是压垮他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宋哲能坚定自己的想法,不出尔反尔离开砖瓦厂回到学校,那么她也不会对宋家彻底看不到希望而心灰意冷。
毕竟一家人的生活负担还有一笔巨额的债务都落在宋辞的肩膀上,而宋辞又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只能在水泥厂卖苦力没日没夜赚钱养家还债。
倘若宋哲能懂点人事,就应该放弃学业去赚钱。帮宋辞分担压力。
甚至他才是那个最应该退学,当一家之主挑起家里的重担。
毕竟宋哲就是放弃初中学业,为了这个家宋辞可是放弃了大学。
但凡有宋哲帮着出一份力养家,她也不会对宋家那么绝望,不会看不到一丝希望,最终忍痛抛弃宋辞的。
如今,她的阴谋被拆穿,不仅遭到了宋辞的记恨,在清河大队也是抬不起头了。
即使赵海东一次又一次给她脸上贴了层金箔,即使从下聘那天起十里八村的人都跑来她家看电视,很多人都称赞她找了个好婆家,但这些人就是表面奉承一下而已,心里指不定怎么谩骂她呢。
还有姜糖给余红那几个姑娘每人做了身漂亮的裙子,她们穿上后到处夸赞姜糖的手艺。
她是没有机会和宋辞和好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姜糖过得幸福美满,更无法容忍姜糖抢了她的风头。
而她今天这样的结局,都和宋哲脱不了关系,所以她一直都恨宋哲。
既然她毁了她的人生,那她也要毁了他的...
宋哲请家的理由是家里出了点事,在这个人生奋力冲刺的关键节骨眼上,班主任不想让宋哲请假,但是看到他满脸的忧心忡忡,班主任纵然担忧他的状态,可也不能不批假啊。
否则的话,他在学校也无心复习,每时第刻都会牵挂家里,倒不如让他回家一趟。
这么多年都苦过来了,他家里人肯定也会劝慰他的。
“宋哲,你家里要是有难处就给老师说,倘若老师解决不了,会上报给校长,众人拾柴火焰高,难关总是能度过去的。”
这位班主任也看到了报纸,但他并不知道让他捶胸顿足打报不平的宋辞会是宋哲的亲哥哥,只以为宋哲家出了经济上的困难。
这位班主任的同学在大观镇中学任教,曾是宋哲的班主任,所以他对宋哲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父亲出事后家里欠下了巨额债务,宋哲曾退学了两次,最后是被他哥提着棍子打回到学校的。
“谢谢沈老师。”宋哲微弯身鞠了躬,然后匆匆转身离开了。
在途径姜梅的办公桌时,宋哲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对于宋哲的冷淡,早在姜梅的预料之中,她心里猜度着,宋哲应该是恨她嘴贱吧把这事告诉了她。
恨就恨吧,她早就无所谓了。
如今宋辞对宋哲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考上好大学,能给这个贫寒的家庭带来希望。
不过,如今宋辞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想到宋哲要落榜,姜梅心里别提多爽朗了,嘴角上扬红唇轻启忍不住轻轻哼起了小曲。
赵海东从鹏城带回来了两盘磁带,都是港城台城流行金曲,虽然这些曲子被华国内地打上了靡靡之音的标签,但那婉转悠扬情意绵绵的歌声真的扣人心弦啊。
每次听这些歌曲时,她心里都会情难自禁地想到他和宋辞那平静却透着甜蜜的岁月。
回忆是美好的,但也掺杂着太过的痛苦和不甘,还有恨意!
明天正好是周末,看来她得回一趟清河大队...
心里暗暗盘算一番,姜梅起身拿起前面办公桌上的那份报纸,折叠好塞进了包里。
另一边,白水县。
虽然屈省长亲自下达了命令,但只说派两波调查组到白水县大力彻查,并没有吐口说要放了宋辞。
杨军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也不敢再从主观意识上来判断,更不敢私自下决定,对吕民发了一通脾气后他回办公室打电话给警员局。
让刘攀暂停审讯,不过所有涉案人员还要暂时关押在审讯室,等省里的调查组侦查过后再定夺是不是要释放。
不过,最后杨军还不忘叮嘱一句,且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对待宋辞、孙红兴、洪少安了。
杨军二十年前曾在警员局工作过,对其中不为人知的那些毒辣手段还是非常了解的。
估摸着刘攀等人为了讨好吕民肯定想要尽快结案,对宋辞他们几个下手肯定不会轻的。
唉~
一想到这事,杨军就肝疼。
宋辞和孙红兴暂且就算了,那洪少安可是洛水市检察院的处长啊,竟然对他严刑逼供,况且他还是个无辜之人,这不是在老虎头上拨毛吗?!
都怪他太急功近利了,他一看马老太捧着的三张烈士证书,心里想着这人可是国宝级的人物啊,切不能让她受到一点点冤屈,否则的话这事要是传到市里省里,岂不是给他自己的政绩抹了黑,毕竟这个年代无论国家一学是老百姓对烈士家属都怀着至高无尚的敬意和爱戴。
这人啊,还是要脚踏实地干实事才是王道,太过急功近利指不定哪天就从天上掉来横祸砸死自己了。
接到县委书记的电话,瑟瑟发抖的刘攀赶紧吩咐人停止对宋辞的折磨。
“把他送到一间隔离审查室去,”刘攀坐在办公桌前皱眉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放满了烟头,下面还压着让他背脊发凉的商城日报,“那个,再弄点可口的饭菜...还有,他身上的伤这几天也没处理?!”
刘攀的心腹重重地点头,脸上的恐慌惊惧根本掩饰不住,“这几天他还在发烧,有几处伤口化脓,都溃烂了...”
唉,他们哪里会想到这个家伙不仅骨头像钢铁一样硬,还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如狼又聪明机敏的媳妇,竟然找了两个受害者跑到省委去告状了。
“唉~”刘攀重重地吸了两口烟,郁闷地吐出一口烟圈,“奶奶的熊,老子这次被姓黄的给害惨了...”
“刘局,不好了...”这时一个警员像火烧屁股般急匆匆地推开门,吓得声音都在打颤,“宋辞晕了...浑身还直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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