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汪大爷打开门，宋辞登记完，便带着姜糖去了职工宿舍。
虽然是深夜了，但厂区里有路灯，可谓是灯火通明，能把周围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的。
姜糖跟在宋辞身后，踩着落着厚厚一层灰尘的水泥路绕过生产区，穿过一片枝叶茂密的杨树林，看到了两个大院子。
院墙很高，看不到里面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但能看到一个高高的烟筒，院门前的门头上分别写着男澡堂和女澡堂。
姜糖眼神微漾，盯着女澡堂久久才拉回视线。
越过澡堂又是一大片茂密的杨树林，之后才是两栋三层高的职工宿舍，东边是男宿舍，西边是女宿舍，两个宿舍楼之间隔着的还是参天的杨树林。
不过男宿舍楼的面积是女宿舍的三倍，显然这里的男职工相当多。
这个年代的厂子都是国营的，待遇都不错，都会有职工宿舍、食堂，有资深大厂还有气派的家属院，各种福利待遇也是好的让人羡慕嫉妒恨。
像这家水泥厂的待遇算是差的，但那个大澡堂子很是吸引姜糖。
来到这里半个月了，她还没好好洗过一次澡呢。
别说农村了，就是如今的县城都没有齐全的卫浴设置，洗澡多半都是烧水用盆来洗。
也不知道这水泥厂的澡堂子里有没有淋浴，如果有的话，她真想好好洗个澡，是搓灰的那种洗法。
上一世她算是土长土长的南方人，和北方比起来南方人无论春夏秋冬几乎天天都要洗澡的，有人夏天还会一天洗两次，另外应该还有肤质的原因，南方人身上不易“招灰”，所以南方人基本不搓灰，而她也从来没有搓过，但如今这个身体可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很易“招灰”，这半个月每天又出那么多汗，每天晚当她擦身子时，用手那么一搓就能搓下黑黑的灰。
哎~
想到这，姜糖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上一世她真的没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况啊！
不过，她有个关系特别好女同学是北方人，她说哪怕是夏天天天洗澡但隔一个星期她也要搓一次灰的，如果不搓就感觉毛孔被堵住了，浑身不舒服，等搓完灰感觉毛孔瞬间舒畅了，浑身都轻了十来斤。
以前她没体会过那种感觉，如今她虽然还没亲身体验过，但已经能深刻体会那种感觉了。
她现在每天都感觉浑身黏黏的，还能感受到毛孔堵塞住了,所以她想好好洗个澡，想搓灰。
可是，在这里洗澡合适吗？！
“咳...宋辞...我能去...你们澡堂里洗个澡吗？”最后姜糖纠结了一番，鼓起勇气开了口。
管它有没有淋浴，这么大的澡堂还有锅炉烧热水，肯定是比在家里在空间里洗畅快多了。
“...可以！”宋辞没有回头，但脚步停顿了下，显然他挺意外姜糖提这个要求的。
“那个，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出了太多汗，单纯地想洗个澡！”
这男人，不会是又开始怀疑她动机不纯了吧？！
天地良心啊，她只是想洗个澡！
职工宿舍不像学生宿舍都有宿管阿姨把守着，到点了就关门，这一楼是没大门的，可以自由出入。
姜糖跟着宋辞轻手轻脚爬上二楼，来到靠近走廊里面的一间屋子。
宋辞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锁后推开门，拉了下电闸，橘黄的灯光瞬间洒满了屋子。
空间有点狭小，门口摆着张书桌，上面放着个暖水瓶和杯子，靠墙两边各摆着一张床，靠着窗台又放了张书桌，上面放着饭盒还有烟灰缸。
不过收拾的倒也干净，除了烟味儿，也没什么难闻的味道。
宋辞指着铺着蓝白条床单的那张床，“这是我的床，你晚上睡这，和我一起住的同事回家了...我等下去别的宿舍睡。”
姜糖点了下头，她现在可是矜持的淑女，绝对不会逮到机会就没脸没皮地要和他滚床单的。
宋辞蹲下来，从自己的床底下拉出洗脸盆子，把洗漱和刮胡子的用具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只留下了香皂，然后递给姜糖，又从门后面摘下一条蓝白条看着很亲的毛巾。
“只有一条毛巾...不过，我前几天才刚换的。”
“没事！”姜糖摇头，最后还是把那句到嘴边的“我不嫌弃你”吞回去了，暧昧的话可以偶尔说一下，但要分场合，这个时候说显得自己太过轻佻了。
“走吧，我送你澡堂，虽然很晚了，但还有热水。”
“那个...我当时走的匆忙，衣服都忘在老教授家了，你有没有衬衫...借我穿一晚上？这出了汗衣服都湿了，我晚上想把上衣给洗了，夜里风挺大的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能干。”
她的行李放在空间里呢，没想到宋辞会来找她，只能撒谎骗他了。
其实那些衣服她现在都不能穿了，只不过有几件是去年夏天新做的，布料挺新扔了怪可惜的，她之前的体型一个人能废三个人的布料，把衣服拆了布料还能给小侄子当尿布也不错的，都是上好的棉料。
虽然她有空间在手，赚钱是比别人要简单些，但这几天她也切身体会到赚钱的不易，所以钱要省着花，要做个勤俭持家的女人。
宋辞没说话，把脸盆放下，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红皮行李箱，姜糖记得这个箱子，四年多以前，他就是提着这个箱子戴着大红花被清河大队的男女老少簇拥着送着去上大学的。
不过几个月后，在那个飘着雨的凄冷的午后，他满脸憔悴悲痛地提着行李箱又回来了。
宋辞打开箱子，仔细地翻了一遍，最后拿了件看起来还算拿得出手的白衬衫递了给姜糖。
男人翻箱子时，姜糖一直盯着里面看，这越看就越心酸。
这件白衬托，勉强也只有三成新。
她知道这些年不仅宋辞没有添过一件新衣服，宋家其他人也是一样没有添过新衣服，老二宋哲捡宋辞以前的旧衣服，老三宋岩捡宋哲的旧衣服，就是宋娇娇的衣服小得实在不能穿了，都是把柳芬年轻时的旧衣服改一改凑合着穿的。
宋辞在厂里都是穿厂服，只有回家才会穿自己的衣服，但他干活时稍微新点的衣服还是不舍得穿，都是穿那些打着补丁的旧衣服。
宋父离世后，这四年多来，这个家就像一艘漂泊在**大海中快要支离破碎的小破船，倘若不是宋辞凭着一腔坚毅强划着船桨拼尽了全力把船往岸边划去，他们这一家人恐怕早就连个家都没了。
等男人把箱子盖上放回床底下，姜糖才回神，攥着衣服的手蓦地收紧，心里却是盘算着，她赚的钱足够解锁A区和B区的布料了，明天买台缝纫机和熨斗，加班加点给他们每人做一套像样的衣服。
当然，也会给姜家每个人都做一套。
不管是宋家人还是姜家人，如今都是她的家人了，她要让他们过上富足体面的生活。
姜糖原本想和宋辞谈点事的，但想着夜这么深了，她又急着洗澡，还是明天再谈吧。
宋辞把姜糖带到女澡堂院子门口，见里面黑漆漆一片，想着里面肯定没人，就把她送到了里面，随便推开了一间小平房的门，把灯拉亮。
“你自己进去吧，那个挂在上面的白色大箱子是水箱，你用盆把水兑好倒进水箱里，要洗的时候拉下绳水就出来了...”
“嗯！”姜糖应了声，刚要进去，却听身后又转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我在院子外面等你！”
“好~”
这会儿是没什么人，但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这里洗澡，想想还是有点儿吓人的，但听到男人这句话，姜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