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大臣口舌纷纷,后宫太皇太后欲压制太后继续掌权,叶徵和蓝辙斡旋在其中,度过了头疼难安的十余日。十余日后,镇南王世子与边海总督赶到,辅佐新帝处理大行皇帝身后事。朝中渐渐安稳,沈绵安也消停了下来。
停柩不过刚月余,北境忽然传来急报,言称冰境撕毁了停战条约,如今正举兵一路南下,已经快要达到凛州郡了!
大川举国震惊,惊慌之际纷纷将目光放在了新即位的青年皇帝身上。
定远军驻扎在北境,但蓝辙如今在京,定远军群龙无首,难以做出正确决定。信报说定远军出兵阻击,将冰境猝不及防的攻势阻拦了下来。但如今冰境在长冰军的基础上持续加兵,大有一举突破定远军的意思。
新帝与定远军主帅情同兄弟,如今此刻,危难关头,新帝要如何做?
叶筝闭了闭眼眸,看向满目颓疲的蓝辙,“我陪你去,正好就着这次,帮敬岚卿把事儿办了。”
蓝辙点头,“敬岚卿如今在北境,有她在,能挡得住。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
他深吸一口气,向叶筝讲述如今朝中局势:“近一半的人不同意开战,他们担心陛下软弱,不能像先皇那样将冰境人赶回去。”
“好没道理的话。”叶筝蹙眉,“大川只是换了个皇帝,又不是换了军队!”
“他们那些人不这样想,他们瞻前顾后,说到底,还是看不起陛下。”
“估计是沈绵安的人。”叶筝沉思片刻,坚定道:“不论如何,我们不可能退。一退,便是边境百姓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他们在京城富贵温柔乡里躲着,自然不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苦楚。但是蓝辙,你们知道,你们不能让凛州郡的人再遭一次妻离子散之苦。”
沉重颔首,蓝辙纠正她,“是我们。”他朝她伸出手,“这一次,是我们护住他们的安定。”
看着那只手,叶筝迟疑片刻。
这片刻时光之中,她眼前闪过了很多。
小清河村里打糖的葛大叔,卖肉的饼叔,甜甜朝她笑的阿雪。风雪漫天中啼哭不断的孩童,单薄的衣衫,僵硬的手脚,还有那只将她拽入无尽深渊的手。
她缓缓抬起胳膊,伸出自己的手,认真端详。
小十年的时间,这只手已经没了半点曾经的惨样。它如今被保护得很好,纤细洁白,修长美丽,叫人看不出丝毫往日的污糟痕迹。
思绪落在指尖,她抬眸看了蓝辙一眼,将手合在了他手上,“好,我们。”
这一次,也算是,让她去救一救,曾经的自己。
蓝辙同叶徵商议定,便准备收拾兵马离京。朝中亲太皇太后一派不同意,甚至有几个文官扬言要触柱而死。蓝辙在朝堂之上听得烦躁,秉着一颗善心不愿同他们多掰扯,但他们越发张扬起来,其中一个甚至对着蓝辙指指点点起来。
镇南王世子顾南庭站在蓝辙身后,冷不丁地朝伸着指头戳过来的一个文官扇了一巴掌,直扇得那人牙齿都崩掉了三颗。
顾世子阴恻恻地斜眼觑那人,淡淡道:“蓝世子有涵养,我可没有。”
说着,掸掸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边上的文官待要再冲上来一个,却见顾世子掀眸一瞅,登时腿肚子抖了几下,终是没敢再上前。转而朝着静立在龙椅前的新帝哀嚎:“陛下——”
叶徵沉眉以待,肃面正声:“今封平国公世子蓝辙为临境王,袭平国公爵,册封奉国将军。三日后领兵出征,重返北境,策长鞭以驱冰境贼子!”
反对者刚要哀呼,顾世子快他们一步拉着蓝辙当即跪下谢恩。
顾南庭同蓝辙的声音响彻朝堂,新帝盖棺定论,此事不允再有半分异议。
罢朝之后,听闻仍有不平之音,镇南王世子伙同边海总督在各朝臣府上挨个走了一遭。又在京中张扬而过,打杀了几个宣扬消极颓丧言论的人后,才算渐渐稳住局面。
但,一味武力强压是不现实的。人们的反对源自于对新帝的质疑。先前叶铎故意诬陷蓝辙又将他救出一事中,太子因着自己的私心没有力保蓝辙,已经使很多人对太子生了疑虑。如今叶铎死得蹊跷,更使人们不敢相信太子。
如今,若要使百姓相信新帝仍旧是往日那个贤良方正明德惟馨的太子,只有展现新帝的实力。以他绝对能处理好一切事务的实力来向天下人证明,他依旧是那个永葆仁心眷顾苍生的太子,他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这样,大概百姓才能放下先前的疑窦,记起他之前的好来。
人心太难参透了,蓝辙想,叶徵这个皇位,只怕要难坐好多年了。
东宫之中,来往匆匆。
叶徵还没有搬到皇帝的居所,蓝辙他们商议事情,如今还在这座小小的东宫之中。看新帝翻看着送过来的如小山一般的奏折,蓝辙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叶徵如今忙得很,分不出很多心思来给蓝辙。他要走,他便没有多留。
蓝辙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叶筝,想起叶筝说的同他一起前往北境。想着叶徵应该还不知道,斟酌一下,他还是开了口:“陛下,她会陪我一起去北境。”
正提笔欲朱批的叶徵手上微微一抖,落笔的刹那,留下一道不太好看的痕迹。他依旧看着手下的奏疏,克制住自己要抬起的眼眸,他问:“是她自己要去的吗?”
蓝辙点头,“是。”
御笔落下,匆匆几笔。叶徵低着头又翻开一本新的奏折,低沉的声音自那里传来,“知道了。”
蓝辙带着回京述职的一万定远军赶回北境那天,是个很平常的日子。叶徵没有请钦天监的人算日子。他怕,怕算出来个好日子,简简会和蓝辙一起离去不再回来。他更怕万一算出来个不好的日子,简简会一去不返。
可他其实明白,无论如何,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
大军在城外二十里整装待发,战旗飘飘,战马昂扬,风吹过,金戈泛着嗡鸣之声,巍巍森然。
叶筝在马上坐了很久,内心百般纠结,终是说服不了自己,翻身下马,往送行队伍走去。
那里,蓝辙身着银盔铠甲头戴蓝缨兜鍪,正在听叶徵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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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阔步而来,叶徵神色微动,举止却没有反应。他只是静静站着,静静地迎着她的目光,看她渐行渐近。
风寂寂。
蓝辙起身,带着候在一旁的董林二人先行一步。
临去,他对她说:“前面等你。”
叶筝点头,没有回应。
屏退了身边人,叶徵只身朝她走来。
几个文臣有些不满,小声嘀咕陛下这般未免太托大——万一这松姑娘突然反水伤害陛下呢?
宋谦横眼过去,寒凛的目光堵住了那细如蚊蝇的嘀咕。
背人处,叶筝解下了背上的剑,递给他:“拿着。”
叶徵不接,“你在外,比我需要它。”
他目光沉沉,不落在那剑上,只落在她身上。
可叶筝如此做,是事先想好了的。她的手朝他伸着,他不接,她便一直举着。
僵持不过几个呼吸,叶徵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他的目光渐渐自她脸上转到她手上,看着她纤细白净的手,忽然道:“八年前你扎的那只风筝其实后来我找到了。”
叶筝一怔,“什么?”
“只是当时我看你也并没有那么伤心,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叶徵神色一霎时松动起来,整个人似乎丢掉了什么重负一般轻松,“我想,也许你并不是那么喜欢那个风筝,也或许,你只是喜欢做风筝放风筝的那个过程,和那些时光而已。”
抓着冰藏的手微微下沉,叶筝撇开了目光,避而不谈:“顾南庭和林宵都还小,纵使手上有兵,也不能全然放松。冰藏在你手里,我会放心。”
说罢,不管叶徵如何反应,她都直接将冰藏丢在了他怀里。丢完便转身,不准备再多留。
“简简——”
他唤她。
叶筝停在当地,并不转身。
叶徵只能上前去,执起她的手,将从怀里掏出来的方盒搁在她手上,“倘若日后,你不得不杀了我,用这个,不要脏了你的手。”
先前,他按捺不下心底的执着,叫太医署的人秘密配了毒药。毒药和解药一并呈递在东宫案头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她之前坐过的太师椅上坐着看了许久的海棠花窗。看正午的阳光照彻琉璃,折射出五彩的光。看昏黄的傍晚,添上金色的边框。他挣扎了很久很久,终是将那药盒子,锁上了。
如今,就算他真的被人喂下毒药不得活命又怎样呢,就算他真的能以命相逼将她再引到东宫又怎样呢,他留不住她的。
算了。
叶徵扬唇,勉力扯出一抹笑来,他说:“简简,好好活着。带着阿徵那份,好好在外面活着。”
叶筝垂眸,眼皮半耷拉下来,浓密的睫羽挡住了男子灼热炽烈的凄哀目光。她轻声应了句“好”,抬脚绕开他离去。
叶徵没有转身,他轻敛眸子,看着手中这柄漆黑剑鞘的宝剑。青蓝色的剑穗伴着冬末的凉风微微荡漾,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寂寞的空痕。
千山寒碧,风凄楚,故人无归途。
念去去,终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