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比遗忘更令人难过的是……
楚伶穿过窄巷，于长街拐角处还没走出去就被一个银紫色长发的少年拦住了去路。
少年冲他咧嘴一笑，一双墨红色的眼睛弯如血月，“寒芜君离开之前，好歹也该打声招呼才是，不辞而别也太失礼了些。”
楚伶面无表情的淡声道：“回去转告你主子，神魔对立，若他再执意纠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我若执意纠缠，师尊当如何？”
楚伶侧头朝声源处看去，就见一个眉眼精致诡艳的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赫然是绘青衣。
虽然气质较之从前沉稳阴冷了许多，但样貌却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依旧是那副少年模样，令人惊艳的漂亮。
“师尊为何不说了，嗯？”绘青衣轻笑了一声，缓步走向楚伶。
楚伶冷着脸后退了两步，翻手取出一柄银刃长剑指向绘青衣，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和疏离，“休要再接近本尊。”
绘青衣脚步一顿，面上的笑意霎时淡了几分，随即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续向前，道：“师尊若想杀我便动手吧，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定都要形影不离缠在师尊身边的。”
说话间，绘青衣已行至近前，只要再向前一步就会被楚伶手中的长剑贯穿心脏。
可绘青衣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连顿都没顿一下，抬起脚作势就要继续往前，同时低声道：“师尊，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就在绘青衣胸口抵住剑尖的瞬间，楚伶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一手倒提着剑一手捂着心口，皱眉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在那一瞬间涌现的心悸。
绘青衣见状神色一喜，立马得寸进尺道：“师尊对我下不去手，师尊还是疼我的对不对？”
楚伶掩去面上的异色，放下手面色如常般冷清道：“本尊本不该手下留情，姑且念你在本尊苏醒前多有照拂，又曾与本尊有一段师徒情分，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你走吧，今日后，本尊与你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绘青衣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可眉眼间却有着藏不住的悲伤，“师尊曾说会永世护我，难道几经转世，曾经的诺言就不作数了吗？”
楚伶依旧冷冷地看着他，就连声调语气都漠然的毫无变化：“本尊何时向你允诺过？”
“三千年前，天界上清殿，碧池边，凤凰木下，师尊将此玉佩予我，诺我永世护我，难道师尊都忘了吗？”
楚伶在看见绘青衣手中青莲缠枝坠着银铃的玉佩时愣了一瞬，随即漠然道：“本尊从未窃取过沧灵玉，何来赠玉允诺一说？”
“！！！”绘青衣眼神闪了闪，怔怔然歪了下头问：“难道三千年前的事，师尊都忘了不成？”
“否。”
“那师尊可还记得洛念瑶这个人？”
“自然记得，洛氏为魔族皇族，洛念瑶是魔族太子，本尊怎会不知。”
“只有这些？”
“不然呢？”
“！！！”
看着眼前清清冷冷高贵如华的男人，绘青衣只觉得脑海轰然一片空白，就连头皮都在发麻。
百年前，当他得知楚伶自尽的消息时，几乎崩溃的要与墨烬璃决裂。
当年温澜城的跗骨之祸是他同墨烬璃联手布下的，虽说是受墨烬璃挑唆，企图陷楚伶为世所不容，然后理所当然的对这个世间绝望，堕魔。
那时他便可出面领着楚伶入主魔界……
可是他错了，他确实让楚伶受了无尽苦楚，可不仅未能如愿令楚伶堕魔不说，反倒成了害死楚伶的凶手之一！
这件事令他后悔至今。
当初若非墨烬璃告诉他，楚伶可能还活着，恐怕他根本不能原谅自己活到现在，早该在得知楚伶自杀的消息时就应随之殉葬。
后来，他便一直留在了魔界。
一是想通过留在墨烬璃身边查探到关于楚伶的消息，二也是为了找回自己遗忘的前世记忆。
然而一直无果。
直到半个月前，墨烬璃突然主动找他，不仅告诉了他楚伶即将重生的消息，而且连如何将楚伶从天界偷回来的计划都帮他想好了，只需他带着沧灵玉藏匿真身化作天界冥君的样子潜入帝宫找人，其他的一切都无需他操心。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甚至让他有一瞬间怀疑墨烬璃是不是想把他坑去天界另有图谋！
可即使有所怀疑，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潜入了天界帝宫。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顺利的让他有些不安。他知道墨烬璃不喜欢楚伶，如此帮他怕也不安好心，又深知眼下的自己不是墨烬璃的对手，故而不敢带楚伶回魔界，只好重新回到人间，降落在祥和质朴的九里镇。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楚伶的原身刚化作人形，正处在虚弱沉睡状态之时，十来个修为高深的大妖便偷袭而至。
他不确定这件事与墨烬璃有没有关系。
因为虽说妖魔两族是近亲，但是两族谁也不服谁，至于墨烬璃到底有没有暗中收服妖族这件事他并不清楚。
这些大妖明显是冲着楚伶来的，个个看向楚伶的眼神都有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求，就像饿了许久的狼群看见肥羊时眼冒绿光的样子。
好在有百年前楚伶在青雁湖收服的那条水虬-小白的相助，这才险险避免出现更大的事故。
担心再有妖族寻上门来，他只好带着楚伶离开，寻到一处静谧的幽谷，建了一座木屋后又在周边布下了结界，安稳的居住了一顿时日，直到楚伶醒来……
他甚至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就被对方用那柄泛着冰冷杀意的长剑指的浑身发冷，而对方看他犹如看陌生人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凌迟他的心脏。
本以为楚伶是知道了他和墨烬璃一起做的那些事而恨他，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虽然楚伶还记得他，可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感情，甚至因为他身上的魔息差点想杀了他。
若非小白及时出现大声喝止，并告诉楚伶之前在九里镇发生的事，或许他现在已是楚伶的剑下亡魂了。
刹那间心思百转。
绘青衣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失落苦涩，整个人散发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伤。
“师尊不记得与洛念瑶的过往，总该记得与青衣的才是。当初师尊救我出了梨园火坑，说会保护我，不会丢下我，如今却要食言了吗？”
楚伶看了他半晌，低声叹了口气，周边的场景随之扭曲，一眨眼三人就来到了城郊一处无人的竹林。
“师尊……”绘青衣不解地唤道。
楚伶沉默不语，一拂袖就见站在不远处的银紫色长发少年头顶出现了两个珊瑚似的角，银白色的龙角在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七彩的光晕。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角，面露茫然，显然是不明白楚伶想做什么。
绘青衣一样不解，出声问道：“师尊这是做什么？”
“青衣可还记得温澜城的跗骨之祸？”楚伶淡声道。
“！！！”绘青衣心头一震。
楚伶瞥了少年一眼，接着道：“银珊瑚似的角，红色的眼珠，当年李述口中说的会变成怪物的小男童其实就是小白，而跗骨之祸则是你们的蓄谋已久的陷阱。”
冷冷淡淡的一句陈述，没有丝毫想要听绘青衣辩解的打算。
绘青衣紧张地攥紧了手，急切地道：“对不起，师尊，当时我被一己私欲迷昏了头脑，竟受奸人所惑，不奢求师尊原谅，只求师尊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楚伶漠然地打断道：“不必了，本尊说这些并非想要你弥补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人间过往皆已随楚伶身死烟消云散。
如今本尊两次饶你性命，便当是还你在九里镇上于妖族手下护我周全的恩情，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神魔对立，你若再纠缠本尊，本尊定会杀了你。”
说完伸手一招，绘青衣手中的沧灵玉就回到了楚伶手里，“此物非尔魔族之物，岂可拿着招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