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十五年冬,大雪纷飞,太子聂清珏恰好到了及冠之年,虽选太子妃的事儿还未提到明面上,聂清珏刚刚过了二十诞辰,世家们便开始蠢套欲动。
有小姐的世家开始找有经验的姑子们悉心调/教没有女儿的也认了些来路不明的干女儿一心要把她们送到太子身边。除了这些个别有用心的,兢兢业业为朝堂效力的官员们也为选秀做着准备。
原因并无其他——太子殿下县清珏是北宣众星捧月的存在,母亲静端皇后乃后宫专宠,母族卫氏乃手握兵权的将门世家,小妹聂清萱是最得宣景帝疼爱的子女。
有这样一句话,说的是宣景年间年轻一辈中的粗楚:光风葬月章氏郎,铁骨铮铮卫家将,红衣翩然徐梓题,世无其二太子爷。除了徐梓陋是因为模样生得漂亮,为了让这句话凑个整强行加进去的,其他几
位皆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对于开年即将到来的选秀,世人都在想,祖祖辈辈得累积多少功德,才能成为能站在是清珏身边的太子妃。也好奇这位看似冷心冷清,从未陷入过任何桃色话题的太子殿下,会对什么样的女子青睐有加。
雪下得缠绵又缱绻,帝都上下一片洁白,各家的女子们站在庭院中习走姿,学礼仪,冻得面色发紫,冷得上下牙关不断地磕磕碰碰,都在暗暗较着劲。
听过一句话吗?秋收冬藏。大雪天的废这个功夫折腾千嘛?帝王家便是美人冢,去不得。”林挽碧一面听着青梦讲着准备太子选秀的事,刚刚吃下了,又对此事无甚兴趣,觉得有些困,想回房间直接
躺下。
“小姐,你又要去睡了吗?刚吃了就睡也不怕积了食。”青萝满脸的担忧,虽然林晚碧一天天都是如此,且身子还是 如既往的轻盈,未见着有胖了的痕迹,但青萝还是每次都要嘱咐一遍。
“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林挽碧转身就要去睡,却被姚家的管家拦住了去路。
林挽碧在姚府住着,除了部分人偶尔的习难之外,几乎无人管她。眼下姚家的管家来找她,定是有什么大事。林挽碧收住了在青萝面前的散漫劲儿,又做回了端庄的小姐,唇角露出一个温吞的笑询问
道:“不知管家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其实她也算不得什么姚府的千金大小姐,毕竞她姓林,她是因母亲姚氏去世之故,父亲林华在打仗无暇照顾自己,才被送到了此处。因母亲当年私奔之故,外公姚云复始终不太喜欢林免碧,其他人也是
看老爷子脸色的,遂她在姚府并不受待见,
“小姐,府上有贵客到,老爷请您过去。”管家朝林挽碧行了个礼,他口中的老爷并非姚云复而是现任的姚家家主姚信,姚云复自从致仕在家已不大管姚氏的事儿。
林晚碧随着管家到了厅堂内,一进去便感受到 种审视的目光。她听到家中有贵客到,坐在正前方的想必就是那位贵客,也是他在观察着自己,林免碧不敢轻易地抬头与之对视,这样有失礼数,便假装没感觉到这种打量,礼貌地行了个礼。
“这便是敏敏的女儿?”坐在前方的人问道。
竟然是个女人,林挽碧听着这说话的语气,关于她的身份,心里很快有了答案。“回娘娘,正是。”姚家家主姚信答道。“哥哥何以如此见外,唤我小名便好。”
如此—来,林挽碧更确定了,这是她那入宫为妃的姨娘宁嫔。快到岁末了,后宫的嫔妃们纷纷回家省亲。林挽碧又朝宁嫔行了一礼,说道:“不知宁嫔娘娘今日回家,乃挽碧之失,还望娘娘海涵。”仍旧低着头。
宁嫔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林挽碧面前,脸上的笑容晦暗不明,“怎得你也见外了,本宫是你的亲姨娘,又不是什么外人。”
这句话林挽碧没有当真,她来姚家的第一日,他们也说要林挽碧把这里当家,但是后来这里的人说的话做的事,一句句,一件件,都把林挽碧排除在外。姚家大小姐同当时寂寂无名的林华私奔,一度成为了这一家子闭口不谈的丑间,又怎会把自己轻易当家人呢?这些道理林挽碧都清楚,所以并没有因此而过于伤神。林挽碧缓缓抬起头来,她并不看宁嫔,垂眸望着鞋尖。
“抬起头来看本宫。”宁嫔细细端详着林挽碧的面容。
一旁的姚梓莹轻哼了一声,对宁嫔说道:“姑姑,我都说了,这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见过世面。”
方才宁娘和姚信商量着有关选秀的事情,姚信膝下有一儿一女,宁嫔入宫之后,因不大得宠,不像其他妃娘特赦同家人接触的时间多,她对姚梓茔的印象还停留在活发的小Y头,遂先将她唤了出来,毕
竟嫁给太子是家族的殊荣。
宁嫔在后宫多年,虽算不得风光无限,好歹也是安安稳稳,既没有给姚家添乱,也没带来什么荣耀,但这已经胜过后宫太多女人。这些年来的不易,化作了她识人的能力。
寥寥数语间,宁嫔便推断出姚梓莹不行,层层严格的选秀制度中,哪怕是开点后门,也是无法走到最后的,她委婉地告诉姚信,不能把家族的荣耀系在姚梓莹身上。
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姚信忽而灵机一动,对宁嫔说:“或许姚家还有其他的适龄女子,就算不姓姚,她也是姚家人。”
宁嫔一下便知姚信说的是谁,若要认真算起来,林免碧虽然是外系,但也是姚云复的外孙女,其父林华如今又是抗击倭起的中流砥柱,她这个身份也算是拿得出手,当年那帝都名门之女出逃的丑事,林华的升迁之后,其实也不那么令人难堪了。
“梓莹,你先退下。”宁嫔细细地端详着林挽碧缓缓抬起来的眼眸,对一旁的姚梓莹吩咐道,又对林挽碧道:“本宫这侄女倒是生得花容月貌。”
姚梓莹一听宁嫔夸奖林挽碧,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娘娘谬赞。”林挽碧一抬起双眸,眼神就不再躲闪了,她也将宁嫔的脸逡巡了一遍,看得出来,这个姨娘同自己的母亲其实还是有几分像的。不过宁嫔的模样不如母亲好看。
又瞧了一眼,林挽碧发现,二人之间就连端庄典雅的气质也很类似,林挽碧想想又觉得这种气质可能是来源于姚云复的严苛要求,连她自己也有样学样的模仿。
其实林挽碧不喜欢这种刻板的大家用秀的样子,但要在这个家生存下去,她必须要道守姚府条条框框的规矩。除此以外,林挽碧其实还发现,每每表现和母亲类似,外公姚云复对自己的态度就会好
些。一向自由散漫了多年的林挽碧,来了姚府短短几年后,她面上好歹也有点像大户人家的千金了。
林挽碧瞧宁嫔,宁嫔也在瞧她,两人的目光处于交汇的状态,宁嫔最终先错开了目光,先上前去抓住了林挽碧的手,笑意盈盈地对她道:“倒也个沉得住气的。”
笑着笑着,宁嫔又忽然表情一滞,换上了满面的愁容:“可惜本宫的姐姐去得早,苦了这个乖巧丫头了。”
林挽碧一时猜不透宁娘这一番举动意欲何为,再加之她提到了母亲,挽碧的心头被猛然-刺,便流露出悲伤的表情,“娘娘又何必再提挽碧的伤心事儿?”也是在提醒宁娘有话就说。
忽而一道苍老的男声打破了僵局:“你们是在做什么?”
姚家的所有人都怕姚老爷子,哪怕是已经尊为妃嫔的宁嫔也不例外,一行人听到这一声喝斥齐齐地跪了下来。
“宫中尚且没有消息呢,你们现在就开始讨论了吗?怎么?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姚云复怒不可遏地说道。
林挽碧也怕姚云复得很,但她觉得更莫名其妙了,她搞不懂唤她前来的目的,更不晓得姚云复为何如此生气。
“那我便再说一次,我们姚家的女儿不入帝王家。”姚云复坐在宁嫔原本坐着的位置上,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
这一句使得沉默的宁嫔脱口而出:“那斗胆问爹一句,我就不是姚家的女儿了吗?爹,您这么多年抓着姚家不放,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放手?”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敢忤逆姚云复的话,一直接受他指指点点的姚信也随之开口:“爹,我才是姚家的家主,您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放手呢?”
父亲与子女之间的拉锯本就是你进我退,这场战役在有的人身上甚至可能会持续一辈子。
姚云复难得地有些沉默,他这次没有发火,沉默地盯着面前的儿女子孙,沟壑纵横的脸上有几分错愕的神情,他在思索着自己是否管得过分多了。这样的举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摸不透老爷子在想些什么,大气也不敢出。
空气中一片死寂,一直到姚云复再次开口说话都无人再出声,他叹了口气,像是就此服了老,他对众人说:“姚家的事我以后不再管了。”从小就在姚府长大的姚信和宁嫔感到松了口气,姚云复终于肯让位了,他虽脾气古怪,说话却十分算话,他们猜想姚云复大概是力不从心了。
只有林挽碧看到了姚云复的眼中的落寞,那一丝陷落下去的神采仿佛让他苍老了几岁,其实她刚来姚府的时候,外公尚且精神翼铄,看到林挽碧想起故去的女儿大病的时候,也比现在的要有神采。
外公者了,林挽碧第一次高识到这个问题。他的背已经不再挺拔,皮肤松地得历害,眼神不再清澈锐利。林挽碧听说,年轻时姚云复是众人口中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可岁月碾压之后,到底还有半分当年的形容吗?
林挽碧又觉得,姚云复对自己其实是有愿情的。母亲姚氏新丧,父亲疲于战场,是他主动提说要将林挽碧送到帝部来。起初林挽碧藏着掖着不要别人发现她读书写字,姚云复知道后,主动安非她去上了
学。在姚梓莹欺负她的时候,公正严明地处罚。
比起姚府的其他人,姚云复已经算得上充满善意了。
但有时候他又坏到极点,把失去女儿的痛转移到林挽碧身上对她破口大骂,指责她不懂规矩时不留一点情面,以至于其他人在看到之后也纷纷效仿,对林挽碧恶语相向。
林免碧还没来得及细想更多的槽糕境况,这种坏又出现了,姚云复正准备要走,看到旁的林晚碧,立马又黑了一张脸,他背对着姚信和宁嫔,话却是说给这二人听的:“一个乡野来的外姓丫头也想麻
雀变凤凰,她无德无才,又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怕坏了姚氏的名声,我不管你们怎么搞,林挽碧不得参与选秀。”说罢拂袖而去。
不懂规矩,没教养,品德败坏。这些形容宛若贴在了林挽碧的身上,所有人都这样骂自己,不管她再怎么懂事,不管她到底在做什么,只要还在姚府,永远都有人无休止的骂他,上到姚云复,下到厨房
帮工。
林挽碧自知言行举止已经很得体了,也算得上博览群书,倒是姚府的嫡女姚梓莹嚣张跋扈惯了,经常欺负底下人,可是提到她便是金枝玉叶,提到自己便是乡下Y头。
不过林挽碧已经习以为常这种欺辱,缓过来之后,她从姚云复的话语中找到了关键之处——选秀。原来这二人是为了选秀,召她过来的。
林挽碧脸上的表情变化被宁嫔尽收眼底,她站起身,走到尚目还跪着的林晚碧面前,纤纤玉手抓住了林挽碧的下巴,说道:“看到他是怎么说你的吗?林挽碧,你在姚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吧,现在你有一
个逃离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娘娘,您也听到了,我不过一介草民,您就这么有自信,确定我能成功入选?”林挽碧脸上的最后一滴泪珠滚落进领口中,她的面色归于平静。
“本宫闷人无数,你在姚府呆了几年,规矩上自然是不会有差池,长得不艳不俗,看着很舒服。但是要成为人上人,靠得并不是这些,而是足够强大的内心和足够聪明的脑子,你在这两件事上尚目还有
进步的余力。你愿不愿跟着本宫?”宁嫔道。
“娘娘,您未免也大过自信了,你们让我去参与太子的选秀,不就是为了姚家吗?可你们从前这样对我,难道还要指望我为你们在刀尖上舔血,古往今来,东宫向来都比天子身边还要危险。”林挽碧自知这番话过于尖锐,又拉回了一点余地,对宁嫔道,“当然,帝都名门望族的女子如此之多,我又算得上什么呢?怕是根本无法入得了太子的眼。”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呢?当今大子乃人中龙凤,想必你也听说过,你就不想搏一搏,万一选上了,又何止是姚氏的荣耀,帝都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成为太子妃。”宁娘继续劝道。林免碧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倒不是因为传间中的太子殿下有多么了不得,引得她倾心,而是万-她入选了,就可以摆脱姚家,也可以摆脱父亲林华。就算选不上,选秀长达数月,至少也会有一段时间的好日子过。
虽说东官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尚目还有一丝可能变好的希望,但是目前的生活,几乎是眼就能望到头。说不定去了东官,还能拉扯一些人际关系,能成功地离开帝都,从此过上道遥自在的生活。于是她对宁嫔说:“让我想想。”“本宫给你三日考虑。”宁嫔道。
彼时林挽碧还不知帝王家的险恶,天真地设想着种种情形,又回到房中计算了一番自己到底攒下了多少积蓄,届时如果可以离开帝都,这些银两够不够。
算完之后又觉得,她得再多画-些画,她目前的名气,其实买不了几个钱,普通人家买去做装饰罢了,没有讲求大多。林晚碧觉得,要靠自己心爱的事情来赚钱,很不靠谱,她甚至不觉得自己真的能间出一番名堂来。
要靠自己的离开实在是太过艰难了。林挽碧被忧愁围绕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暇下,好雅兴。”章葵在碎玉轩门口见到刚落下脚步的是清珏,装作两人是偶然相遇,调侃着这位面上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看到对方神色依旧,他又极度玩笑道,“雪下得颇有些大,着实是冷,被冻着了。殿下请。"
聂清珏没说话,这倒不是因为他性子冷的缘故,雪天里所有人都是如此,也只有章葵还有心情玩笑,让冷风灌进身体里面罢了。
聂清珏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碎玉轩今日很冷清,现在这个点的厅堂之中已经没有了莺歌燕舞,找了姑娘的恩客们也各自找了地方风流快活去了。
但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是考虑了这位太子殿下不近女色的。章葵在心中暗暗想到。他又生出了调侃聂清珏之意,但转念又想到,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等风月场所。室内很暖,应该是提前在室内各处都放好了暖炉,燃的香将空气中充满雪松的味道,正合县清珏的喜好。聂清珏的外袍上落了一层薄雪,渐渐融化,衣物也因此洇湿了一片。碎玉轩的主人红玉恰好出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殿下,容红玉将您的衣服送去给下人们烘干。二位楼上前,需要红玉时,按下桌子旁边的机关即可”男子的眉目间是一片冷意,眉头微微皱着,脱下了身上的狐裘。不知思考什么,连递的动作也十分迟疑。
说是上楼,其实又是弯弯绕绕的几道机关,两人的会面也用不着这么复杂,章葵瞧着这些精巧的机关,觉得碎玉轩是在向聂清珏展示。
聂清珏此前并末同江湖人打过交道,朝堂与江湖之事向来都没有交集的,他们有他们的一套规矩,只要不触犯国之利益,不触犯北宣的法令,聂清珏没想过同他们有交集。
上个月,也是在雪夜里,聂清珏跟随治理准河结冰官员出行,怡好碰上了红玉一行人,便施以援手,哪这竞是一直江湖帮派,一时起了内讧,帮助红玉遭到了手下人的暗算,被困于冰面之上,他替红玉解除了这次危机。
红玉当时说:“结草衔环,此恩必报。”
聂清珏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但短短一个月,这个帮派的人竟然到帝都开了这家碎玉轩,一时超越其他,成为了帝都最大的风月场所。
他与章葵被引到了高楼之上,却又是顶层与倒数第二层之间隔出来的一间房,聂清珏本来一开始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无甚兴趣,眼下也不由得暗暗称奇。两人落座下来,桌上的酒温在炭火之上,咕咕地冒着热气,摆的尽是下酒的菜肴和暖胃的美汤,旁侧还有泡手的热水,屋内的陈设看起来也颇为讲究。
“下次聂清萱那丫头再逼我带她偷跑出宫,我就带他来此处。”章葵在室内扫视了一番,对聂清珏道。
聂清珏眉毛一敛,表情严肃了几分,冷着嗓子回他道:“你确定要带我妹妹来风月之地?我回去告诉她不要同你来往了。”
“哦。”章葵漫不经心地说,随后又谈到聂清珏身上来:"明年初春,该给你选太子妃了。"
基清珏将手浸泡进驱寒的热水中,水汽 氲使得他的面容有些模糊,看起来就好像他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不再那么冷,他答道:“二十及冠,从前我许多事都是跟着其他大臣们去做的,眼下世人的夸
赞,该令父皇忧思过重了。"
“我此前同你讲的航锋就是这么个理,天家的父子并不好做,况目从前那句好圣孙,恐怕部成了皇上的内中刺。”章葵没那么多讲究,先往杯中斟酒,倒了两个满杯,对县清珏说,“所以选天子妃这件
事,必须要慎重,此步走错,皇上就真的要犯疑心病了。那么殿下心中可有中意的人?"
“只要合理,是谁都可以。”聂清珏觉得章葵的问话很是莫名。
“原来不近女色的传闻是真的。”章葵同聂清珏相识多年,自是知道对方如何,不过又想逗逗这位冷面太子。“所以你看到合适的人选了吗?章大人。”聂清珏不理人,直奔主题。
"我倒是早就替你研究过此事了。陆虞候的千金陆青衣乃帝都名门闺秀的典范,你要她不要?"聂清珏唇角紧绷,语气又冷了几分,仿佛喝进去的不是热酒,而是冰渣子,聂清珏问道:“你是在甩掉你的包袱?”
章獒不再玩笑,正色道:“想了多时,查了很多名册,林华将军之女,姚云复的外孙女。我觉得最适合,另外还有几人,回头我们再仔细看看,将这些人列在选秀的名单里去。”章葵现任户部传郎,要
查这些东西并非什么难事。
基清珏一下便明白了章葵是什么意思,姚云复此人刚正不阿,牢牢地管着姚氏族,不让他们作妖,姚氏新渐地也就在各大世家中被边缘化,而林华则是个宅无背景一心效忠北宜的将士,如果娶了林华
的独女,是不会逆龙鳞的。
聂清珏其实从未考虑过娶妻之事,直到前一阵弱冠之礼后,宣景帝将他单独留了下来,提及了此事。他立即明白了,这是宣景帝对自己的另外一个考验。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暂时掩盖了帝都繁华奢靡,也掩盖住了层层叠叠的人心。北风呼啸,倒卷而回打在紧闭的窗户之上,敲打着聂清珏的思绪。
他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来,想了一会儿,他对章葵道:“是谁都无所谓,要能干一点,识大体,懂事点的。”
“殿下,臣以为,还是活泼聪明点的女子和你最合适,当然性子得温和点,不能像……”章葵欲言又止。
“不能像谁?”聂清珏晓得章葵要说的是自己的妹妹聂清萱。
“没什么。”章葵心想,那丫头现在这个脾气还不是被惯出来的。
章葵瞧着县清珏的面容,在脑海中想象,到底什么样的女子站在他的身边才最登对。不过他想聂清珏本人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不管他是否真的对未来的太子妃有过想象,生在帝王家,都不可能轻易遂愿。
“听说你和你父亲吵架了。”聂清珏又令起了一个话题,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没什么意义。章葵很轻松地笑了一下,“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算是默认了。聂清珏又道:“为何?”
“因为殿下你啊,差点就和我爹分家了。”章葵轻描淡写的带过。章氏世代忠于皇帝,是世家中少见的王党,到了章葵这儿,大有和太子殿下亲近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都等着看章氏父子反目成仇的好戏。
聂清珏却没听出对方故意避开这个话题的意思,他起身,朝章葵行了个拱手礼,把对方看得一愣一愣的,“来日定报先生之恩。”
章葵有幸教过太子读过些有关北宣律法的书,虽担着这太子大傅的名头,却没比是清珏年长多少,他们的关系,更似朋友知己,他现在也算是“太子党”的一员,章葵信是清珏能给北宣带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殿下,我愿意为你坚守的道,献上毕生所有术。”章葵露出一个温吞的笑,同聂清珏碰了碰杯,潇洒而畅快。
聂清珏不太擅长接这种述衷肠的话,章葵早已习以为常,并腹诽着,他家太子殿下若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也这么嘴笨,可怎么办才好。
基清珏再次落座之前,却但然瞥见了角落里摆着的一幅画,他走上前去细细观察,画中垂色的葡萄生得恣意又野蛮,与北宣眼下流行的工笔画大不相同,旁边落款写的是“青藤居土”。是清珏高爱收集
书画,各大家的作品都有私藏,但这个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号。
他回到位置上,心里还念着那副画,和章葵将该谈的事儿都谈清楚的时候,俩人唤来了红玉。
红玉向是清珏介绍了自己老本行是贩卖信息之后,聂清珏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青藤居土是谁?”见红玉有几分错愕,他指了指角落里那副墨色的葡萄图,心说,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生疏,估计是
靠不住。
“殿下,那是下人们随意买的一副画做装饰的,您不说我倒没有注意这上面还署了作者的名字,红玉这就吩咐手下的人去打听。”红玉满露难色,解释道。
聂清珏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又直奔主题问道:“你说要做东宫的剑,怎么个做法?”
“殿下要杀什么人,要护什么人,要得到什么东西,要打探什么消息,许多事以官家的身份不便做的,都可交给碎玉轩,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红玉道,这是他们的江湖规矩,恩仇必报。
"那记得将剑收回鞘。"聂清珏道。
红玉同聂清开交代了一番碎玉轩的基本情况,一直到最后,基清琪其实也没有太过看重,他从不轻信任何的东西,大概是帝都事事皆需要的盘算利益,他实在难以相信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能换得倾尽所
有的一诺。
出来时,已是更深夜重,风雪停了一点,红玉将狐表递给聂清珏,还是温热的,上面的水汽已经被彻底烘干,恰到好处不至于烤坏袍子,聂清珏玻到身上,转身就要走,红玉将他方才看中的那副画装好
奉上:“殿下,见您喜欢,若不嫌弃,便带回宫中吧。”
聂清珏吩咐侍从将画带走,上了马车,那车撵过路面,留下深深浅浅的雪痕,章葵随后也走了。一直目送着俩人离开,红玉才打算回到屋内,门口不断有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寒战。
正欲进门躲避暖身子的红玉却听到了女子细细的啼哭声,起先她以为是错觉,听了一会儿便冒着大雪踏了几步出去。
路口处的屋檐下竟有一个女子,身上衣衫单薄,气若游丝,红玉上前去摸了摸女子的头,烫人得很。
“救救我吧。”那女子气若游丝,说罢便晕了过去。
借着灯光,红玉见这女子生得肤如凝脂,四肢细长,露在外面的手腕内侧有一个“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