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窈同裴台熠这位大表兄交际甚少。
自她至京城起,她就听着裴台熠那些声名狼藉的事迹。心中对他畏惧多,亲近少。若不是眼下实在别无他法,她也不敢与他坐车同行。
宁窈硬着头皮,有些忐忑地被请上了车。
进车后才发现车内并没有人。车内座椅均包着暗紫色棉绒坐垫,案几上放了一只精巧的黄铜暖手炉。镂空金丝香炉里,檀香余烬,满室幽香。男子冬日怕冷的少,车中烧这么足炭火的,也是少见。
宁窈落了座,车夫便驱马赶路。宁窈便问:“不用等大表哥?”府上仆役答道:“大少爷已先驱马进宫了。”
原来裴台熠这是直接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她。宁窈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份排斥不是她独一人。
而是双向。
一个人坐这么大的车多舒服,宁窈优哉游哉。忽地瞥见裴台熠案几上放了几本古书,书页下露出几片用木头削成的薄木片。
她瞬间微微有些失神。
“裴吉”也喜欢玩这个。
她自然而然地想。看来九幽司的日子实在枯燥乏味。所以大家才都喜欢玩木片搭房子解闷。
裴台熠这辆专属黑色马车在街道上尤为醒目。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不及。
于是宁窈半路上耽搁了这么久,最后竟跟裴娇裴阮两姐妹同时到。
裴娇和裴阮正同其他贵女们说着话,忽地就见宁窈竟从那辆黑色马车上下来。“她怎么坐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不是……"
谁都认得这辆臭名昭著的黑色马车属于谁。话说到这儿,便点到为止,又默契地纷纷噤声。
“那位姑娘可是你家姐妹?”其他名门贵女头一次见宁窈,对她有些好奇。
裴娇不咸不淡地说:"是个表妹。"
其他人会意。
原来的确是妹妹,但却不是一个姓。不过看起来虽是表字,待遇比同姓的堂妹们却还要好上许多。
见大家又都只关注宁窈,裴娇实在不服气,道:“她是从金筑来的,就是个乡下土包子,什么都不懂。”任她如何诋毁宁窈,也无人接她的话。
大家都清楚这是裴家自己的事,何必趟这滩浑水。
更何况,长眼睛的都看得出,裴台熠对着个表妹比几位堂妹还要好。若是对她不敬,触了裴台熠的霉头,那才要倒大霉。
宴上贵女们也不都刁蛮任性,更多的脾气温和,喜欢和漂亮小姐妹一起玩。突然见了一位新来的小妹妹,都眼前一亮,乐意带上宁窈 起。反倒装娇总挑拨离间,说人坏话,不爱将她带着。
“宁窈,坐这里!”裴芙和裴苗招手唤她。宁窈坐了过去,三个小姑娘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话。
裴苗问:“要不是我们今早要提前去见外祖母,就带上你了。”“没事。”宁窈道。
“你怎么坐的大堂兄的车?”裴芙问。宁窈告知她俩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你今天运气真不错,大堂兄鲜有这般热心快肠的时候。”裴苗道。"是呀,"宁窈也心有余悸,道:“差一点就来迟了。”
正说着话,皇后娘娘入殿内来。皇后穿一身凤袍,头戴风冠,风华绝代。皇后娘娘身后跟着几位管事嫩嬷,其中一位怀里抱了一小婴孩。那孩子应该就是刚两岁的小皇子了。
“今日就当是家宴,莫拘束着。”皇后落坐后,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发了话,殿内气气便渐渐活泛起来。众人一起观花灯,猜灯谜,不亦乐乎。皇后娘娘没亲自猜灯谜,只看着姑娘们玩。她年轻时高静,如今年岁上来了,反而喜欢热闹,总觉得这宫里冷清,难
得见一群桃花似的小姑娘们聚在一起喝茶做事。
她笑盈盈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正沏茶的宁窈身上。
宁窈一身藕粉色襦裙,挽双月发髻,乌黑的头发上缀着一对落星吊坠金钗,面红齿白,眉目清秀,叫人赏心悦目。皇后娘娘忽见故人之女,仔细将她瞧了瞧,问管事嬷嬷:"那位就是裴容的女儿?"
“正是。”管事嬷嬷回道,“裴容有两个女儿,这位是长女裴容,次女未被宴请,叫宁晓。”
“说起来,裴容同本宫颇有缘分。”皇后感假道:“当年本官还未封后,身子赢弱多病,是她给本宫开了调养身子的药方,很是见效。她嫁人之后,本官身边还真就缺一个像她那么可靠的医女了。”这时小呈子睡醒了,转动着水汪汪的黑眼睛,发出咯咯笑声。管事婉嬷连忙将小呈子给皇后娘娘抱了过去。皇后娘娘欣慰地看怀中小呈子稚嫩的小脸,问孩子可是饿着了,要将奶妈叫来。姬醇命中与子嗣无缘,当年抱了裴台熠进宫,盼了十八年,方才盼来这么一个孩子。这孩子无比精贵,她只要抱紧了这孩子,后宫之位便稳如泰山。
小皇子睡醒后直哭,管事姬嫉便要将小皇子抱下去吃奶。皇后娘娘有些不舍,但还是将孩子交了出去。这时只听一声刺耳的啼哭,小皇子突然脸涨得通红,两手两脚在襁褓里乱蹬。
“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大惊失色。
管事嬷嬷忙道:“快!快请御医!”
殿内乱作一团,几位太监宫女匆匆奔去请御医。在座的又都是还未出嫁的少女,都没成婚,更不用说养儿育女。她们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全都惊慌失措。
宁窈一听那小皇子的哭声,便听出这孩子多半是喉咙进了异物,所以哭声才带着嘶哑和室息感。类似的症状她曾在医书中读到过,与小皇子此时的状态完全相同。
书上还记载,这病症发作起来极快,往往一盏茶内不能及时施救,便无力回天。若等太监宫女们去将御医请到,一定为时已晚。宁窈不假思索,立马起身道:“皇后娘娘,可否允许臣女为小皇子诊治。”
“你?”皇后娘娘讶然。
几位管事嬷嬷有些吃惊。
医术高明的大夫往往都拖着一大把胡须。
可眼前这少女看起来还这么年轻。那双秋水似的眼睛澄澈清透,从未落进凡尘污浊,仿佛是一对世间少见的明珠。
正慌乱无措的贵女们也很是意外,以为宁窈看起来娇娇弱弱,遇事也和她们一样慌张害怕。裴娇更是对此不屑,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真是不出风头能要了她的命。”
怀中小皇子的脸色已由青色胀得发白,皇后抱着小皇子六神无主,宁窈就是唯一向她伸来的一根救命稻草,“好。”
“皇后娘娘,她太年轻了,真要让她来?”"宁窈,"皇后娘娘道:“你过来。”几位管事嬷嬷便退让开。宁窈行了礼,说了一句,“小皇子殿下,得罪了。”
她将小皇子抱了起来,头朝下放在自己的腾盖上,然后—手支撑小呈子头颈部,另一只手用手学根部在小皇子后背的两肩之间轻轻拍打,如此反复做了五次。随后,她又将小皇子翻转过来,按压胸部。
宁窈重复拍打按压手法时,几位管事嬷嬷吓得脸色煞白。
这可是皇子,千金之驱,怎么能被如此对待?
但皇后娘娘没发话,她们也不敢拦。
就在宁窈重复第二次时,小皇子突然又大哭了一声,一只圆滚滚的黑色玳瑁细扣,从他嘴里吐了出来。接着,他的哭声色恢复正常,憋得发青发黑的脸,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这时宫中太医终于匆匆赶到,又声势浩大地为小皇子把脉问诊,跳大神似的折腾了半个时辰,方道:“回禀皇后娘娘,小皇子并无大碍。”皇后长松一口气,道:“你们先退下吧。”
她将宁窈的手拉了过去,道:"宁窈,你这回可真是救了本宫的命。""臣女不敢。"宁窈不卑不亢道。
管事嬷嬷便在皇后耳边轻声道,“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说身边缺一位医女?”
皇后娘娘越看宁窈越欢喜,道:“以后每隔十日,你进宫来为本宫和小皇子把平安脉,你可愿意?”
能为皇后和小皇子问诊,是桩难得的好差事。裴家当年就是因裴容那一身高超医术得到先帝赏识,方才平步青云。如今宁窈若也能成皇后的入幕之宾,日后婚配赏赐少不了她。裴娇嫉妒得眼通红,抱怨道:“她怎么总是运气这么好!太不公平了!”皇后娘娘吩咐下去后,宁窈的名字便也挂进了宫中太医院。
太医院里突然进了个新人,徐力那是瞌睡碰着枕头。
如今姬够疑心病越来越重,失眠症状也不见好转。常年不得安眼叫炬的的脾气您发不稳定,时不时就发出暴怒,他们几位大区都不愿接这差事,更想做给后自妃娘把平安脉这类的清闲事。现在宁窈的名
字挂进来,徐力便动了心思,故意将她的排期一调,叫她去给姬醇问诊。
朝中众臣里现在也没有姓宁的。曾经姓宁的大官也就一个宁差。但宁差已经战死多年,在朝中残余的影响力已经忽略不计。宁窈 无依无靠地孤女,正好顶替他们干这桩没人愿意干的苦差事。
太医院为姬醇问诊的名录订下后,要提前送去由裴台熠过目。裴台熠点了头,方才能用。这份故意改过的名录当日便送到九幽司裴台熠的桌上。
裴台熠看了。
一个字没说。
当场就将名录给撕了。
撕成碎片的名录被送了回来。
徐力吓得没了魂。
又一打听才知道。
这位宁窈,正是裴台熠的表妹。
他吓得连忙将将宁窈的名字划去,连夜求爹爹告奶奶,方才摸到门道,给九幽司进了供,掏空了半个身家,元气大伤,这才将这事给了了。
宴席后,几位贵女先行回去,宁窈又被单独留了下来,跟着宫里的管事嬷嬷人认了路,又提点了她一些在宫里给皇后娘娘问诊的忌讳,待到酉时,方才从北大门出来。
她给管事嬷嬷道了谢,又按半路学来的规矩,递了管事嬷嬷一些赏钱,方才出宫去。
对这桩人人艳美的美差,宁窈却并没有多大的欢喜,反而有些惶恐。总不知这件差事究竟是好是坏。其实对她来说,比起进宫给皇后娘娘、小皇子问诊。她更情愿就在化真先生的医庐里待者,好好钻
研,为妹妹治病。
她缓缓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
沐浴着淡金色的夕阳,一抬头,一眼便看到那漫长的青石台阶的尽头,立了道熟悉的背影。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而颀长,乌黑的斗篷拖曳在地,于晚风中猎猎作响。他宽广的肩上披了光,苍白的手中提着灯。静默无声地立在阶梯之下,仿佛一具会永远守候着她的顽石。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也跳得活跃。
这一幕,像极了那日她背着宁晓,从衙门里出来。那时“裴吉”就是这样提着灯,守在巷子口接她回家。
“裴……”愉悦的声音脱口而出,却在那人转过身来时,仓促地滞在了唇边。
转过身后,那人背光而立。狰狞可怖的兽纹青铜面具淹没在阴影里。
在光与影相交接的位置,面具的边缘静谧无声地流转着一层光。这道微弱的光辉使得面具兽纹轮廓更为清晰。让那面具上的阎罗殿里鬼怪,仿佛要一跃而下,冲她扑咬过来。
她怔愣在原地,久久无措。她怎么将裴台熠的背影,误认成了“裴吉”?
但他们的背影的确是这般相似。同样是挺拔笔直的背脊,可靠宽广的肩臂。
裴台熠透过兽纹面具在看她。
她刚刚那么大声地叫了一个“裴”字。
裴台熠不可能听不见。
她又不可能对裴台熠直呼其名。
"裴……”她惴惴不安地找补,“裴……配得上大表哥的美景,只有今日的夕阳吧。大表哥好。"
宁窈脸上的欢喜,在一错眸之间转变成惶恐畏惧。这宛若晨昏交接的变化,全部落在裴台熠敏锐的视线里。
他心如钢铁。此时也莫名传来阵针扎般的,细细密密的刺痛。
不过,这样也好。
今日之事,必须要有个人来当恶人。不说几句重话,怕宁窈长不了记性。既然她这么厌恶裴台熠,那么刚好就让他继续做这个恶人。
“皇宫里是没太医?”他用他平日里惯用的尖酸刻薄的语气道:“要你逞这个强?”这番话相较于他平日训斥下属,已不知要收敛多少。但宁窈本就怕他,他语气再稍一重,她就更害怕。眼眶瞬间红了。
今日堂上,好多人都这么窃窃私语。她不是聋子,这些话她都听到了。笑话她不自量力的,说她爱出风头的,还有说她会巴结人的……
但是,当时她真的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对不起。”宁窈垂下头,小声喏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以后在宫里办事会敬小慎微,绝不给大表哥添麻烦。”
她低着头,但仍能感觉到裴台熠在隔着面具看她,那目光好像—把把阴恻恻的刀光。
"上车。"半晌,裴台熠开了口。
宁窈不情不愿地跟在裴台熠身后,好几次都想当场跑走算了,但毕竟是亲戚,她要真跑了,以后算是连面都见不了。坐进马车时,马车栏板略略有些高。
她提着裙摆,上去费力。
这时裴台熠站在马车上,向她伸了伸手。
她瞥着裴台熠袖口出银白护腕,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了上去。“谢谢大表哥。”她轻声道。
和裴台熠同坐一辆马车归家,对宁窈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煎熬。好在裴台熠不怎么说话,全将她当空气,只是翻了翻案几上的书。偶尔袖口里飘来几缕淡淡的檀木香,叫她头晕脑胀。
她腹诽。“裴吉”身上的味道,就好闻多了。
短短几里路,却好似走了千百年。终于能远远忘到裴府大门。
宁窈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要到马车外面去了。再待那车轱辘一停,她便兔子似地飞快跳下车,拔腿就跑。"大表哥再见!"
“你……”裴台熠还没开口,面前那张椅子却已经空了,好似那里就不曾坐过人。一路走来,窗外夕阳已经彻底落下。马车没来得及点上灯,无边的黑暗从天的边际蔓延,一点点将整个马车吞没。一片漆黑里,裴台熠无声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后的目光,是他自己也不曾知道的怅然若失。
“姆妈,我回来啦!”
"回来了,这一趟可累着了?快些洗手,晚膳都备好了。"“嗯!”宁窈钻进厨房看了一圈今晚吃什么,然后跑去洗了手。
今日在宫里担惊受怕,又挨了大表哥的训。
她心里其实挺委屈。
但她知道这些事告诉了姆妈和宁晓,除了叫她们也为自己担心难过,也没别的好处。她便就着好吃的饭菜,将外头的委屈全咽下去,只挑宫里开心的高兴的没见过的,同姆妈和宁晓说。
姆妈听罢也高兴得很,道:“小姐当年也是宫里的医女,若她知道,窈姑娘今日也进了太医院,那得多高兴啊!”说着,又擦起了眼泪。
入夜后,宁窈哄宁晓上床睡觉。然后去关门关窗,关窗时忽地又听外外头有动静,便知是“裴吉”来见她。果然,下 瞬“裴吉”从窗户里跃了进来。他越来越轻车熟路,这次都没将她书桌下的竹签踢
翻。
过了这么久,宁窈本都已经不难过了,但终于又见到“裴吉”,她就又莫名奇妙的鼻子一酸。"裴吉哥哥。"“怎么了?”裴吉跳了进来。宁窈低着头,拿脑袋在他胸口上撞了撞。
其实裴台熠心里清清楚楚这是怎么回事,却又只能假装不知。
他在床下竹榻上坐下,然后抱她在自己腿上坐着,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问:“今日进宫怎么了?”裴台熠一问,宁窈便絮絮叨叨地跟裴台熠说了今日进宫的事。她也不是专门说书的。不怎么会讲故事。
总在没有的乱七八糟的细节上滔滔不绝。但裴台熠也不催,仍是专心致志地听。
宁窈终于说到自己最难受的地方:“然后就被大表兄训了。”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已带上了点鼻音,委屈巴巴的。
“我真不是逞能,太医赶过来根本来不及。如果我不救他,那个小皇子就要死在我面前了,如果他死了,我以后永远都会想着,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
裴台熠静静听着。
微凉干燥的嘴唇怜惜地在她眼皮上吻了吻,道:“我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她的善良。所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这份善良。
但,他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甚至都不愿再去回想,当他看到宁窈的名字出现在太医院名录上时,自己是什么心情。
若今日太医院的名录没送到他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在宫里办事,做得好,没有赏,因为做得好那是应该;但你若做得不好,做错了,那就是死罪。”
他循循善诱,同宁窈好好分析今日进宫一事。
今日之事,但凡出干分之 差池,不仅是你,就连整个装家都可能受到牵连。你的外祖母、姆妈、宁晓,所有你身边的人,都可能因此陷入险境,我不足要你不拿人命当人命了,只是以后再遇到这种
情况,在不知能否自保之前,莫要强出头。实在不行,也该先叫人去同你大表哥传信,让他提前知会。”裴台熠道。
宁窈垂着眼皮,眼睫轻颤着,道:“他会帮我么?”
裴台熠便咳了一声,给自己乱扣帽子,道:“那是个好面子的。你毕竟是他的表亲,你若是出了事,他面子上过不去,因此他是一定会为你出气。”
“嗯。”宁窈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裴吉”和裴台熠今晚跟她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裴吉”说的,就好听多了。
她被裴吉抱在怀里,又亲又哄,心情也好了起来,笑容重新攀上了嘴角。
她转过身,两瓣微凉的嘴唇,轻轻碰在他的面颊上。“裴吉哥哥,你真好。”笑盈盈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只是一个轻轻的,点到为止的,像小孩子玩闹的吻。
虽然,这个吻依然是给“裴吉”的。
裴台熠从善如流。
搂着柔软腰肢的手掌逐渐收紧。像收拢狩猎铺下的天罗地网。他垂眸看着她,精致的凤眸黑不见底。悄无声息之间,他已经将主动权重新掌握回去。“昨天还会张嘴的。”他含着丝低笑道。
似池塘里游进了一对小鱼。
互相追逐着,时而首尾相连,时而擦身而过。嬉戏间泛出层层水花和涟漪。
“姐姐,姐姐……”这时宁晓迷不愣瞪地从床上下来,揉着眼睛到处找姐姐。
宁窈吓了一大跳,慌忙将裴台熠推开。"小,小晓醒了,你快回去吧。"
裴台熠眼睛眯了眯。看来得赶紧将这小鬼的病给治了。不然每次都亲不了一会儿。
宁窈打开窗户,小声道:“你,你明日莫来了。我要去医庐帮忙,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裴台熠跳到窗外,又隔着窗格,用指腹将宁窈唇角的水泽揩了,道:“我跟你一起去。”
宁窈因这个动作满脸通红,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你明天不用当差?”宁窈问。
“不当了。”
当什么当。
“那怎么行。”
他解释:“我明日休沐。”
宁窈噗嗤笑了声,轻声道:“好,那我明日带你过去。刚好也请化真先生给你把把脉。”
“给我把脉?”裴台熠扬眉道。
宁窈道:“你整日在外头跑,也不知道有没有累着。刚好请他看看你身体哪里不好。”
裴台熠闻言,笑了一声,道:“放心,我身体,哪里都很好。”
宁窈是学医的,愣了愣,便明白裴台熠又在跟她暗示什么。
她脸皮一红,“嘭”地一声,将窗户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