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是的,她确定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儿就是若兰,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穿着条状的蓝色病号服显得十分宽大,微微歪着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自己,光着脚踩在地面上也毫不知觉。
“若兰,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雪莉用身上还未脱下的围裙胡乱擦着眼泪,然后扔下围裙,紧紧的拥抱了她,若兰的眼神中充满着疑惑,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抚向了雪莉的后背。
“若兰,你的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等等啊,你等等,我去叫医生过来。”雪莉激动的几乎颤抖起来,说话也是带着颤音的,她转身想要去招呼医生,发现自己的手被轻轻的拉住了,只听若兰轻声细语的说话了:“我…我怕。”说完似乎有些纠结,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这样表达。
“别怕,别怕,我在这儿,我在。”雪莉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一步步走向有明亮灯光的地方,在太平间门前守门的值班人员此时不知道跑到哪里休息去了,不然他一定会成为又一个医学奇迹的首位见证者。
靠近太平间的这条走廊灯光略显昏暗,若兰光着脚紧紧贴着雪莉的肩膀一侧,雪莉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以前若兰从未对她说起过自己怕黑这件事,看着如今的若兰,感受着她的害怕,雪莉刚刚擦干的双眼不由的再一次湿润。
她回忆起从前两人一起工作时发生的一件往事,奶茶店通常情况下都是晚上八九点钟才关门歇业,平时因为她有晚自习,若兰总是主动要求承担晚班的工作。
有一次,因为街道检修施工的原因,店里突然断电,那时候刚好她的晚自习时间快到了,店里的客人乱做一团,机器设备停止了运转,灯光也全部熄灭了,因为店面并不大,也没有明火风险,当时店里并没有安装应急灯,停电的瞬间,店内便陷入了一片黑暗,雪莉心里既紧张又着急,眼看着她的晚自习时间就要到了,可她又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不想留若兰独自面对突发情况。
“没事的雪莉姐,我能行,你快去学校吧。”若兰将手机背后的摄像灯打开放在柜台上,站在柜台后面对她微笑点头。
“可是店里这么黑,你不害怕吗?”雪莉有些担心的问。
若兰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临走时有几位客人跟着她一起出门,还有客人留在店里等待送电,若兰将手机放在吧台上为他们每一个人调制了一小杯常温饮品,都是不需要动用设备的那种,顾客的情绪都被安抚了。
那天雪莉下了晚自习才给若兰打去电话,得知店里的线路直到关店前的十五分钟才恢复正常,第二天到店里时发现冰箱里的物料都被人精心打理过,想来一定是若兰担心停电会对物料造成影响所做的准备。
如今看着对黑暗如此恐惧的若兰,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若是她一直都这样害怕黑暗,那么那天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独自在那黑暗的小店里一直坚持到下班的呢?
“喂,这里是医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迟来的保安大叔一声训斥叫醒了陷入回忆的雪莉,雪莉没有说话而是一脸不悦的瞪了一眼那位保安,拉着若兰快步离开了走廊。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听到身后那位大叔后知后觉的惊呼出声:“妈呀,这太平间的门怎么开了,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很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在雪莉身后那个穿着医院病号服光着小脚丫的女孩儿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不然一定会吓得灵魂出窍。
“医生,医生快来,我就跟你们说过她还活着,你们看,你们快看啊!”离开了阴暗的走廊深处,雪莉对着来来往往的医生呼喊着,不少人都闻声而动,纷纷望向这里,其中有一位是被派往事故现场进行急救的出诊医生,他看着站在雪莉身后的若兰,满脸惊愕。
“快,把伤者送到诊室里来,马上给她安排全身检查,这绝对是医学史上的一个伟大奇迹。”在主任的呼喊声中,不明所以的若兰被再一次抬上了担架,送进了诊疗室,雪莉站在门外开心地笑了,她知道现在的若兰可能有些不同,但至少,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此时的她才想起应该打电话给一个人,一个这时候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一个少年急匆匆的冲进了医院,直奔诊疗室的方向而去,他明明看上去满眼疲惫可他依然强撑着身体,一路来到医院,直到他远远地看到坐在诊疗室门外的雪莉和微微低垂着脑袋的若兰这才松懈下来,坐在若兰的另一侧大口喘着气。
不远处有几名医生正低声的谈论着什么,雪莉正轻抚着若兰的后背安抚情绪,见到少年赶来便凑过去低声对他说:“若兰啊刚刚做了全身检查,医生们说从检查结果上来看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可能是受到了车祸撞击的影响,目前若兰大脑的认知程度相当于一两岁的孩子,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但医院里无法治疗,只能给她做一些心理引导,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我们了。”
“你刚才说什么?车祸!若兰她出车祸了?”显然赵铭杰对车祸的事情并不知情,他满眼心疼的看了看身边的若兰,不由自主的想去抚摸她的头发,但却被她躲开了,赵铭杰微微皱眉,下一秒他却看到若兰正好奇的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看,原本心中生出的一点点不悦变成了微笑,当他带着微笑伸手去撩拨她的头发时,她便不再反抗了。
“你刚才说她现在只有一两岁孩子的智力水平,也就是说,她不能说话吗?”赵铭杰皱眉问道。
雪莉摇了摇头:“关于这点,医生也不敢断言,他们对她做了一些简单的感官测试,身体各部位的神经连接都是正常的,可就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两人正低声的讨论着,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而听到这个哭声,呆坐在那里沉默着的若兰突然轻轻地抬起头,双眼的瞳孔中泛起温和的蓝光,转过头望向走廊,一名女护士正急匆匆的推着孩子的保温箱从病房里跑了出来,与此同时,若兰悄然站起身来,慢慢朝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