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太阳花喷泉雕像潺潺喷出细雾，拳头大小的银色导游光球四处翻飞，井然有序跟在来往行人身后。
【欢迎来到帕尼尼市政广场，这里是您的私人导游小艾，请问您需要游览参观还是业务办理？】
“业务办理谢谢，我提交了育儿申请……”
球形办公窗口，一对年轻夫妇向窗口递交自己的申请资料。
“好的两位稍等。”窗口内部的黑发青年一边接过，一边通知智脑，“告诉我老婆，我今天加班会很晚回去，然后在麦基酒店中餐厅下一份A套餐，六点送回家里。”
“好的，简讯已传达，订单已通知。”
通讯灯微微闪烁，舒缓的AI电子音回复没多久，又接着说道，“您有一份新的邮件，是否需要现在查看。”
“发信人？”
“金主。”
敲击键盘的手瞬间停住。
青年看了眼时间：“不用。”
工作继续，但他抽空按下了公告板旁边的暂停按钮，只要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能下班离开。
对面的老杨探头过来，一脸稀奇：“不是要赚加班费吗？怎么这么早走？”
青年笑了笑，眼神格外清澈：“姜一个人在家，我怕她会害怕。”
“哎呀呀，你还真是二十四孝好男人啊，”老杨收回视线摇头感叹，“你们这都结婚两年了吧，怎么还跟刚认识一样黏糊？”
“可能是聚少离多吧，您也知道，她经常出差。”
“结了婚的人，总得顾家一些才好。话说你们就没想生个孩子？正好这次的名额多了不少。”
“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回头还得看看姜怎么说。”
“你这个老婆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直到窗口的年轻夫妇离开。没一会儿，对应窗口关闭，工作间的灯也跟着熄灭。
离开市政府广场的青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骑上飞轮回家，他甚至连大巴也没坐，而是步行穿过几条街，找到一家卖手作的巷店。
“叮叮当当——”
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吧台上被繁花簇拥的招财猫眼瞳微动，欢快开口：“欢迎光临。”
青年从掉皮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把手作勾织花，和柜后的人熟络搭话。
“老板，我来交货。”
桌上猫猫的可爱圆眸闻声变成竖瞳，看起来清亮极了：“欢迎下次光临。”
“哦上游啊，你来了！”
“你上次要的郁金香，我做了几个你看看怎么样？”
“我正想问问你呢，最近来了个大单子，实在做不完……”
原本在柜台收拾线团的红胡子老板听见声音，热情和他打招呼。
外人看来，这是再常见不过的场面。
但听在某个青年耳朵里，这番对话却成了——
“这次什么活儿？”
“有个废弃基站，需要尽快爆破。”
“尽快是多快？”
“今晚。”
“……地点？”
“5号星区一个宝石矿场，坐标和信息在邮件里。”
黑发青年没有立刻回复。
他挑了挑眉，人畜无害的人夫脸上露出两分不太和谐的锋芒：“你知道今天周五吧？”
红胡子老板拿起一只郁金香：“就是周六又有什么区别呢？工作就是工作。”
郁金香被夺回青年手里，而后塞回公文包：“之前可没说还得干炸弹客的活儿。”好似因为价格没谈拢，非常不情愿。
红胡子按住他的包：“这不是你正好在附近吗？”
“附近?”明晃晃的质问。
“如果有更合适的人，我不会找你，你知道的。”
“太远了。”
“经费充足，12点前回来。”
也就是说，至少装备精良。
青年陷入沉默。
各自撑着柜台对视，谁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青年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旁边的收银箱。
红胡子恍然大悟：“哦，这个当然，双倍。”
青年摇头：“十倍。”
红胡子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无奈点头。
呼……
幸好他今天晚上加班不用早回。
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克里斯脑子里。
要不然她又得找个什么飞船故障的借口半夜溜出来。
帕尼尼飞太空航线的码头有六个，她和那位邋遢的买手先生就约定在2号。
这里是往返周围457号星区航线最多的地方。
克里斯以为一眼就能找到那艘牛皮癣，没想到那位买手还挺低调的，把所有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广告牌都收了进去。
但在一众豪华私家飞船里，他那辆掉漆的长尾老K还是挺打眼的。
克里斯踩着接驳飞轮才到半路，飞船驾驶舱的后侧门就打开了。
“我还以为你会放我鸽子呢长官。”
那位叫犹尔的买手先生依旧顶着一头乱发，连身上的碎花衬衫都还是同一件。
“非工作时间，不用叫我长官。”
舱门关闭，克里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微型家政机器人，打算对副驾驶进行清理。她可不想又站一晚上。
意外的是，这次凳子上干干净净。
犹尔笑着转身：“怎么能让尊贵的女士亲自动手，请坐。”
这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让克里斯感觉到两分熟悉，再一想，脑子里冒出某个黑发人夫暗戳戳邀功的笑脸。
嗯……他还是差得远了。
内敛温柔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出发吧。”
她没有说其他什么话，兀自坐下来。
斑驳的彩虹色飞船倏然飞离港口，在大气层留下一道雾白的尾痕。
船舱内。
犹尔游刃有余拨动按键拉动操纵杆，操作台上原本剧烈震颤的垃圾逐渐趋于稳定。
船上似乎没有自动驾驶，克里斯上次就注意到了。
“来一根？”做完一切，他抬脚慵懒半躺，像上次一样递给克里斯一根蓝旗。
不同的是，这次盒里是满的。
相同的是，克里斯依旧没有接。
“非工作时间，你说的嘛。”犹尔格外热情。
“不用了，谢谢。”
克里斯准确摸到改装过的航路管理系统，查看了一会儿沿路的航线情况，输入目的地坐标。
犹尔没再坚持，照旧给自己点上一根，余光扫过副驾显示屏，一愣：“咱们直接去矿场吗？不用遮掩……规划一下？”
“用不着。”
克里斯淡定回答，“你船上装了远程回航系统吗？”
“……哦有。”
“那就好。”
犹尔对她的淡定自有理解：“你弄到了通行证，咱们走正门是吧？”
克里斯侧头看了他一眼，墨黑的瞳孔里暗含笑意：“不，我们隐身着陆，侧门偷袭，然后找一艘装货离港的货船偷偷开走。”
“……”
犹尔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我没听错吧，你的计划就是去骗，去抢，去偷袭？”
“有什么问题？”
“搞这些我还用得上你？”犹尔一个仰卧起坐腾起来，碾碎烟头就要取消航线，“没想到奥菲尔的治安官也是没有契约精神的坏东西……”
听起来，他似乎不是奥菲尔国人。
克里斯也不阻止：“开后门的事不用想了，我也开不了，但答应你的东西，我不会少。”
“说得轻巧，那可是A+级军矿基地，说得好像你家后院似的，我找个地儿给你放下，你自己回去吧啊，不送。”犹尔极尽敷衍，完全不信她画的饼。
“哦，好吧。”克里斯失望耸肩。
“……”沉默片刻，犹尔回过味来，“等等，你该不会是不想出尔反尔，拐骗我先赶你走？”
“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克里斯隐忍的笑意让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好好好，这么搞……我偏不让你走，说好的一百吨，少一克都不叫一百吨！”犹尔骂骂咧咧加速前进，“不是要偷袭吗？走！偷他个大的，偷不到我就去安全署！去外务部告发你！”
“口口声声不想违背军纪，我还当你是什么正经人呢……开后门不行，打劫就行了吗……”
他已然气急败坏连脖子都红温了。
飞船没入空间门，带着絮絮叨叨的抱怨噌然从原地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