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眼眸微闪,这事还是原主在山里偷听几个挖野菜的妇人说的,具体的没听见,只听见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今儿顾棠也是灵光一闪,故意说出来试探冯氏,没想到,冯氏的反应竟是这般的耐人寻味。
瞧那样子,像极了被戳破心底隐秘时的色厉内荏。
那边冯氏找来找去,笤帚棍棒的全都不合她意,最后竟是去灶房拿了刀出来,一脸狰狞的冲着顾棠过来。
顾棠不慌不忙的躲到她爹身后,让她爹去面对冯氏的怒火。
顾连山拦住冯氏,语气不善:“您这是想儿子家破人亡?”
“呸!”冯氏啐了他一口,“你生的小畜生污言秽语的编排你老娘,骑在你老娘头上作威作福,让你老娘不得安生!
你不但不管教,竟还偏帮着她?今儿要是不打杀了她,我就吊死在你面前!”
“那您就吊死吧。”顾连山一把夺下刀,“您都五十出头了,也该活够了,既想死,做儿子的也不拦着,只管去。”
冯氏刹那间安静下来,她愣怔怔的看着儿子,目眦欲裂,难以置信。
她儿子让她去死……
冯氏死盯着儿子的脸,没有找出一丝温情,只有满满的不耐。
一股子凉意窜上心头,让怒火中烧的脑子降了降温。
冯氏从未如此清楚的认知到,这个儿子对她真真是没有一丝母子情分!
以往虽说时常骂他不孝,但这些年来,这个家还真离不了他。
如今他这般冷心冷情,日后如何还能依靠?
老大迟迟中不了秀才,老大家的小子还不到火候,自家二儿子真要与家里离了心。
这家里一大摊子事,谁来扛?!
从未有过的悲伤与恐慌袭上心头,冯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又给你花银子前后抬了两房媳妇回来,这般对你好,谁成想,你竟是个不孝的畜生……”
顾连山掏了掏耳朵,这话他都听了几十年了。
“您老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这般厉害!您这是仗着我奶不在了,觉得没人知道当初您做下的那些个事?”
冯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顾连山嗤笑了一声,又道:“儿子是前后娶两媳妇,可那娶媳妇的银子从哪来的您忘了?您非得让我把您的脸皮揭下来扔在地上,再踩两脚?”
冯氏垂眸错开眼,不敢对上儿子的目光。
顾棠从顾连山身后探出头,瞥了眼明显心虚的冯氏,心里猫爪似的。
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她爹面前这般的抬不起头?
幸灾乐祸了一会儿,目光瞟她爹手里的刀,顾棠又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昨儿刚闹了一场,冯氏不但不长记性,今儿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趁她爹不备,顾棠直接夺了刀。
随后握着刀对冯氏横眉竖眼:“奶,我昨儿说的话,您是一点没记住啊!”
一听到顾棠的声音,冯氏的火气又窜了出来,抬眼就想骂过去。
可谁料,一抬头竟看到了顾棠手里握着刀!
冯氏倒抽一口凉气,浑身都抖了起来:“小畜生你要作甚?!”
顾连山也吓了一跳:“闺女!把刀给爹!”
嘴上再厉害都无事,这要是动了刀,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怕什么?”顾晃了晃手里的刀,对着冯氏笑了笑:“您是我奶,是长辈,我就是再恨再气,那也不能冲着您去!”
那你冲着谁去?
母子俩一脸的胆战心惊。
站在堂屋廊下,一直悄默看着的魏氏,突然头皮一麻,暗叫不好!
这是又想冲她儿子去?
果然,顾棠将目光移到魏氏身上,收起笑意:“眼皮子浅的玩意儿,见不得别人好!但凡有点好东西你就一心惦记着,昨儿刚打了你,今儿你又开始挑拨起来!呸!没脸没皮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魏氏气得浑身直抖,被一个小辈这般叱骂,脸上火辣辣的,臊的通红,心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有心想骂回去,可顾棠手里握着刀。
魏氏这人,遇事向来是恃强凌弱,对上顾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滚刀肉,她连个屁都不敢放。
“昨儿我就说了!骂我一句,我就还给顾天宝十句!打我一下,我就打顾天宝十下!今儿你挑拨事,让奶又闹这一出,那我也一并算在顾天宝头上!”
丢下这话,顾棠拎着刀就冲进了东厢!
魏氏脸都白了!
双腿发软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还是冯氏头一个反应过来,急忙骂醒魏氏:“没出息的软骨头!你瘫在地上作甚!还不赶紧跟上去拦住她!真要伤了二郎,回头老娘连你一道收拾!”
魏氏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叫出来,连滚带爬的追了上去!
冯氏也不哭了,抖着手脚爬起来,一边还不忘斥责儿子:“看看!看看!看看你养的小畜生胆大到什么地步!竟敢拿刀砍起了自家人!”
顾连山心中同样焦急,但这话他就不乐意听了,“这是您起的好头!上梁都不正,她下梁还能不歪?
她一个孩子家,能懂什么?还不是学着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您一个浑赖泼妇,还养出什么姑娘小姐不成?”
这话气得冯氏手脚一软,小脚踉跄了两步,喘着粗气脸色发青。
顾连山才不在乎老娘气不气,脚下飞快的往东厢去。
顾平安也跟了上去,谁料路过冯氏时,竟是被冯氏拽住掐了一把:“你眉毛底下那俩窟窿是摆设?没看见奶站不稳?赶紧扶着点!”
冯氏越说越气,又连连掐了顾平安好几下,只把人掐的红了一双眼才罢休。
顾连山到东厢的时候,魏氏搂着顾天宝站在一旁哭的死去活来,顾清顾莲姐妹也不停的抹着泪,怯怯的站在一旁,目光不停的往里间瞟。
里间是大房夫妻俩的睡觉的地儿,也是大房父子俩的书房。
此时,顾棠就在里面拿刀砍砸,小嘴还叭叭的骂着,骂的又脏又难听。
顾连山仔细听了几句,嘴角不由得直抽抽,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这般的糙话如何能骂出口?
掀开门帘子进去,里间已经被砍砸的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