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抱着时烟萝回时府后,本来是向着阁楼走的,可还未踏进去,他忽然脚步停顿了。
他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少女,眼神一黯,搂着她的手指不自觉收紧,那双柔情似水的细眼里,就透出股浓重的阴晦。
许久,他才松开眉头,折身向着时烟萝的屋子而去,路上遇上不少时府的护卫,见了他先是一惊,随后被那淡淡扫来的眼神慑住,继而目光呆滞起来。
江火堂而皇之入了闺房。
他先是抬眸扫视一圈,目光不自觉透出股好奇,在那粉色珠帘,和梳妆台前的脂粉上上缠绕许久后,才缓步走入内室,将时烟萝轻柔地放在床褥上。
少女身躯娇柔,即便穿了厚厚的衣裙,身子也轻得叫人怜惜,她似是睡久了有些怕冷,才落了床榻,却下意识以为这是阿娘的怀抱,便嘟囔着要往他怀里钻去。
江火身躯微僵,先是任由她放肆,继而才将她推开了些。
他推得倒是冷静,可指尖却颤抖着,好似压抑着渴望,连半点停留都不肯。
生怕自己的邪念冲出牢笼,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少许鬓发遮挡面容,他的神情浸淫在一片晦暗里,苍白病气的如玉容颜,看起来克制又无害。
时烟萝在梦中有些委屈,她对父母的眷恋是天性,哪里能允许自己被这样推开?
于是她嘤咛一声,鼻音都娇滴滴的,好似猫儿不经意撩上小腿的尾巴,勾勾绕绕,要人命地诱惑。
却又天真无邪,若有若无的柔媚,逼得隐忍许久的人有些难耐。
他脑中纠葛不休,许多混账的念头风起云涌,在喉结不停滚动后,他才伸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眉心处。
随后,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下挪动。
指间动作细微,那泛着寒意的肌肤白得透明,本是圣洁无暇的模样,可却无端透出股狎呢的意味来。
他抚过她的眼睫,勾勒出那眉眼,又抵在琼鼻上,忽然就捏紧了,看见少女蹙了秀眉,双靥熏染一片潮湿若醉的熏红。
江火勾了勾唇,笑意宠溺许多,露出与他温良外表下,截然相反的邪气。
少女受不了了,她快憋死了,不自觉就微微张开朱唇,开始用嘴呼吸。
粉嫩的舌尖无意中探出,舔了舔略干的嘴唇,她的唇面开始泛起湿濡的光泽。
江火的目光暗得可怕。
他忍不住闭眼,呼出长叹,将择人欲噬的冲动,一忍再忍。
秀美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按住不发的须臾里,许多荒唐如海啸般涌来,越是克制隐忍,越是想她俯下身子的模样,该是如何娇美动人。
终于他眼皮一颤,那指腹便在一阵徘徊后,轻轻探入她的唇舌间搅动。
时烟萝立即不舒服起来。
“小娥……”
“咬住它……”
江火诱哄道,笑眼里温柔缠绵。
……
时夫人回府后,先问过了时烟萝的下落,几个护卫说看见郡主往闺房的方向上去,她这才疑惑稍解。
只见珠帘如烟雾般散开,她隔着许多距离,远远看见时烟萝躺在床褥上,双目紧闭着,正睡得香甜。
时夫人稍松口气,想起来她才和孙氏过去,结果却没有看见时烟萝的身影。
因为时烟萝许多事只和贴身人说,所以她本想去寻佩儿,却发现连她也不见了,只好去问相随的几个奴婢,她们都说不知道。
时夫人有些心慌,陪着孙氏稍作片刻,便撇下众人,匆匆回了府邸。
恰巧,时烟萝睡了一觉后有些转醒地迹象,她眼皮微微颤抖,继而缓缓睁开眼帘,抬眸竟然发现自己在闺房内,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了看床帘。
时夫人缓步走过去,轻声道:“小娥,醒了吗?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时烟萝转头看到母亲,忽然脑海一闪而过被关在黑屋的场景,竟然有点分不清哪个是梦境了。
“阿娘?”她试探性地问一句,又忍不住掐了掐大腿肉,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时夫人又气又笑道:“你做什么呢?阿娘回来后没看见你,是不舒服吗?”
时烟萝靠在母亲怀里,好半天回忆起全部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可那证据已经被毁,加上母亲和孙伯母关系这样要好,她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有,阿娘,我呆得有些无聊,然后困了,就自己回来了。”她说着,心里的疑惑逐渐扩大,自己分明是被陈雪关进起来了,怎么一觉醒来反而回了自己的闺房?
莫非是有人过来救她?
可会是谁呢?
时烟萝忽然想起来,自己好似在睡梦中,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兰草香气,又感觉脸上也有冰凉如玉的触感,心里头冒出个人影。
时夫人闻言倒没察觉异样,只叮嘱道:“下次可不许这样。”
时烟萝点点头,眼眸澄澈乖软。
母女俩正小声说话,忽然之间,时夫人想起来初入陈府的那一幕,压低了声音道:“小娥,你觉得孙伯母怎么样?”
时烟萝眉心一跳,正愁找不到机会,此刻便想借着话头把事情一说。
她抬眸道:“孙伯母自然是很和蔼的,又温柔又慈祥,可她的女儿就……挺不好相处的。”
时夫人微微叹息,颇有些无奈道:“孙姐姐性子柔善,极少与人红脸争执,今日也是被气急了,不过她这性子若是做婆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时烟萝明白阿娘的暗示,沉默了又道:“阿娘,你和阿爹真是因为娃娃亲,才非要我嫁去陈家吗?”
父母分明不是这样执拗的性子,时烟萝见他们总是旁侧敲击,直觉这是有隐情的。
时夫人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告诉她实情。
“既如此,阿娘便告诉你吧。”
“朝内如今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你阿爹因军功得封宁乐侯,手上也握有一定兵权,在朝中也算举足轻重的人物了,故此大皇子和二皇子便想着拉拢,可你阿爹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将两位皇子的示好都挡了回去,这也得罪了不少人。”
“大皇子便想着联姻,私底下透露过想要娶你为侧妃,可那位是个风流性子,加之局势不稳,你阿爹怎么可能同意,便想起来早年和你陈伯伯开的玩笑,脱口而出你已经许人了。”
时烟萝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时夫人叹息道:“回来后,你阿爹和我商量许久,觉得上京不是久留之地,便预备暂时卸下兵权,回永州暂歇,待局势稳定再说,只是大皇子近来暗地里传信,一直打听你的消息,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陈家虽不及上京那般显赫,可到底信得过,到时候你阿爹把请辞的奏折递上去,咱们一家人回永州避一避,那陈雪再骄横也是你的小辈,无论如何,有娘家撑腰,她翻不出天去。”
时烟萝闻言后沉默良久,没想到原来后面有这样的深意。
那位大皇子的确不是良人,后宅姬妾众多,且听闻有古怪的癖好,是秦楼楚馆里的常客,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圣上的宠妃。
与他相比,陈兴虽然性子有些霸道,可确实好上许多了。
“那……就听阿娘的吧。”时烟萝低低道,想起来大皇子那酒囊饭袋的虚白面孔,心里头直泛恶心。
时夫人听她点头,半是无奈,半是怜爱地紧搂住她,好似要将时烟萝揉进骨肉里去。
阿娘走后,时烟萝又自己呆了会儿,直到佩儿从外面匆匆忙忙赶过来,看见她哭得眼泪汪汪。
“郡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佩儿,你去哪儿了?”
“我被人关起来了,她们好凶,不许我胡乱说话,郡主,这事情要告诉夫人吗?”
时烟萝此刻想起来陈雪,头就有些隐隐作痛。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闷闷道:“暂时别了吧。”
佩儿看着她,虽疑惑不解,可也只能点点头。
……
漏液时分,晚风习习,天边的皓月白得扎眼,带来阵阵的寒意。
时烟萝深陷在噩梦里。
她想起来那些闺秀的嘲讽,有人设计把她往小池塘推,想看看她浑身湿透后,挣扎哭泣的模样。
有人则口蜜腹剑,将她满腹的体己话说给别人听,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时烟萝面色苍白如纸,看着那些面容姣好的贵女们向她逼近,而她毫无招架之力,最后终于在夹缝里找到一丝生存之机,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一路在黑夜里狂奔着,五脏六腑因剧烈的奔跑都痛起来,可也不敢停留丝毫。
最终,时烟萝以为自己终于甩开了她们,正要暗自庆幸,却不料前方出现了个熟悉的人影,少女头戴金步摇,笑得娇俏,却让她遍体生寒。
江火本来站在窗前,近来他头愈发疼了,时常折腾得夜里难以安眠,好不容易等这阵子剧痛过去,忽然又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细眼微微眯起,想到少女从来不曾夜半前来,不自觉便起了杀心。
正当他戒备地打开房门时,忽然怀里被扑了个满满当当。
少女瑟缩着,衣衫凌乱披好,欺霜赛雪的颈项白得泛光,月华照在她赤裸的脚踝间,露出一点点泛红的脚趾来。
时烟萝啜泣着,无意识呢喃,双手紧紧抱住了他,依恋得让人喟叹。
而江火听见少女的胡话后,瞳孔骤然一缩。
他低眸看着她,擒握住她乱探的手,呼吸温热沉重起来。
“抱我……”
时烟萝颤抖道,眼泪簌簌落下,淌在灿白的双靥上,泅湿他胸前的衣襟。
哥哥。
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