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5偷来的两天
温半夏听得见,那话语中蕴含着的复杂情绪,此时却难以一一思考和剖析她颤抖地落着泪,伸出右手,触碰他右颊的血痕。那道伤是那样深刻显眼,深红的血溢了出来,半风干在他脸颊顿……白清川,他一定会很疼……她的视线只集中在那道伤口上,浑然不觉,对方此时的神情,有些危险。极轻地,他小幅度颤抖了一瞬。
下一秒,黑眸浓得仿佛灌了墨,眼底溢出深黯的血色。极具侵略性的视线,快速颤动着,恶鬼一般,紧紧附在她沾染了他的血的唇瓣一一那刚刚被他深深吻肿的嫩红唇……然后,缓缓下移一一
这一次,他吻在她的颈动脉。
他的吻,像一只沉重黏腻的黑蝶,落在她纤细的颈间,扑闪着,剧烈挣扎着,翩飞狂舞,一路向下。
温半夏深深颤抖了一下,微微咬着唇,扬起下颌。细白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抬起,悄悄揪住他衣襟。下一秒,便被指尖的湿意吓白了脸。
“白清川!"她大叫了一声。
他像聋了一样,只顾品尝她柔软的肌肤。
“白清川一一”
温半夏又叫了一声,有些慌乱地捶着他肩膀,几次尝试着推开那只沉重无比的头颅,却都失败了,她挫败地垂眼,低喃:“你的伤……”
白清川的动作,骤然顿了下来。
他头埋在她身前,宛如一只老旧破败的风箱,剧烈地、不要命似的喘.息。冰凉的气息拂过她湿凉的肌肤,温半夏忍不住努力地吸着气,才压下差点逸出口中的低吟。
一一即使是在刚才与陈默搏斗的时候,温半夏也没有见白清川这样狂乱的、狼狈的模样。
仿佛这一次,才是一场艰险的、几乎无法胜利的鏖战……良久,他终于重新抬眼,眼底血色褪去,只余一苗微弱的、幽暗的黑火。“温半夏,你赢了。”
他哑声说着,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撩开她颊边汗湿的黑发,缓缓松开手。她赢了…
她赢在哪儿了?
温半夏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也无暇思考。她有些慌乱地深吸了口气,拢住衣服,颤声说:
“我、我去给你找医药箱。”
她抿抿唇,压下喉间隐秘的焦渴,别开眼,逃也似的跑向吧台。她记得,那里是有医药箱的,就在柜子底下,只要略微翻找一下,就能找到……
白清川站在原地,定定凝望着她略微踉跄的背影。阴暗的双眸,燃烧着一把幽深的、难以浇熄的黑火,明明灭灭,欲熄,又燃。
“最后陪我两天,温半夏……”
“……两天,就两天……
阴影深处,那厉鬼喃喃着。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亚…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深深渴求。大
窗外的雪,仍未变小。天空灰蒙蒙的,沉沉压了下来,令人只要看上一眼,便觉得仿佛要窒息过去。
温半夏也是如此。
她只扫了窗外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看那阴郁的雪色,专心给白清川包扎伤囗。
屋里的暖气早就恢复过来,并不算得冷。可她怕白清川失血太多,受不住这温度,又点燃了屋角的壁炉。
橘红色的火焰,欢快地跳动着。融融暖意,笼罩着极近地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白清川川倚靠温半夏怀里,脱去了上衣,露出劲瘦有力的薄肌,以及其上一道道如裂纹般的诡异伤疤……
起初,温半夏皱紧了眉,小心翼翼含着一口气,认真地替白清川仔细清理着伤囗。
可他那漆黑的视线,仿佛黏在了她脸上。她给他上着药,他却定定地、痴痴望着她,浑浊的视线,如灼热粘稠的汁液,缓缓流淌过她面容,仿佛在腐蚀侵占她的肌肤……
温半夏被他看得脸颊直发热,一个手抖,手上的碘伏,不小心按进他腹间的刀伤,不由得低声惊叫:
″呃……你没事吧?”
白清川目光动了动,漫不经心地扫过腹间狰狞的刀伤,呼吸没有丝毫紊乱。仿佛这具身体,已不再属于他。
“继续。”
温半夏愣怔间,他哑声说。
她悄悄吐出一口气,不敢再分心。
她拆开了新的棉球,又沾了些碘伏,开始处理他左心口的贯穿伤。这道伤口的位置很微妙,明明应该已经刺穿了白清川的心脏,他却依然活蹦乱跳的,还能将她圈在怀里吻她……
而现在,她还没怎么处理,那里的血,居然已经即将止住了。“我的心脏,长在右边,你信么?“似乎是看穿了她心底的疑惑,白清川开囗了。
他的神色,不复刚才的复杂,反而呈现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他静静望着她,黑眸有如两道漆黑至极的深潭,仿佛就这么将她卷进去,卷进去……
一一果真……有这样的事么?
温半夏望着白清川双眼,奇异地愣怔了片刻。良久,迟疑地,缓缓点了点头。
她似乎……确实曾经听说,世界上有这样的一群人存在,他们内脏的左右位置与常人颠倒,心脏的位置亦然。
没想到,白清川竟是其中之一,还因此躲过了陈默的致命一击……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一一那么他,岂不是就能活下来?
忽然,狂喜涌上了心头。温半夏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忍不住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又起了一点嗔意,忍不住又喜又怒地轻轻掐了一下他肩膀,眼里又涌上热泪: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眼…白清川眸光暗了暗,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说:“要是早点告诉你,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会为我流那么多眼泪。”他知道,自己未曾压抑得住对温半夏的欲念,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有意无意地一次次引诱她动情……她被他挑动一点心思,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他没想到……她对他的感情,会比他预想之中,深刻那么多……陈默暴起伤人,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惊慌地自顾自逃走一-她竞竟敢折回来,帮他对付陈默,还因为他的“受伤”,流下那么多的眼泪……她越是这样,他越是舍不得放她离开。
一一两天吧。
就两天。白清川想。
偷来这两天,他不会逾距,也不会许下任何的承诺。两天后,他会把她赶出这里,回到她原本平凡而幸福的人生。“你尔……”
温半夏简直要气笑了。她想大声地指责他,要他懂得她刚才所经历的可怕的惊吓和绝望,可一瞥见他身上满目的伤口,一切的脾气,倏然又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心底酸软成了一片。
大
上完了药,温半夏探探白清川额头,确定那里仍是冰凉的,悄悄松了口气,后靠在了沙发上。
两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依偎着。
陈默已经死了。
在温半夏心中,白墓岛上的恐怖闹剧,大概率已经落下了帷幕。只是,她的手机依然接收不到任何信号,向外发出的信息,也全都变成了红色感叹号。和种令人不安的迹象,像一颗大石,沉沉压在她心口。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她低下头,轻轻抿唇,错开白清川过于炙热的目光,纤细的手指,理理他硬而杂乱的黑发: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白清川低声说。
“等什么?”
“白墓岛上,有应急处理系统,与外界断联,不会超过七天。"白清川川说。奇异的违和感划过心头……温半夏微微一顿:“你怎么这么清楚?”
白清川懒懒地说:
“你忘了?我在这里,做过摆渡人。”
是啊,白清川确实说过这个。
可是…
这是真的么?
“你明明在明心中学念过书。”
温半夏忽然说。
白清川眸光暗了一瞬,立刻回答:
“我没有。”
“哪有人反驳得这样快……你心里有鬼,"温半夏说,“岛上的人聚在一起,一定有个共同的原因。而且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既同名,又长得那么相似…我不可能猜错……白清川川,是你吧?高三1班的白清川……”温半夏叹息了一声,声音低了些,微微发颤:“你后来……是辍学了么?到底是去了哪里,才有这样一身的伤?”空气诡异地岑寂下来。
这一瞬间,温半夏感觉到一阵并不存在的风,将屋角的风铃刮得叮当乱响。“一一我是。”
白清川哑声说。
他知道,再不承认,她只会越来越好奇他的过往,最终触碰到那个黑色禁区。
既然,她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去向…他应下来,也没什么。“母亲病故,妹妹过世,父亲再婚。我就离开了学校。"他轻描淡写地,哑声说。
一一这并不完全算说谎。他想。
….……“温半夏听完,心情沉了下来。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是青春时期,一个少年家庭的破碎。如果当时,她能找到他,陪在他身边,该有多好……遗憾的是,那时的她,甚至算不上认识他……只是一个无名的暗恋者。她轻轻叹了口气。
“以后我陪着你吧,白清川。"她说。
青年猛然低了眼,唇角神经质地抽搐了片刻。他那浓黑的眼睫,剧烈颤动着,险些压不住眸中蓬勃的、汹涌的、雀跃的黑气。
一瞬间,窗外漫天的风雪,竟似乎小了些。“如果这句话,在十二年前听到,该有多好。"他哑声说。“现在也不晚呀,"温半夏轻声说着,食指轻轻戳了一下他脑门,“白清川,你的人生,才过了二十多年呢!现在的平均寿命有八十年,不要提前给自己判列刑!”
白清川大掌即使拦住她的小手,将她纤细的指节包裹在掌心,轻轻揉捏着。他不再反驳她的话,低低嗯了一声,浑浊冰冷的眼底,划过一丝罕见的、温暖的笑意。
大
白清川在温半夏膝上躺了大半天。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叫她起来,交换了身位,将娇小的她,拥进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肩膀。
窗外的雪,仍在下。
温半夏吃饱了饭,窝在白清川怀里,即使屋外漫天冰冷的风雪;即使客厅另一头,还躺着两具冰冷的尸体…她竞不再觉得像早晨那么惊恐。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地下室里的人…差点忘了给他送饭!"温半夏猛然从白清川怀里跳了出来。
白清川面无表情地垂了眼,低声说:
“一天而已,今天,他饿不死。”
温半夏摇摇头:“他的状况不太好。”
温半夏拖着白清川,给地下室里的吴赫然送了饭,确定他还活得好好的,放下心来,回到了主厅。
她将沙发推到了离壁炉近一些的地方,重新窝回了白清川怀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白清川望着她姣好的侧颜,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在她颈间嗅了嗅,双手拥得更紧。
或许是隔着衣服的缘故,温半夏没有在白清川的心口,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别乱动……“她困顿地半合着眼,躲着他的呼吸,往他怀里又缩了缩,迷迷糊糊地说,“明天,是第六天了。今晚要好好休息,万一明天,还有人来找你呢?″
白清川果真不再乱动,只将她好好抱在怀里。直到确定她呼吸平稳,已经熟睡过去,他眼睫狂乱地颤动着,周身溢出一阵阵不祥的黑气。
他缓缓垂首,浓墨般的眼眸,贪婪望着怀中毫无防备的女人,没忍住,一口咬在她小巧白皙的耳垂,在那里留下一排深红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