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寺是城中重地,吕布等人在县寺中闹出的风波,很快就影响到了城中大势。
因之前和连并未彻底铲除城中豪族与士族的缘故,如今县中的鲜卑守军实则是分散在了城中东西南北各处。
一来,有助于守御城池。二来,可以提防县中汉人突然暴动。
如今县寺中出了事,东西南北四面守城的鲜卑首领,理所当然的要各自派兵驰援县寺。
毕竟,弗如单和其兄长一样,都是杀起自己人来不眨眼的狠辣人物。
就在城中乱做一团之际,县中名门赵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自称是赵家家主故友,此来是为赵家的百年大计而来。
恶客登门,手中还带着礼物。
礼物是一颗人头。
弗如单的人头。
如假包换。
赵家专门用于商议机要之事的密室里,家主赵骏正半眯着眼,打量着对面身上还带着血迹的丑陋汉子。
若是放在平日里,这种人物,道左相逢,赵骏都懒得看上一眼。
此人正是从吕布手中取了人头便直奔这里的陈勋。
城中的豪族与士族,陈勋早已在陈仲的口中了解的一清二楚。
在他看来,赵家最有希望成为他们的助力。
赵骏打量陈勋良久,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君此时前来,可谓恶客登门。一个应对不好,我赵家只怕要有满门卒灭之祸。”
双方都是聪明人,自然不必说那些客套话。
陈勋此来的目地,其实简单的很,就是为求助而来。
而赵骏的言下之意,是若他相助陈勋等人,结果最后吕布等人反为鲜卑人所败,那他们赵家必然会受到波及。
陈勋闻言笑道:“赵君之言有理。只是赵家乃是县中名门,与旁人终究不同。当日坐视鲜卑入县已是不该,如今若是又畏死而失大义,不知他日赵君去到泉下,见到赵家先辈,却又有何话讲?”
他此话正点出了赵骏的为难之处。
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中人,多少也信些阴阳之说。
只是他最为难的却并非此事。
士族到底与豪族不同,豪族能立足于县中,靠的是田地财货,是刀剑弓马,是仆从护卫。
而士族在县中立身,靠的是世代积累下来的名声。一旦名声尽毁,家族便也没了在县中立足的根基。
赵骏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等有几成胜算?”
陈勋晒然一笑,“我等已然赌上性命,难道如此还不足以让赵君下注吗?赵君,若是此事一成,日后在县中,论清名雅望,谁还能比的过你们赵家呢?只此一事,你赵君日后在族谱之上,便值得大书特书了!”
清白二字,于旁人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可于志在出仕的士人而言,却是一块不可或缺的敲门砖。
而此事一成,无疑会让赵家原本的银砖变成金砖。
听得他此言,赵骏终是下定决心,他沉声道:“好,为了县中百姓,我便与你们赌上一把。”
……
当日和连南下,留在城中的兵马算不得少。只是这些鲜卑兵马既要防卫四座城门,又要镇压城中的汉人,自然也就难免会捉襟见肘。
故而弗如单以威逼利诱的手段,令县中豪族与士族也各自从家中出了不少奴仆护卫,来相助鲜卑人看守四面城墙。
在如今鲜卑人占据城中,而城中汉人尽皆丧胆的情况下,在城墙上,要以三五鲜卑人看住十余汉人其实算不得难事。
自然,弗如单是个谨慎的人,故而如今看守城门的军士之中终究还是鲜卑人更多些。
随着城中守军分兵去驰援县寺,四面城门处的守备自然弱了不少。
就在城中乱成一片之际,一支几十人的小部队,借着月色掩映,已是悄然靠近南面的城墙。
为首两人,正是赵乙与张辽。
如今吕布身在城中,魏续追随吕布最久,自然而然的就承担起了指挥外面军队的任务。
而张辽与赵乙二人,则主动接下了先锋一职。
先锋者,攻城之时当先登。
而先登者,亦有率先登上城头之意。
此时这支几十人的先锋军正缩在城墙下。城中内乱,加上有黑夜遮掩,一时之间倒是不曾有人察觉。
因待会儿要攀上城头的缘故,故而众人皆未着甲。
赵乙靠在墙上,长出了口气,低声道:“也不知奉先他们在城内如何了。若是稍有阻碍,只怕他们便要陷在城中了。奉先此计实在太过弄险!”
一旁初次上阵的张辽却是神采奕奕,反驳道:“我却以为吕君此谋甚好!以弱击强,不以奇谋,如何能取胜?至于行险,既然上了战场,难道还怕危险吗?男儿大丈夫,想要做大事,如何能惜身呢?”
听了这一番言语,赵乙瞥了张辽一眼,无言以对,唯有苦笑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一事,人与人终究有大不同。
当初在成宜县中,他也曾是与吕布齐名的豪侠,自认为临斗忘死,战不惜身。
可如今真上了战场,他反倒心怀迟疑,远不如张辽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