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叶望烽在此处设下的机关,确实厉害。
前面那些步骤虽复杂难明,能拦下大半能人,却拦不下昌老这般奇人,而当一步步解到最后的时候,却偏偏一反常态,设下了一道最为简单通俗之物。
所有人破解完前面的机关,自然是认为一道道下来是愈发困难,再加上越是于此道钻研深厚之人越是会将解谜之法想的深奥,自然更想不到会峰回路转。
前面拦住庸才,后面困住高人,设下这机关之人,机巧之术或许不算绝顶,但这钻研人心的法子却是炉火纯青。
若非十三不知者无畏,点出其中问题,只怕昌老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这机巧。
“当真是好,好啊。”昌老落下最后一笔,在一张草图之上,那繁复的机关终于毫无阻碍的被分为一个个简单明了的零件,他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可以开始制作钥匙了。”
向铭熠拱手道:“有劳昌老,若需要什么东西,还请昌老尽管吩咐。”
昌老随意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老夫再看看这图纸……哎,你小子……”
他指着蜂拥而出的人群突然开口道:“你留下来,给老夫搭把手。”
十三在一群中年男子歆羡的眼神下
指了指自己:“我?”
昌老:“就是你,怎么,不乐意?”
十三看向向挽清:“小姐……”
向挽清:“昌老让你帮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还不快去。”
十三这才拱手应是。
这钥匙是用在最后一道机关之上,那扇门后,便是藏匿兵器火药所在。
他们制作这把钥匙,一来是想看看这些日子以来,叶望烽究竟已经锻造了多少兵器火药,二来,若是可以找到路子将这些东西不动声色的运出山脉,日后若真是强攻,也好少些危险。
昌老既然想通的机巧构造,区区一把钥匙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足一日,就已经将钥匙交给了向挽清,不仅如此,十三在这件事上竟也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引得昌老生出几分爱才之心。
昌老一生未曾生育,也没有收徒,如今见他喜爱十三,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便准他这几日都守在昌老身边伺候。
而既然有了钥匙,众人自然也是打算立刻潜入查探。
不过这次不像上次那样只粗略看看,既然是深入到最后一关,向铭熠与向挽清自然是不能再同去。
于是除了向铭熠手下上次潜入进去过的人之外,叶纪棠也打算与他
们一同前往。
原本向挽清还想让森尧同去,但叶纪棠说什么也不答应,她也只好作罢。
叶纪棠一行人是夜色入暮的时候出发,向挽清睡不着,等到寅时初估摸着差不多应该回来了,便起身想去外面等等,谁知道刚走到院子外,便看见向铭熠也站在门口。
一袭锦袍,手持玉壶,夜风翩然双颊微醺,竟有几分乘风欲去的飘然之感。
向挽清有些意外,向铭熠估计也没想到向挽清会这时候出门,神色明显也愣了一下。
还是向挽清先开口道:“向大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倒是还有闲情逸致赏月饮酒?”
向铭熠一指石桌上的两个玉杯:“一起喝点?”
向挽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一天能和向铭熠坐在一起喝酒的那天。
月影高悬,星光暗淡,恍如隔世,确如隔世。
“我记得小时候,大伯就一直很喜欢带着我喝酒,从筷子里沾点开始让我学,到后面越喝越多,要说我这酒量,也算是大伯一手教出来的。”
向铭熠握着那酒杯,神色似在追忆,勾的向挽清也不由得回忆起那时候的日子,他们尚且年幼,向横三兄弟也尚且和睦,虽说身份远不如今日荣耀,确实真正
的和睦欢喜。
“我记得我父亲那时候偷偷带着你喝酒,还受过你娘不少埋怨。”她难得带笑回答。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步。”向铭熠皱着眉,眼神似悲似苦,“明明那个时候,都还很好的。”
“向大人。”向挽清冷了脸色,“这话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你亲妹妹,去问你爹娘。”
向挽清冷寂的神色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在了向铭熠头上,连带着他脸上醉酒的红意都瞬间消散,他沉默少顷,试探着开口:“那如果……我替他们赎罪认错呢。”
向挽清嗤笑一声:“行啊,只要向大人让我亲手杀了你妹妹,一切都好说。”
向铭熠:“……何至于此。”
向挽清只觉得自己今晚真是疯了才会出来,还陪着向铭熠喝酒说话,方才几杯下肚的醺意早就在怒气中挥散干净,可越是清醒她便火气越大,豁然起身将那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玉之声在这深夜刺耳的让人心头一颤。
“向铭熠,之前你几次三番试探我,还没试探够吗?何至于此?你怎会不知何至于此!”
她冷眼瞧着向铭熠,像是要将这么长时间来的怨气一股脑的宣泄出来:“我虽不知你是怎么重生的,但你也
不必再继续假惺惺的当做毫不知情,前世我父母兄长,洛凡,司琴,哪个不是死在叶青临与向挽宁手上,哪个不是你纵容默许甚至出手助纣为虐?!还有我……前世你看着我大婚之日惨死金殿之上,可曾快活?可曾满意?!”
“你替他们赎罪认错,你自己手上又何曾干净?我念你我幼时情深,不是让你借此得寸进尺!”
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话砸下来,砸的向铭熠当场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做甚反应,呆愣了许久才不敢置信道:“我纵容默许,我助纣为虐?”
“我今日过来帮你,不过是为了扳倒荣襄王,还请向大人日后不要再抱着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美梦。”
向挽清说完那些话,如今也渐渐冷静下来,瞧着向铭熠的眼神亦是愈发冷漠。
“今日这些话不说出来也就罢了,既然你我之间已经挑明,还请向大人记住,我与向挽宁,始终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之前不动她,只是我没有找到机会,日后向大人若是想保她,不如今日先杀了我。”
向挽清这番话说的决绝,说完之后也不看向铭熠的反应,径直甩袖离去。
而在她的身后,可向铭熠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那样,满脸的仓皇无措,只一遍遍低头喃喃纵容默许,助纣为虐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