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
齐王殿下能要什么交代?
这一回李宪和的脑子开窍了,他先是拿起抚恤名单看了看,又抬头瞅了瞅周燕官,最后苦着脸道:“……这样,我把人数给殿下都补齐啰,怎么样?”
周燕官不作答。
她学着姐姐的模样,背着手在厅堂里走了几步,仰头看向墙上的《猛虎下山图》:“爪牙欺白刃,果敢无前阵。这幅画不错呀!”
李宪和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痛心疾首:"再,再加一千步兵。"
周燕官还是不理他,只扭头问朱麟:“城外领兵的,是何弥何大人吗?”
朱麟颔首:“正是。何大人在帐下吃了苟器的挤兑,心里不大痛快,须得出来散散火气。”
李宪和捂着胸口,眼眶都红了!他艰难地又补了一句话:"带甲,全队带步人甲!"
步人甲,是大梁工艺最精湛的重型铠甲,也是目前防护最全面的铠甲。可全面抵抗刀、枪、剑各种武器,甚至能扛得住斩马刀、大槊等重型武器的几次打击。
其造价昂贵,甲叶由全铁制成,重量约30kg,对穿戴者的体格素质要求极高,且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
因此,穿戴者必为重步兵。
在马匹缺少的情况下,重步兵是对抗虏骑的核心力量之一。他们不仅能对抗骑兵的对冲袭击,还能稳定阵脚,最大化发挥步兵阵的作用。大梁最精锐的两支强师王瑜、徐隽,他们的主力就是以步人甲为主的重步兵,并倚此抗击过北虏的多次袭击。
换句话说,李宪和这回真是把嫩肉都割下来了。
周燕官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面无表情,方才脆甜的声调也变得平静:“李总戎,我年岁小不懂事,有一事想请教您——您说,如果中渡镇被吃了,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呢?”
“燕州失城大半不假,却也还有中渡镇这一重要关隘,可扼险守关。而檀州呢?您真觉得,凭檀州的木林千万,便足以屏障京师、拒虏关外?”
周燕官踱步到他面前。她个头娇小,看李宪和还需仰着脑袋,但面对这个三十来岁的军勋壮汉,却一点惧意也无!
只见她目如寒星,花瓣似的嘴唇一开一合:
“邱遗邱镇台不在,万事俱在您一人肩上。您好生想想,不拘是什么法子……想必很快就要用上了。”
李宪和终于听明白了——
齐王,或是说周玉臣要的“交代”,不是这几千人的借兵,而是他李宪和主动与中渡镇合作抗敌!
他还听懂了周燕官没有说出口的话:
燕州现在的局势,大概一点都不稳中向好。即便夺回了中渡镇,即便有朝廷的援军,但是失守只在旦夕之间!甚至撑不到邱遗回来。
春寒料峭,夜风冷彻。
总兵府的穿堂风,好似飕地一下穿透了李宪和的心,吹得他浑身发凉。
刚才是不知怎么给檀州苟家一个交代,现在是怕燕州提前失守!邱遗不在,一旦檀州在这时候出了岔子,承担全责的只有李宪和。
周燕官又换了一副柔情的噪音:“我曾在京师听过李氏满门忠义的贵名,原本我也是不信的。这天下的武将,从来都是做李永芳的多,做李定国的少。刚毅如洪承畴,最后不也折腰了么?
"直到,我见到了李仙君。"
“在中渡镇,没有人叫她潘夫人,大家都称她为李将军。每一个见到李将军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原来这便是卫京李氏,忠义之门后继有人!”
周燕官甜甜一笑,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天真残忍:“家门也好,国门也罢,有你姐姐在前面替你顶着呢!李总戎大可以放心,对不对?”
中渡镇。
一轮孤月印在天幕上,月华朦胧,空气中隐约还有潮意。
周玉臣箭疮发作,浑身滚烫,此时正在角楼上与李仙君并肩而立。不远处就是观澜山与观澜江。山峦轮廓在赔淡的天幕下,单薄得像 张漆黑的剪影。河面幽暗,偶见星点的类((波光。李仙君一身风尘仆仆,但比起周玉臣却显得精神许多。见周玉臣眼神发眩,她不由忧心道:"周太监回去歇息吧?我与李邦也有一面之缘,自在此处候他便是。"
周玉臣摇头苦笑:“李邦的九族被灭,又曾与扈太监生隙。眼下齐王、潘将军都病倒了,我若留你一人在此,只怕他要怀疑我们托大。”
李仙君想起齐王的情形,也是叹气:“殿下怎么年纪轻轻的,心疾如此严重?听卢军医说,他口唇爪甲都发紫,是心血瘀阻之重症。”
周玉臣捏了捏眉心。
赵况说召她有事,结果还未来得及说话,人就直愣愣地栽倒在地。赖贵儿倒是醒了能说能动,但是一问就是他乐意装傻子,三棍子一个屁都打不出来。只是怔怔地守着晕厥的赵况发愣。大概赵况从未病得如此严重过,林上锦也被吓坏了。她一会儿抓着赵况袖子,胡乱说着“娘亲不要死、殿下不要死”,一会儿又抱着周玉臣的大腿哭“我乖,我以后都听话,你救救殿下”。不论如何。大战在即,赵况不能出事。
中渡镇所有将士的土气,一半在财货珠宝上,另 半却在齐王的王南上。只要这位身先土卒的齐王殿下还在,将士们的胆气就在。再怎么说,老皇帝总不会不管自己的儿子吧?朝廷总要看顾中渡镇 两
分吧?
更何况,在周玉臣的推动下,齐王的名望颇高。英杰这种存在,是不能死的。
这时,李仙君的扈将匆匆上前,急道:“刚刚卢军医施了第二轮针,殿下反而发起了高热,谵语不断。卢军医说情形危急,须得去黔州另请大夫了!”
周玉臣和李仙君脸色大变!
周玉臣连忙把金不换叫上来,取齐王令牌给他:“不必等周燕官了,你现在就去黔州找江捷。”
金不换连忙应下。
周玉臣又在角楼里走了几步,步履间,把见到江捷如何说话、如何请医生、如何借兵……都交代给了金不换。说到最后,她冷然道:
"告诉江捷,不论齐王在中渡镇是病死,还是沦陷敌情而死,他江捷都逃不了干系!"
金不换向来怕事,听得如此强硬的话术,顿时傻了。他连连摆手:“周太监,这不行的呀!我,我不像你……我做不来的!真去了,只怕要坏了你的事!”
周玉臣打断他:“金不换,我知道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上峰,我一点也不光明磊落!我也知道你避事多年,是不想再白白地浪费心志,不想再失望!”
“可是,世间哪有怡逢其时的缘分?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呢?便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殿下,权且只为燕州的万万人,为了我们身后的京师.去试试吧。毕竟除了你,我还能倚仗何人呢?”金不换嚅嗫了半晌,仍是不言语。
周玉臣一把携住金不换的手,苦笑道:“你放心,我会让轩辕兄弟陪你一道去,必能保你无虞。如果江捷不肯借兵,亦是我周玉臣命该如此!届时 府库里我还留了一半的金宝,包括江捷给我的那一
份。你大可以带着它们和皇子继续北上,依旧做你的贤臣。”
那双手一贴上来,金不换就感觉到她掌心滚烫,再看周玉臣病容憔悴,浑身药味,却还全甲在这城楼上吹冷风。
一时间,他竟再也无法说“不”!
金不换的嘴唇翕动片刻,狠狠点了下头,道:“他日朝廷若问起来,我也只能说,[我都系照你意思去做的]。”
二人相视苦笑,仿佛又回到了元宵节的那个雪夜。
之后,金不换如何带首轩辕兄弟,连夜急行去黔州;赵况又如何病得不省人事,把林上锦吓得六神无主;周玉臣、李仙君如何迎接李邦,又如何与蓝蕤娘一道商议备战;间人鹤如何又把郡王赵争拉出
来,在军中探望伤员……此处略过不提。
在另一端,大梁的京师。
鹰咎烈与鹰咎棱分别后,直接取道澜州,一路势如破竹地将四万大军推到了京郊。如果不是撞上了前来勤王的孙不朗将军,这段路程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
孙不朗是大梁的老将,年已六十有九,颇有些军略。他先是带着数千人与鹰咎烈在京郊展开野战,并想方设法将骑兵引入空空荡荡的村庄进行巷战。
如此竟也把鹰咎烈阻在京城外三四日。
期间,孙不朗几次派人进城,请求天授帝派遣禁卫军、邱遗一道协同作战。
天授帝却说,勤王事宜,应由平虏大将军邱遗统筹。而邱遗只象征性地送了几百死士过来,说自己另有计划,须在京城守备。如斯作态,邱遗却命令孙不朗不许撤退,也不许伤了鹰咎烈,斩杀主将一事万万不可做,以免激起虏人震怒,坏了两国的情谊。在这种带着脚镣跳舞的局面下,孙不朗最终战死在了京郊外,一部分将士随之战死,大多数士卒各自溃逃。
“嗬——啐!”
鹰咎烈对木桩上的人头吐了口浓痰,骂道:“老匹夫,胆敢坏我好事!把他的肚皮给我剖开,老子倒要看看这孙不朗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虏人猛士依言,一刀划开了孙不朗的衣袍。
紧接着,猛士惊讶道:“这老头的肚子早就破了,他居然一直是带着伤作战的!?”
鹰咎烈不信,赶步上来定睛—看。只见孙不朗的腹部用层层布条缠裹,堪堪兜住了肠子。那双枯瘦的手,还紧紧地攥着刀柄。“这只杂种羊倒是硬气!”
鹰咎烈嗤笑一声。
他一脚踹飞了孙不朗的遗骸,紧接着拎刀上马,刀锋指向京城方向:
“——砲车、登云梯准备!随我攻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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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芳:明末叛将。李定国:明末忠臣。
洪承畴:先誓死不降,后投降清朝。爪牙欺白刃…….:李咸用《猛虎行》【下一本写这个!】书名:《朕今天就要造反!》文案:
"朕的这把烂椅子,要不留给你来坐?"
被杀时,周权才想起来:她穿成了书中的小皇帝。
作为先帝唯一的子嗣,她三岁即被立为储君,五岁就被太皇太后抱着临朝……如此做了十年的傀儡皇帝。而今,王室微弱,诸侯强势。把持朝纲的太皇太后,在监视她的举动。谄媚太后的美貌佞臣,在暗中向她示好。厌恶太后的孤傲忠臣,在时时逼她弑亲。而此时。
那位以柔弱著称的郡主表姐,正拿着刀架在周权的脖子上:"臣等请陛下禅位!"
周权不由得暗赞了一句——
“劲啊,这比当雇佣兵好玩多了。”
1、权谋正剧。
2、女主专心事业,主打权谋斗争和开疆拓土,恋爱剧情在成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