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冲着她来
话音刚落,上楼前去安排的保镖折返回来,见到楼梯井的老人,目光微凝,和闻澍汇报情况:“闻总,这人身份查过了,您看要不先上楼?"
大抵身份较为特殊或是不方便在此说明,周韫理解,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若是小事或普通人不至于藏着掖着,有什么不能说的,越是神秘说明越见不得人。闻澍冷锐狭长的眼眸落在老人家身上,话却是对保镖说:
“把他带上去,另外再安排两个人过来楼下守着,以防万一。"
"是,我已经提前打电话叫人过来了,小区外面有我们的人。"
闻澍交代完,下颚微抬示意保镖把人先带上去。保镖做事利落,身材魁梧,单手锢住老人家腋下,几乎将人提了起来,不管他愿不愿意,强行把人带上楼。动静逐渐消失,衬的楼梯处寂静无声,夜晚的风吹响了楼梯扶手上系着的数字牌,“咚咚"撞个没完,一下又一下砸在周韫渐渐升温的心口。
这样的氛围不说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周韫舔了舔唇:“我们也上楼吧,正好问问情况。”"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闻澍的视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看上去像是给她的某种讯号。
忘了什么事......
那件事怎么可能会忘。
周韫心里明镜似的,可要她旁若无人说一声“抱歉,无意之举”,隐约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以闻澍的性子,保不齐认为她故意趁天黑,光线不足,对他行不轨之举。静默一分钟后,面前的人似乎等急了,不轻不重咳一声,打破眼前的人为沉默。
周韫抿紧唇,做好思想工作,昂起头,紧闭眼眸,垂在腿侧的双手慢慢收拢握成拳,一副前去赴死的悲壮样子:“刚才是不小心亲到你的,不是故意,不是找借口,不是死不承认!"
静寂的小区大院刮过一阵尴尬的风,风声带哨,好似人看热闹的笑声。
她语速很快,若不是彼此离得近,闻澍不见得能听清内容,恰恰因为听得清晰,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勾人的饵,轻轻引诱你去回忆,忆起细枝末节,忆起那一刻心跳搏动的频率。
他们之间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好事。
昏暗中,闻澍深邃墨黑的瞳眸有了很好的遮掩,他终于开口:
“我指你脚踝受伤。”
窘迫随即落在周韫身上,他好像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意外,而她傻不愣登把话挑明说,本可以淡化的问题由她亲手画上浓重一笔,还是不能褪色的那种。闻澍对此类事仿佛见怪不怪,亦或是无意中造成的意外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再或者身边莺莺燕燕太多,见多识广,有意还是无意,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周韫敛下微乱的心绪,低头先看了看受伤部位,深呼一口气尝试动一下,疼痛袭来,她不得不放下腿。等痛意消失,她盯着闻澍不发一言,隐于黑暗中的那张脸此刻一定也在看她,反正彼此看不清,说些直接的话不用怕丢人。
心理建设一番后,周韫大着胆子提要求:“闻总,能让您手底下人背我上楼吗?"
"背?"闻澍扫一眼她正示范给他看的腿,手掌用力拍打,试图用声音提醒他“身受重伤”。他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几秒:“说吧,看上我手底下哪位了?"
周韫没多想:“就刚才那位。”
身材高大魁梧,一看就特有安全感的那种。周韫自知体重不算重,但为了安全起见找一位看上去体格更大的人,力量上应该不会差。“怎么?"闻澍自胸腔发出一声短嗤,"喜欢那种类型?”"啊?"周韫怔愣片刻,怀疑他误会了,"他看上去很有力气的样子,背我应该不会太费力。”光线重现,手机似医院仪器扫描,将她从头到脚照一遍。
周韫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意思,那道裹挟戏谑的声音抢在她之前开口--
"三两重也叫重?"他上下睨她一眼,把手机扔进她怀中。
怀中突如其来丢进一物,周韫本能伸出双臂护住,手机光亮被她衣服挡住,她刚拿好,那股难言的失重感重新出现,不同的是这次有人稳稳托住她。闻澍打横抱起她,手机照明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浓眉微蹙,垂眼看她:“想一起摔?”
周韫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慌乱的连“哦”两声,手机窝在她怀里,明明有光指明,仍手忙脚乱拿到手机为他照明楼梯。
“慌什么?”闻澍直言,“没被这样抱过?”
“....”救命,他能不能别总是语出惊人。周韫摆动两下腿给他增加重量:“多了去了。”“呵,”他眉梢轻挑,“每次都有初恋感觉是吧?”如果此刻她腿脚好使,周韫第一件事不是处理楼上那位,火速跑到最近药店,买一瓶药把他毒哑。长了一张出众脸,却长了一张淬毒的嘴,太违和。"对,就这次感觉不一样。"周韫将光亮对准楼梯台阶,"像之前死缠烂打追我那位。"
话落,周韫整个人以自由落体形式迅速下降,惊愕和恐惧双重压力下,脱口而出:“我错了!”求救信号刚发出,腰上和小腿被一股力道牢牢锢紧,失重感骤然消失,连同她快要从喉咙跳出的心慢慢回归身体。
有时候周韫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健忘症,明知道他是得罪不起的人,却总能受他影响,再由他三言两语一激,思考和情绪平复能力像被上帝收走了,呛他话拆他台,最后吃下苦果的还是她。
大抵是怕他再来一次,周韫学聪明了,左手拿手机照亮脚下路,右手环在他肩后,稍觉不对劲,肩膀后的那双手会快速攥紧他衣服。总之,就算他要使坏,她死也要拉他垫背。
到达二楼,微凉的风透过长阔的廊道拂面而来,身上溢出的薄汗经冷风一吹,周韫鸡皮疙瘩瞬起,肩胛骨微动,试图将身上沾染的凉意散去。
“啧。”
耳边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嗤,在空阔走廊显得尤为明显。周韫以为是他抱自己上楼时刮破皮或身体有别的不舒服迹象,转头用手机照明,检查他是否有受伤的地方:“你怎么了?"
闻澍脱下了西服,食指勾着领口,将褶皱那面露给她看,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名牌,弄成这样。”周韫把手机挪近点,看清是肩颈附近的衣料褶皱明显,那个位置,好像是她当时为了防止他再来一次,死死抓住的缘故。
“多少钱?要不我......"
赔字还未说完,身上陡生出一抹温热覆在颈肩,那件本该由她赔的西服毫无预兆披在她身上。男人衣服宽大,罩在身上衬得她像小矮人,却出奇的温暖,冷风吹过的肌肤,正慢慢回温。
他没解释原因,抽走她手里的手机,独自一人前往廊道尽头的屋子。
周韫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伸手轻轻拢紧衣服,去感受衣服所带来的余热。
走到门前,周韫下了一个决定,买药毒哑他的事再缓缓。
屋内白炽灯出现故障,唯一可用光源是白覃上次过来送她的落地灯,此刻打开来,屋内橙黄一片。保镖们训练有素将男人围在客厅中间,高大身躯的压迫力显得男人瘦弱渺小,那把刀放在室内方桌上,已经用布包裹。
闻澍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听到动静,微微偏头,凌厉的眼眸看到是她进来后,冷色稍减,示意她注意客厅那个男人。
周韫仔细打量此人,几秒后,和闻澍视线相撞,眼睑微垂,告诉他答案。
男人从衣柜里揪出来,又在几人看守下窝囊到现在,一肚子鬼火无处发泄,屋内都是男人,唯有门前一位女人,柿子拣软的捏,气找能撒的人撒。“你是不是有病!我不过是进错门,你叫来这么多人想干什么?杀人灭口吗!"男人倒打一耙,“我告诉你,识相的快点给我放了,老子大哥可是道上混的,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叫我哥一声大爷!”
周韫不亢不卑:“你大哥叫什么?”
"凭你也配叫我大哥名字?"男人眼神挨个扫过,不屑笑出声,“宿沅闻家知道不?那位当家人和我大哥可是拜把子兄弟,铁瓷的关系,今天我就是在这儿拿那把刀--”男人视线落在方桌已被处理过的刀上,狂傲叫嚣:“把你捅了也没事!”
周韫从门前缓缓走向客厅,停下的位置刚好在闻澍身旁,意有所指地再问:“也就是说你大哥背后的保护伞是闻家对吗?"
“没错!"男人摇头晃脑,“识相点赶紧给我放了,换我大哥来,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好。”周韫轻轻一笑:“下次换个聪明点的说辞,太刻意了听起来就像是假话。”
男人嘚瑟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要你过来的人是不是只告诉你被发现一口咬死闻家却没有告诉你全名?"周韫将他的错愕看在眼里,拆穿他的谎言,"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供出指使你的人,要么把你交给闻家,你来之前想必知道我的身份,送你去闻家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闻澍坐于她身后,见她临危不乱处理事情,机敏果决,脑海中掠过酒会上的一幕,乖巧安静地跟在舒蕙身后,听她介绍到自己时,露出温柔笑意和众人打招呼。看来过去见到的她藏得够深,哪儿是花房里娇养长出的玫瑰,完全是肆意生长的野蔷薇。
依他看,不仅是周家,就连和她长大的周域,怕也被蒙在鼓里,未曾得见她此刻的样子。男人舔了舔干涸的唇,心里有别的主意,也料定她没那么大能力,嚷嚷声越来越大:“你送!有本事你现在给老子送到闻家门口,我看闻家搭不搭理你!”犟种和聪明人的区别在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眼前叫嚣的男人就属于第一种。
周韫转过身折回到闻澍身旁,伫立在他面前,低头轻声说话:“能帮个忙吗?”
他慵懒靠着椅背,平视前方没看她,右手掸了掸膝上薄灰,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回她的话咬字格外清晰:“你见过几个求人站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