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意外频发
幽暗无光的环境里,周韫分辨不清来人是谁,鼻息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紧张下,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闻到过此类清洌香味,出于求生本能,紧紧抓住面前男人,声调拔高:“有人......有人在我家!”"你们上去看看。"闻澍双手托住她发软的身体,"还好吗?"
熟悉的嗓音一响起,周韫强撑的镇定顷刻瓦解,鼻腔涌入一股难言的酸涩,哽咽的声音微微发颤,还在要面子询问:“你怎么回来了?”
话落,才想起刚才从身边经过几人,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冲向二楼,显然一直跟在他们附近,闻澍不发话他们通常隐于暗处保护。
沉默在他们中间漾开,闻澍不急于解释回来的原因,等她情绪平复差不多后,将手里那张工作证递过去:“掉车里了。”
人眼于黑暗中看不真切,周韫准备拿手机照明,两手空空的手,别提手机连钥匙也不知所踪。她马上低头寻找,头顶上方一片光亮倾泻而至,昏暗消失,光重新萦绕她周身。
周韫缓缓直起腰,抬眸撞入他垂下的目光里,视线与视线相撞,窒息的紧张感正慢慢散去。借着光亮,闻澍注意到手机掉落在她脚下台阶,正好在他们中间。
她站在台阶上,看他长腿后退一步,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指骨分明的手好似不在意楼梯灰尘,利落捡起手机交还给她。
“拿好。”
.....谢谢。”
周韫先道谢再接过,手机边残存他触碰过的温度。衣衫早已湿透,黏腻和凉意却并未叫她难受,在这样的夜晚,经历这样可怕的事后,他的出现,涌入一丝丝抚慰人心的温暖。
手机屏幕摔碎了,饱经摧残后,彻底打不开,触碰屏幕,摁开机键,仍于事无补。
眼前有光亮一闪而过,周韫循着亮光去看,他正用手机对准她腿,那束光线出自他手。
周韫不自在起来,想抬腿往后退一点。“别动。”闻澍抬眸看她眼神制止,“受伤没感觉?”经他提醒,周韫才发现脚踝蹭掉了大片皮,血迹浸湿了衣料,但因为光线不足,不易察觉,加之人在紧张时,反射弧比平时更慢,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痛意从脚踝开始蔓延。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任由闻澍拿手机照明检查伤口,忘了和他的关系不过如此,更忘了男女有别。等他直起腰,手上光亮从她受伤的腿转移到身后,和前来汇报情况的保镖抬了抬下颚:“怎么样?”
周韫回过神来,惊觉两人刚才的言行过于亲昵。温凉的指腹轻触伤口附近,问她疼不疼之类的话,此刻回忆起来,无端生出暧昧的调调。
保镖粗哑的嗓音刻意压低后衬得接下来要说的事多了几分中式恐怖感:“闻总,楼上有人。”听完,闻澍下意识去看周韫,视线停留两秒,声色微冷:“人呢?”
"我们上去时刚准备从衣柜里出来,估摸是听到我们动静,吓回去了。”保镖语速放缓,“他身上有撬锁工具,还有.....。”
最后一个字将整件事严重性拉到了一个敏感阈值,既有刀事情走向就不对劲了。周韫是独居女人,又是溜门撬锁又是躲进衣柜,手持刀,怎么听怎么看,都不像是吓唬人。
周韫心沉落谷底,曾幻想过第一次住进自己房子里的兴奋,这一刻仿若被人从楼上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幻想破灭,只剩下大难不死后的心有余悸。她不是与人结仇结怨的性子,何况住处周家人不知道,姜家神通广大也得要些时候,俞颖才被警告过,要报复不至于蠢到立刻就办,把怀疑苗头安在自己身上。唯一的可能,楼上那位溜门撬锁之人和先前房主或许有过节。
周韫深呼吸:“闻总,我想上楼当面问他几个问题。”“你确定?”闻澍看她一本正经,继而给保镖递去眼神,示意他们安排妥当。
因她脚踝受伤,扶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上楼,每踩一层台阶,需要停下来缓缓,等疼痛稍减再继续往上走。几次下来后,汗湿的衣衫紧贴肌肤,潮湿黏腻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周韫抬手蹭开紧黏脖子上的长发,微微喘着气,身后为她照明的光亮紧紧跟随她的脚步,即便没有回头,她仍能感到那双冷锐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看她狼狈至极。人一旦开始想东想西,思绪杂乱,意外便会接踵而来。周韫继续重复前一秒的动作,扶紧扶手,利用手臂力道助力自己受伤的腿可以少使力。光线仍在脚下,照亮她所走的一隅之地。
缓缓抬起腿,视线望着上方即将到达的台面,没留意鞋尖踢到楼梯,脚底并未踩实,虚空一脚,受伤的脚踝不堪重负,直愣愣往前栽。
周韫下意识“啊"一声,失重感袭来,不受控制的身体和恐惧钻进身体每一个地方,那种大脑清醒,而你只能眼睁睁看事情发生的无力与濒临死亡线挣扎的人没两样。她甚至做好了破相的准备。
紧闭的眼眸,迟迟未出现的疼痛,周韫怀疑自己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暂停一切灾祸发生。清磁的嗓音一响起,周韫闭得皱纹明显的双眸徐徐睁开,映入眼帘是昏暗与脏污混合的画面,甚至还有剥皮的瓜子壳,经无数双鞋底踩踏扁碎地黏在地上。周韫微张唇,吐出的气息不小心吹动了覆在台阶上厚重的尘灰,鼻腔霎时涌入一股难受,她没忍住,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此情此景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气息加重,尘灰飞起,呛了周韫一脸灰不说,嗓子吸入一点薄灰,咳嗽不止。
拉住她臂弯的手用力一收将她扶好,看她咳个没完,嘴上嫌弃:“你还能更狼狈吗?”
更狼狈,再来一次她吃不消。
周韫摆摆手,等这段咳嗽过去,呼吸缓下来后,人终于正常些许,一开口嘶哑的嗓音险些吓到自己:“我怀疑这个人针对对象不是我。”
闻澍手机光亮犹在,抬手将那束光对准她,瞧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再经由手机光线一照,和动画片里熊二似的,尤其唇周附近,看上去分外有喜感。他清了清喉咙,试图将快要从胸腔溢出的笑憋下去:"怎么说?"
“我从融城回宿沅,待的时间太短,这人除非是特别亲近的人,否则不会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再者,就算知道我回来,早早潜伏在屋内等我,除非一直跟踪我们,才能详细知道我回来的时间,关于这一点,并不能站稳脚跟。”
她望向闻澍,即便看不清他的脸,仍可以确定自己看过去的方向一定是他那张漫不经心,听她分析的俊隽脸庞。“闻总身边的保镖一直跟在附近,如果那人早早跟在我们身后,您身边的保镖不可能没有发现,既然不是一直跟踪我们,就不可能知道我们具体回来的时间。”闻澍有理有据驳斥:“也许他有耐心。”“你指待在衣柜里面?"周韫轻轻摇头,"且不说我那衣柜空间狭小,哪怕是身材瘦弱的女人在里面待一天估计四肢都得废,需要在高度紧张下密切注意门外动静,留心我是否回来,代价和时间过大,我认为不太可能。”周韫捏捏嗓子继续分析:“上楼时我碰到一位老人家,他说等人走了再回去,当时我没多想,联合现在的事来看,也许那位老人家说的人就是我屋里那位。”她分析事情时,情绪和声线都很稳定,一字一句从她口中说出,条理清晰,叫人无从反驳。和先前他在酒会见到的样子不同,那时的她跟在周伯岑一家身后,言谈举止符合众人对大家闺秀的认知,一颦一笑像设定好的程序,陶瓷娃娃既视感,易碎却无声息。今晚事发突然,她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遇事慌乱无措,仅在逃跑时情绪起伏略大,此刻平静无波,同他有理有据分析推测。
闻澍将手机光亮缓缓下移,昏暗重现,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灰扑扑的脸上,借着幽暗的环境,锋锐的眼眸像深夜潜伏的狼,牢牢锁定猎物。
周韫察觉眼前能见度再次降低,疑惑发问:“你手机没电了吗?"
她低头去看,衣服似乎遮挡住手机屏幕,挡下大片光源。
“你衣服挡住了。”
周韫伸手想要去调整,清洌的香味突兀闯入鼻腔,翘挺的鼻尖撞上他宽阔硬实的肩。他整个人倾身而来,压在她身前,双臂撑开,将她牢牢困于怀中,那道低磁的嗓音于黑暗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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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
周韫不明所以,浑身僵硬直挺挺站在原地不敢动,努力忽略身前的压力,和经久不散的清洌味道。那抹消失的光源从周韫的肩越过,照在她背靠的楼梯扶手后方,楼梯井位置。
那位老人家站在那儿活脱脱像电影里还未变异的丧尸,躲在暗处观察幸存者是否感染,凹陷的双眼融于暗色里,枯槁的肤色是天然夜行衣,若不出声,站在那里不易察觉。
周韫轻轻吞咽干涩的喉咙,右手已然捏紧闻澍衣服。下楼时她就好奇那位老人家去哪儿了,原来一直待在这里没走,换句话说,他或许知道藏于衣柜的人躲在她家里,听见她发疯似的跑下楼,再亲眼看她险些从楼梯摔下来...若他一直都在,这些事情的发生他都是亲历者,只是以看客身份全程参与却不帮忙和阻止。深入一想,周韫感到脚底陡生出陌生的凉意,那团黑影好似静趴在树枝上一动不动的蛇,吐着红信子等待闯入领地的人,蛇身缠绕,冰凉肉麻,光是想,周韫已生不适。"站这儿做什么?"闻澍手机光线直直打在老人家身上,并未因对方年纪大而收敛,相反,他很谨慎,冷厉的眼眸死死盯住楼梯井的人,“小区停电,你怎么下楼的?”经他提醒,周韫才发现老人家手里没有任何照明设备,上楼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话里话外透着诡异。
闻澍眼眸微眯,察觉对方想动,沉声道:“不认识路?哑巴?需要我报警处理?”
听到报警,老人家于黑暗中走出来,隔着楼梯扶手栅栏抓住周韫衣服,恳切央求:“别报警!不能报警!”周韫被他吓一跳,本能逃离,忘了身旁是闻澍,彼此间的距离近到轻轻转头便可触碰到肌肤。而她,确实做了一件始料未及,意外占比更高的一件事。
当温热的唇不经意扫过他分明的下颚,本就僵硬的身体如同死了般伫立原地,灵魂在幽暗中从身体抽离,她能听见老人家苦苦哀求的声音,但那张刚干完“坏事"的唇怎么也开不了口。
周韫把能想到的借口全部想了个遍,可以让人信服的说辞在大脑中演练过数次,但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她重新做回鸵鸟,寄希望于闻澍没发现,没察觉,更没感觉。
这场意外好似温热的尾羽从肌肤上掠过,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明知落下的地方却怎么也抓不住。向来冷静自持的人陷入短暂失神,但他混迹商业多年,情绪控制是身为闻家继承人最不值一提的小事。异样很快从心头抹去,闻澍佯装事情从未发生过,恢复如初,亦如从前那般不近人情的眼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于黑夜中格外瘆人。
“楼上那人和你什么关系?”
老人家噤了声,提及楼上那人,方才痛苦哀求的样子不复存在,极力撇清干系,说自己和楼上那人不熟,没有任何关系。
周韫压下心中因意外差点忘了正事的懊悔,大脑快速转动,跟上闻澍步伐,从旁附和:“看来保安不在,小区停电的事你都知道,我倒是好奇,费这么大劲就为了针对我?"
“不是不是....."老人家急地用衣摆去擦额角溢出的汗意,"不是针对你,你们快走吧,别多管闲事,当心他报复你们!"
闻澍冷嗤一声:“我挺好奇他打算怎么报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