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总是这种想法,很危险。
赵连清好像变成了某种美味的小糕点,令她产生了类似饥饿的感觉。送别舒凡那次她按耐不住地贴近他,迫使他亲吻自己。现在他只是稍微凌近了一些,只是给自己送个宵夜而已,为什么又想触碰他呢?淡淡的青柠味像是羽毛一样撩拨着小姑娘的鼻尖,她的鼻子发痒,指尖也发痒,像伸手去碰一碰哥哥睡衣上的褶皱,帮他抚平。
“怎么了?”
冷不丁的声音传来。沈念回过神,和赵涟清四目相对。
“方才就一直盯着哥哥看,是有话想说?”
赵涟清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在书桌旁的床边坐下,像是一颗落满雪的松树。沈念连忙移开视线:“看书看得头晕。”
“看完了吗?”
“嗯,刚看完。”
她脑子里还浮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像是蚯蚓一样拱来拱去。赵连清瞥了眼桌子上的名著:“这本书我也看过。算是奥斯丁的作品里比较冷门的一本。”
沈念惊讶地看向他:“真的?我觉得还挺好看。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小姑娘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在等待什么了不得的回复。赵连清对这本书的印象并不深刻,他把书桌上的英文原著拿了起来,简单翻了几下,这才回忆起里面的剧情。“这本小说其实有些说教,当时看得挺吃力。”少年道:“对于男主角的塑造,我也不是很认可。”
“你是说埃德蒙?”沈念好奇问:“为什么?我很喜欢他呀。”
“他有些摇摆不定,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开始就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妹妹。”
赵涟清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像是一簇烟花,在寂静的黑夜里悄然绽放。沈念意识到自己唇角在不受控制地上扬,饶是拼命压抑着也控制不住。他应该是在说埃德蒙吧?但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呢?
她垂下脸蛋,唇角弯弯,笑得好像吃了一颗很甜的糖。赵连清见状把书放下,按耐不住地去摸妹妹的脑袋,像是撸小猫一样把她的脑袋搓炸了毛,头顶粗起两根细丝丝的“天线”。傻笑的小人儿,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他的妹妹好像一只蓬蓬松松的小动物,可爱得让人心头发软,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用鼻尖蹭一蹭。
就像那日他在她脸上留下两个掠影般的吻。
虽然很轻,几乎 闪而过,却有 种把脸理在小猫肚皮或者小免后脑匀的那种满足感。他极力按耐着继续亲吻下去的冲动,唇瓣从她软软的面颊上离开,却似乎有着千丝万续粘稠的丝线,将她身上的气
味黏连在唇齿间。
想继续,想像小时候那样将她安稳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筑成她温暖的巢。或者让她变成那些小巧玲珑的迷你番茄,盛在一只可爱的小碗里,被他捧在手心。
沈念稍微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扭过头,却发现罪魁祸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柔和得能掐出水来。一时间有些羞赧,她嘟囔道:“完了,我哥又傻了。”“其实番茄吃太多的确会影响智力。”
"啊?真的假的……"
赵涟清懒洋洋撑起下巴,冲她微微一笑,眼睛亮得像是从撒了漫天的星子。
“骗小猪的。”
“扑通——”
那令人慌乱的、飞鸟抖翅一般的心悸感又来了,好似心脏触电一样漏了几个节拍,又飞速地弹跳而过。
沈念又羞又恼,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索性拿起桌上的书本,缓缓遮住脸,像是鸵鸟一样埋在了浅绿色的书皮背后,只露出两只热乎乎的耳朵。
“怎么耳朵这么红?”
“是你太犯规了!”
“为什么?”
他得到了沈念一记委屈的眼刀。
初二的小朋友,基本上开始步入青春期,身体和心理上都日趋成熟,他的念念怎么说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见好就收。
赵涟清见状,终于不再逗她,叮嘱道“把宵夜吃掉”后,便起身离开。卧室的大门被人轻轻关上,小小的房间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还在胸膛中回荡,一下又一下、强劲而有力地凿着她的胸膛。
沈念不断地想起他那双亮晶晶、含着笑的眼睛。
小姑娘从书本后挣扎出来,额发乱糟糟,脸蛋红彤彤,像是刚刚游完泳从水里拔出脑袋似的。她将书本迅速塞进书包重,迅速拉上拉链,又迅速把书包丢到一边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一切,沈念扑倒在床上,抱住身下薄薄的空调被,将脸蛋深深地埋入被中。
……
事实证明,班主任杨老师的法子十分有效,沈念在一个月后的月考中,英语的成绩进步很大,阅读题和完形填空的准确率提高了不少。
有了成效,小姑娘自然是再接再厉,从杨老师那里陆续借了好几本青少版的英文原著,每周争取读完本。就这么读了一个学期,到了期末考的时候,沈念的英语成绩已经能稳定在班级前十。分数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和过去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托英语分数的福,她的总分也进步很快。一开始是班级前二十进的二班,期末考她竞然考了全班第七,年级排名49。这个分数相当惊艳,班主任杨老师给她发了一个最佳进步奖,让她风风光光带回家。
而陈雅路作为她的同桌,对她的进步也是看在眼中,自然也是不甘示弱,期末考也发挥得不错,稳定地守住了班级第一的桂冠。
两个小姑娘这次都能高高兴兴过个好年。
元旦一过,年味已经浓郁起来,街上到处都挂上了红彤形的灯笼,光秃秃的栖桐树枝也变得喜气洋洋。沈念放了寒假后,睡了几天懒觉,后面临近了年关,便陪赵连清出门买了一些对联之类的年货。他们没有多少亲咸要走,但逢年过节,老赵的同事、领导都会来家里坐一坐,家里没有招待的东西也不行。赵连清带着沈念买了些干果内脯,又给她买了不少喜欢吃的零食糖果,一大一小两个人提着沉甸甸的塑料袋,快步流星地回家。
外面冷,饶是系了围巾,小姑娘还是冻得直吸鼻子。赵涟清先让她去冲个热水澡,自己去厨房,打算给她下一碗热腾腾的鲜肉小馄饨。结果到了厨房,才发现酱油没有买。
峰南人没有酱油就做不成饭。他看了眼外面昌盛的日头,还是决定赶紧再出门一趟。"念念,哥哥去买瓶酱油,你洗完澡赶紧穿上衣服,别着凉了。"“好!”浴室里的小人模糊地应了一句。
赵涟清这才放心地抓起围巾和手套,到玄关去换鞋子。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笃笃”敲了三下。
大门一打开,穿着雪白棉服的叶琦站在门外。她脸上画着淡妆,比大一的时候看起来朴素些,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是冻得邦邦硬的年糕。赵涟清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我昨天还想着,什么时候问下你和闻荣都放假没,今年还回不回家。”
本来打算去实习的,但今年我外公身体不太好,我还是回来看看他。”叶琦说着,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我妈从老家带来的,白色的是原味,有两条绿的是艾草的,快接着。”赵涟清一接过来,才发现袋子沉甸甸的,里面少说装了十几条。
每年年前,叶阿姨都会回乡下老家一趟,特地带来年糕分给他们吃,这几年风雨无阻。赵涟清道了谢,把年糕顺手放到了屋内。看到他穿戴整齐的模样,叶琦问:“你这是要出门?”
"去买瓶酱油。"
“哦,那我跟你一起吧,正好也出去走走。”
于是两个人一同下了楼,来到了外面。外面吹着冷风,挂过树梢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们上次见面也是在冬天,最终有些不欢而散。后来大二的时候,她留在北津实习,没有回家。所以仔细一算,他们已经有两年没有相见了。
真是神奇,少女踩着硬邦邦的地面,听到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谁能想到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发小,打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友,有一天会分散在全国各地呢?“马上毕业了,你有打算么?”叶琦突然开口,微微侧过头,看着他。赵涟清随意道:“找工作吧。”
"去哪儿?别告诉我是在峰南。"
赵涟清没有作声。
她皱起眉头:“赵涟清!”
“嗯?”
“你还要重蹈覆辙么?”叶琦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急切:“我听说你每次都拿国奖,成绩年级第一,绝对能保研。你难道不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么?”
以他的能力而言,就算是高考失误去了普通本科,GPA总分和在校的获奖履历依旧光彩夺目,绝对可以拿到保研资格。可是他到底足什么意思呢?这个人的心思实在是大难猜,而他下定决心后又太难撼
动,叶琦一想起高考那个的暑假就心如刀绞。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走上一条平庸之路,眼睁睁地看着明珠蒙尘,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做出错误的抉择,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少女突然伸出手,扯住了身侧人的衣袖。两个人的脚步声骤然停下。
我这几个学期的绩点几乎都是满分,没有意外的话可以保研到本校了,所以赵连清,”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倒映者少年高挑的身影,叶琦的声音被冻得发颤,带着几分试探:“你也来北津大,好不
好?"
不要去管沈念,不要去管过去,这些压在你身上的重担,总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这个古朴的、庄重而肃穆的城市,对年轻人来说拥有无限的可能,你本就不该拘于峰南这座小小的城市,你本该闪闪发光,继续成为她仰望的、喜欢的、追逐的人。
为什么不能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为什么不肯和她一起站在顶峰呢?
“叶琦,我还是上次的答复。”赵涟清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的手从衣袖上摘了下来。少女的眼神暗了暗。“这是我自己的考量,选择这条路我过去没有后悔,现在也不会,未来更不会。你看重的,未必是我想要的。”
说罢,他冲她笑了笑,没有等她答复直接便往前走去。叶琦只觉得鼻头一酸,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泪雾来,眼前的景色变得扭曲而模糊。她很想跑过去,追上他,质问他:沈念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么?比学业还重要,比前途还重要,比他自己的人生还重要么?
她凭什么?
她一个小姑娘,凭什么?
但她刚迈出一步,却又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停了下来。就算得到了答案,又能怎样?更何况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他早在高考那年,就回答了她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