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陈清也主动提议,又是心心念念的两人独处,叶庭阳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要是往常,他这会儿已经拉着陈清也安排约会地点了,而现下却神色犹豫,模样瞧着扭扭捏捏,明显还藏着什么没说。
男大欲言又止,陈清也只歪歪脑袋看他,叶庭阳立马坦白从宽。
唯一的问题自然还在男大身上,12月24日星期六,是圣诞节,也是一年两次的英语四六级考试12月场。
鉴于叶庭阳信誓旦旦,说自己六级失利只是因为裸考,那这次势必要再次应试,一雪前耻。
就是下午场的六级考试吧,哪怕提前交卷,最早也得下午五点起步。
下午五点,还是冬天!天都黑了,还能去哪儿啊!
他们第一次约会!没有浪漫的夕阳,黑灯瞎火一片!岂不是显得很没有前途和未来……
叶庭阳心如死灰,不过他不打算旷考试,倒不是为了省那25块的报名费,毕竟先前话说出口,这不知不觉已经上升到尊严之战了,总不能临阵脱逃。陈清也听是这个理由,抿抿唇,实在没忍住,当着叶庭阳的面直接笑出了声。
很真实,很男大,她也真忘了这茬。
她扭头看向店里的“老员工”,某生牌收音机,想开口问问叶庭阳需不需要借用,就被一米八的人墙愣生生挡严实了视线。
在叶庭阳谴责的目光下,陈清也只得作罢,转而饶有兴致地掰着手指,给他算了个时间表。就算五点提前交卷吧,她从花店开车过去接他半小时,再有半小时打烊收拾,那她至少能营业到四点。能接的单子接完,该赚的钱基本上都赚了,真是太令人满意的一场考试了。不满意的是叶庭阳,但作为产生问题的本尊,他根本没有发言权。于是心心念念的浪漫晚餐,变成了超市购物再回家做饭。过去总想着风花雪月的男大,也原地完成向家庭煮夫的蜕变。
总之,又是一年平安夜。
陈清也线上的预定单,从三天前就开始排队,头两天备货醒花打刺,忙到从隔壁咖啡店借人。
不过人忙碌的时候会专注于眼前事,所以她竟不会去怀念几年前的平安夜,也没有抬头恍惚而想起某人。
阮舒池好像淡出了她的生活。
对嘛,这才是撕破脸还有的相处方式。
老死不相往来,除非……
除非过年在一张桌上吃饭。
说起这个倒是真有些头疼,陈清也很想扶额。
她一早答应了阮奶奶和舒女士回云城,春节阖家团聚,店里提早放假,自然不能再拿工作繁忙当借口。
况且不回云城她也没处可去,要是春节还孤孤单单,一人游荡在新海,那未免有些太可怜了。至于叶庭阳…他还不在现阶段陈清也的考量里,毕竟他总不见得真为了她,留在新海过年。后话暂且不提,陈清也送走最后一单的闪送快递员,一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窗外暮色晏晏,夕阳挣扎着不坠进云里,只余半边夕光染红天际。
陈清也让小水他们收拾下班,几个没处去的年轻人却打算在店里过平安夜,一人半箱水果,还有今儿特地进的苹果,要是顺手还能做几单生意,简直一举多得。员工自愿加班,陈清也自然没话可说。冠冕堂皇说要给加班费的话没说完,就被小水披上外套,推揉着送出了门。
“别操心了,快去接你家小朋友吧!店里有我们,你就放一百个心好啦!圣诞快乐,玩得开心~”
小水扒着门框,人站在店里,大半个身子却探出店外,眉飞色舞,正朝陈清也挥手。见她回头,又很是造作地给了个飞吻。
陈清也离开的脚步一顿,就感觉自己活像是,被家里长辈催促着去幼儿园,把嗷嗷待哺的小朋友接回家的家长。
这形容可能有些不恰当,但还挺形象。
她坐进车里,钥匙转动发动引擎,等暖气启动,车内温度升高的过程里不住揣摩。
最后思绪转回叶庭阳,不得不认命承认,确实不恰当,毕竟哪来叶庭阳这种180+的超龄小朋友。
正值周末又是平安夜。原本开往新海大学半小时的车程,生生被拉长了一倍。
学校附近某个新开的商场请了乐队造势,人流车流里三层外三层的,光开出这片区域都要了二十多分钟。
陈清也堵在路上,百无聊赖,便去看外头被灯光与暮色交织的巨型圣诞树。
商场标志性的圣诞树自然不是真的树,红绿配色的造型,上头缠绕着一圈圈的灯带,像多个礼物盒叠放的形状。
她恍惚间想到什么,只是还没寻着那一点线索抽丝剥茧,前头堵着的车忽然动了。她跟着松开手刹踩下油门,便也忘了去刨根问底那点莫名的思绪。
车开到新大校门口,心急的男大果然已经提早交卷,在外头等着了。
陈清也老远就看到叶庭阳,他穿了身黑色的薄绒卫衣,外头是一件厚实的羽绒背心,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他个子高,人又好看,单肩背包双手插兜,再往路灯边上一站,来来往往惹眼得很。
“姐姐你是不是来晚了!”
叶庭阳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动作熟稔地扣上安全带,故意赌气不去看陈清也。
陈清也摇摇头,得,真成接小朋友了。
不过今天她接订单赚了不少,金钱上的满足,足够让她维持良好的心情,纵使身上疲乏明显依旧无碍。
“线上临时来了两个单子,忙完就迟了。今天周末,路上又堵车,紧赶慢赶还是比你晚了点。”
“不止一点好吧。”叶庭阳就没那么好敷衍,抱着自己的背包嘟嘟囔噎的,“可以交给小水姐嘛,实在忙不过来也能再找一个人,什么都是你亲力亲为,这个老板当得也太累了。”少爷有点常识好不好?这都年底了,还有二十几天就是春节,我现在去哪儿找人?”陈清也随口应着,“而目少用一个人少出一份工资,节约成本。反正我也没事,多花那些做什么。”"…可你给我的时间就更少了。"
"你闲的时间都在店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了。"
“可我,可我要是不在店里呢。”叶庭阳这阵话声音更小,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陈清也是真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姐姐今天辛苦了,我给你做大餐!”叶庭阳变脸比翻书还快,指着前挡风玻璃又道,“目标超市!出发!”
陈清也摇摇头,小声叹气。
少年心性,忍忍吧。
叶大厨说要露一手,陈清也就没拦着。现在这个时间去哪里吃饭都排队,还不如回家奴役叶庭阳。
叶庭阳不是第一次登门,更不是第一次以大厨的身份出现在厨房。
要说叶大厨发挥的前情,陈清也的评价是中规中矩,上比留子不足,下比同龄人还是可圈可点。尤其她作为等着吃饭的那个,从最开始就丧失了部分自由发言权。回到家,叶庭阳自觉转进厨房。陈清也则是脱了大衣外套,往沙发上一歪。
她扶着腰,揉揉隐隐酸疼肩颈后背,视线却望向厨房。
客厅位置侧面厨房,从她坐的方向看过去,是对在厨房忙碌的叶庭阳最佳的景观位。叶庭阳外套都没脱,卫衣袖口被卷上小臂,露出的一节小臂肌肉线条相当流畅。厨房是磨砂玻璃门,阖上门后,就只能看到个黑黢黢的,模糊的背影。差不多的身高,相似的背景,而陈清也正面空调,被一阵阵暖风吹得昏昏欲睡。
她撑着脑袋想多看几眼,可超负荷待机的疲乏不觉蔓延、攀援至全身,眼皮沉重,恨不得闭上就再不睁开。她大概是睡着了,混沌间做了个梦。
梦里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地点,在厨房忙活的却成了阮舒池。
有时候阮歆在,有时候又没有。
反正阮舒池干活,她就跟在他身边晃荡,从头到尾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菜没出锅,阮舒池会让她先拿筷子尝尝味道,看她被烫得此牙咧嘴还在那儿笑,最后才拿出早准备好的碗,让她吐进碗里。
阮舒池会看她气呼呼地冲出厨房,也不道歉,只等饭做好了,才一手一个盘子,叫她帮忙:“陈小姐,吃饭了。帮帮忙拿一下碗筷,我没手了。”
他总在戏弄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阮舒池厨艺好,又清楚她繁琐的好恶和忌口。不吃韭菜,不吃葱姜蒜,不爱吃鱼和海鲜,也不吃动物内脏。
分明是盲盒式点菜,阮舒池次次都能让她心满意足。
陈清也撑着的脑袋因为熟睡而下坠,她动了动,依旧闭着眼睛捞了个靠垫抱着,显然依旧困顿或者是不太愿意清醒。
厨房油锅刚起,抽油烟机的轰鸣刺耳。陈清也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煽炒葱姜蒜的味道。
她肯定是睡迷糊了,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只当在厨房忙活的是阮舒池,于是扯着嗓子不满地嚷嚷。
“阮舒池,你是不是放葱了啊?我不要葱,你知道我不吃的!”
她话说出口,片刻后厨房就没了动静。
即便仍在半梦半醒,她还是意识到不对。她听脚步声靠近,然后倏地睁开眼睛,发现叶庭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跟前。陈清也醒了醒神,撑着沙发,坐直身子,难得语气里有几分无法辩驳的心虚:“我,我可能起太早,刚才睡着了。你那边要帮忙吗?”她作势要起身,却被叶庭阳用力按着坐回了沙发上。他半跪在她面前,俯身向陈清也一点点逼近:“姐姐,你看着我。”
"你说,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