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蝴蝶洋牡丹
“什么时候的飞机?’
“改签了后天。”蔺怡搅搅咖啡,,端起白色骨瓷杯抿了口。她今天是素颜出的门,眉眼寡淡,便显得整个人有一股说不上的疲惫:“本来订的是今天的,结果休息了两天发现行李一直没收拾,既然飞也飞不走,干脆改签再待两天。'阮舒池温声笑笑:“办个婚礼,好像把你精气神都抽走了。
“谁说不是呢,国内结婚实在是太麻烦了。婚礼过后我在家足足睡了两天,这么多年熬夜赶due感觉都没结婚累。阮舒池没吭声,蔺怡说的这些事项对他而言没有体,自然也没能感同身受的分享,就只勉强应和一二。毕竟多年不见,他们的关系始终也没好到能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
甚至连今天,还是蔺怡主动提起回德国前想来新大逛逛,而他正好又有东西委托她转交霍亨索伦教授,这才约在了学校里的咖啡厅。
蔺怡作为过来人还在苦口婆心,提起那些琐碎事,不住提醒阮舒池:“师兄你得听我的经验之谈,结婚这个婚礼准备期一定要长。备婚备个一年,酒席、婚纱什么事都能慢慢来。’
阮舒池一怔,继而无奈苦笑:“说哪儿去了?婚礼?我连结婚对象都没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上呢。"“先准备着,说不定哪天突然就用上了。”蔺怡摆摆手深谙世事无常的模样。
"人嘛,感情突如其来。说不定哪天一觉睡醒,发现真爱近在咫尺。你就能抛开虚伪的假装,践行最真实的欲望。'阮舒池默默举杯,阔口的杯子遮挡住她的大半张脸,显得神色晦暗不明。
或许蔺怡说得不错,他这人自诩正人君子,实则就是些表面的虚假的伪装,而最近又因为情势变化又几乎维持不住那些表象。
他放下杯子,小声呼出口气。思绪回到前几日蔺怡的婚礼,想到婚纱圣洁誓词庄重,而她的新郎哭得像个泪人。外国人情绪外放,蔺怡的丈夫作为混血德国人也不例外。如果有朝一日站在台上的是他.....他肯定不会这么丢人。他会坚定地牵住新娘的手,告诉她余生漫长,他们会信任彼此相携相伴。他们的人生已经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相互纠缠,那以后更会,只不过遮掩试探变成坦诚直白,他再不会为外人的评判而故意弯弯绕绕,辜负她的真心。他的新娘,他脑海里的新娘,有一张陈清也的脸。缎面鱼尾婚纱,手中一束茉莉,却...毫无笑意。阮舒池意识到这点,从幻想中一下抽离。他苦笑着喝了一大口咖啡,美式的烘焙焦香馥郁,只是尝起来比往日苦上太多。
“我以为你们都会到场的,结果....”蔺怡欲言又止。阮舒池咽下咖啡,苦涩依旧徘徊在舌根喉头:“大家都忙。”
工作忙碌永远是成年人最好的借口,尤其当下,事业有成远比感情顺遂更让人心动。
同样,阮舒池以工作忙碌为由作别蔺怡。她要等她的丈夫过来,再一起逛逛初冬的校园,他作为电灯泡实在没有一起的必要。
阮舒池走在校园步道,沥青路面落满了黄澄澄的银杏叶。
今年天气怪,银杏黄的晚,落叶也晚,这会儿连树叶带果子砸落一地,又被自行车、行人碾碎踩碎,散发出诡异的气味。
除了最后的几树银杏,这会儿还有枝头上残存的梧桐叶,焦枯泛黄的树叶不抵寒风飘飘荡荡下坠。叶片短暂遮蔽了阮舒池的视线,等风停,树叶落地,他推了推眼镜框,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了陈清也的身影。陈清也穿了身纯白色的短款羽绒服,长发披散在肩头。她手上拿了两三片梧桐叶,这会儿拉拉扯扯衣服下摆,抬头呆呆盯着教学楼玻璃门上倒映的自己。她今天打扮得极其学生气,应该是刻意尝试新风格,反正不仅是阮舒池,看样子,连她自己都不太适应。“小也?”阮舒池眯了眯眼,确认眼前人是真实的,不是他思绪恍惚的幻想,还是问得犹豫。陈清也回眸瞧见阮舒池,一时没出声,却像一下把浑身无形的刺竖了起来:“阮...,你怎么在这儿?是今天没课?’
"有的,在晚上。’
“哦对。”陈清也依稀记起,“我忘记了。阮舒池喉头动了动,纵使知道记住他的课表不是陈清也的义务,还是不免失落。
就好像原本属于他的,很重要的什么,殊待也好感情也好,被逐渐从他的生活里抽离。
阮舒池暗暗唾弃了下自己,这种想法不好,像是一开始把陈清也视作他的所有物,显得极不尊重人。他一抬眼,所见陈清也的眼神里,也是不自在的防备,阮舒池看着,更显得揪心。
阮舒池小声呼出口气,又告诫自己。他没资格酸涩,因为是他亲手推开的陈清也,而她也正因为离开他过得更好。
“你是在等人?,
陈清也点点头没出声,她似乎不愿和阮舒池多说,那在这儿等谁不言而喻。
阮舒池却一反常态又问:“那天蔺怡的婚礼,我好像没看到你。’
“我去了,也看到你了。”陈清也把脸买进衣领,声音听着闷闷的,“不过我和蔺怡交情不深,本来也不是为了谁非去不可,做完我该做的就走了。‘阮舒池没想到答案是这个,不过合情合理,他也说不出什么。
"...也是。”毕竟她和蔺怡不熟,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早就不是能心平气和,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的关系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两人都没再开口。这种时候最好是寒暄告别,然后各自离开。可陈清也要叶庭阳下课走不开,而阮舒池又没有动静。陈清也往旁边挪了挪和阮舒池拉开距离,手里捏着树叶梗转转,在余光扫到走神的某人时,竟很是唏嘘。阮舒池在想什么?
看模样,是因为她不再以他为中心,觉得不适应了?觉得心里五味杂陈难受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阮舒池活该。
虽然这不是陈清也接受叶庭阳的主要原因,可看到阮舒池现在样子,看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同,就和在这天气里喝下一杯温开水一样,实在是太畅快了。陈清也承认,她还觉得畅快,是因为没有放下,而她确实从没放下。
十五年里的是原本就很难忘,阮舒池本质又不是渣男。他待她好到离谱,让他们产生纠葛的主要原因,得归咎于阮舒池少年倒霉遇上了她。
或许最初,阮舒池就不应该帮她说话。他应该和镇上那群孩子一样孤立她,那现在阮舒池还是他风光霁月的大学老师,而她.总之他们会是两个世界的人。“舒妈妈最近怎么样?我看她总在群里找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阮舒池就罢了,现在姑且当做是,让她成为阮歆替身两个月,延迟收取的高/利/贷利息。可阮家其他人,不能平白被牵连,她得区分开。“别误会,不论我们如何,舒妈妈始终是我的舒妈妈。”怕阮舒池多想,陈清也又补充。“她身体很好,刚做过体检。这么说只是想让我多回家吧。’
阮舒池话说一半,但陈清也能听懂,是舒女士操心不止,可有人不领情罢了。
这种话题她扯不下去,舔舔纯唇,干巴巴地回:“怪不得。’
话题再次中断。
两人比肩站在寒风里的第二教学楼门口,即便不是下课的点,偶有经过的老师学生,还是显得相当奇怪。陈清也觉得阮舒池中邪了,往日最知情识趣的人,这会儿却像意识不到冷场。于是被架起来的不是是阮舒池,倒像是她。
“你晚上有课还是早点去吃饭吧,下课以后学生多又是饭点,食堂都找不到位置。”
“嗯。”阮舒池应下,又问,“你呢?一会儿也去食堂吗?‘
“不是,回去有人做饭。’
好。
阮舒池喉头滚了滚。还好,至少不是陈清也照顾他。“阮...哥。
到嘴边的称呼,陈清也硬是生生转了个弯,结果喊出口的听来都觉得怪:“工作忙碌也要注意身体,我有空会去看舒妈妈的。’
“...好。”阮舒池像个只会重复固定词语的机器人。陈清也和话里的逐客意味明显,阮舒池再待就该惹人厌烦了。
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应和一下陈清也的客套,又或者好好说声再见。可他不想,他有些看不得自己和陈清也变得这么生分。
“我走了。”
“
他转过身,步子都没迈出去,又回头:“小也,如果你,你碰上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找我。‘陈清也迎着他的目光,面上是得体的微笑:“不会了。
“我目前人生最大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除了你不会有问题了。‘
陈清也目送阮舒池离开,看他走远,看他在半路遇上学院里美丽的行政老师,两人一前一后,可步调逐渐趋于一致。
她握着梧桐树叶的手用力收紧,干脆的树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这样的环境里并不明显。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她总是处在一个看着他离开的位置。
以前在云城,后来在新海。
产生变化的大概只有她和他的心。
陈清也松开手,手掌中被捏碎的树叶碎片,自那瞬起簌簌落下,像这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下在陈清也的心头。“姐姐!’
下课铃响,没一会儿,叶庭阳已经冲出教学楼,跑到她身边。
陈清也拍干净手:“跑什么?‘
“从窗口就看到你了,你来接我,很兴奋嘛!”叶庭阳牵住陈清也的手,再一并揣进自己口袋,四处打量,“不过..我好像还看到个熟人?’
“嗯,遇到阮舒池聊了两句。’
“那我没看错。”叶庭阳挠挠陈清也的掌心,试图吸引她正在走神的注意力,“姐姐要不你下次别来接我了,还是我去找你吧。’
陈清也看他:“又怎么了?’
“要是遇到不该遇到的人我会吃醋。”要不是动作不合适,陈清也怀疑他甚至会抱着她胳膊摇:“以前没名没分,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就是会吃醋。姐姐好不好嘛?‘”行。
有些幼稚的承诺,不过陈清也还是答应下来,实际可能没放上多少注意力。
叶庭阳也知道,不过这事要从长计议,对于改变陈清也的习惯,他并不着急。
“晚上吃什么?”
“不是说你做?我菜都买好了。
叶庭阳闻言,笑意明显:“好啊,那今天就等着叶大厨给你露一手吧!,